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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拿出帕子点了点眼角:“只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南哥这个身子连个媳妇儿都没讨,更不要说一儿半女了,到底没了指望,如今之计,若不过继个子嗣,莫非要看着余家断子绝孙不成,这话便是拿到祠堂当着余家的列祖列宗,我也敢说,二姑娘,如今咱余家是你当家,你说句话,我知道二姑娘有本事,是我余家的大功臣,若二姑娘是男丁,我再不会起这样的念头,只二姑娘再能gān,到底是姑娘,这几年在余家还说得过去,难道能在余家一辈子,早晚还不要寻婆家,到那时余家怎么办,庆福堂怎么办,刚二姑娘也说了,祖训家规上写的清楚呢,传子不传女,传子不传媳,二姑娘掌事儿如今都违了祖训,只余家正在难上,也便顾不得了,如今难过去了,怎么也得想想以后吧。”

以后?凤娣暗暗冷笑,这会儿跟她提以后了,当初怎么不提,当初十大药行的人堵着门要债,官府里的人命官司悬着,时刻要来拿人封药库,那时候怎不见她提以后,因为那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以后呢,所以提了也没用,如今难过去了,庆福堂也理顺了,太太就想起以后了,怕儿子死了以后没着落,就要过继,过继孙子是假,想着把余家的买卖拢到她王家手里是真。

不然,就这么点子小事至于来两个舅爷吗,又不是打láng,先头余家朝不保夕的时候,怎不见王家来人,这会儿见风头过去,来捡便宜了,做他的chūn秋大梦。

想到此,便问:“太太想过继谁?”

王氏一听以为凤娣要应了,忙道:“我想着余家纵然有些旁支,也早不在冀州府了,便寻了去,大老远的带来,隔着这么多层,总也不亲,倒不如近巴巴的寻一个知根儿底的,别管姓什么,进了门就是余家人,正巧我大兄弟家里有三个小子,这最小的一个自小跟我投缘,人也聪明,就是刚才我跟前那个。”

忠叔刚要说什么,凤娣抬手止住:“这么说太太想过继您娘家的侄儿了?”

王氏点点头道:“这样知根知底儿的总比那够不上的旁支儿qiáng些。”

凤娣道:“我怎么听说您要过继个孙子呢,这可差着辈儿呢。”

王氏道:“小孩子家家的讲什么辈分,轩哥儿虽是我侄儿,可年纪小,进我余家排在孙辈儿上也没什么,横竖不绝了香火就是了。”

凤娣眸光闪了闪道:“太太若这么说,我可就得无冒犯着跟您掰扯掰扯了,别管是儿子孙子,若过继王家的儿孙过来,这是继我余家的香火呢,还是续你王家旁支儿呢,便今儿我应了太太,余家的祖宗可也不能答应,余家的祖坟里埋的,后头祠堂上头摆的,哪一个不姓余,太太把王家的人过继成孙子,就不怕祖宗怪罪吗。”

王氏脸色一变道:“姓余的不是没人了吗,与其让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儿得了便宜,还不如我娘家侄儿呢。”

凤娣倒是笑了起来:“太太这话说的,纵再远,也是余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余字来,根儿上的祖宗都是一个,我看太太还是在余家门里挑一个吧,这才和祖宗规矩。”

王氏气道:“我上哪儿寻这样一个人去,难不成让我满世界踅摸去。”|

凤娣知道她还是惦记着她娘家侄儿,可这事儿没的商量,便过继个余家门里的,也得先过自己的眼呢,自己费劲辛苦赚下余家的产业,总得知道jiāo在谁手里吧,看顺眼的成,不顺眼的滚蛋,甭想在她这儿找便宜。

想到此,开口道:“太太若信得过,我使人去寻余家的旁支儿。”

王氏哼了一声:“姑娘可是大忙人,里外上下都离不开呢,哪有空闲管这样的事儿,jiāo给姑娘,我可有的等了,不定明年也成不了,倒还不如去佛堂念念,经保佑着南哥的病好了,还更切实些。”

这里正说着,忽的牛huáng蹬蹬的跑进来道:“公,公子,可了不得,外头来了娘俩,说来寻爹的,那当娘的有三十上下,那小子瞧着有七八岁了,那模样活脱脱就是咱们老爷是。”

凤娣一愣,看向忠叔,忠叔摇摇头,凤娣暗道,莫非是骗子,怎么偏赶在这时候来,凤娣看了眼王氏,王氏道:“哪来的骗子寻什么爹,可着冀州府,谁不知道我余家就南哥一根儿独苗。”说着瞪了牛huáng一眼。

牛huáng忙道:“奴才可没说错,不信太太去瞧瞧。”

凤娣道:“瞧什么,把人先带进来问明白了再说。”

牛huáng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王氏道:“二姑娘这是要做什么,余家就南哥一个,你让他进来做什么”

凤娣道:“不让进来,就在门口吵嚷着不成,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给人听了去,像什么话,太太不用急,一会儿人来了,咱们问清楚了,若是骗子,送到到衙门里发落,若不。”

王氏尖着嗓子道:“就是骗子。”

说话儿间牛huáng从外头领了娘俩进来,迈进门槛,一打照面,凤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可真是,天下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人,那眉,那眼,那嘴,活脱脱就是她爹余庆来儿童版,就算拥有最牛的整容技术,也整不出这么像的。

再看那个娘,三十上下的样儿,五官端正,皮肤白皙,瞧着也不像烟花女子,倒想个正经过日子的良家妇人,不知走了多远,风尘仆仆,两条腿上沾了不少泥。

牛huáng道:“这就是我们大公子。”

那妇人看了凤娣一眼,蹲身道:“大公子万福,奴家郭云娘,乃是登州府郭家村人士,那年老爷去找参,路过我们村病了,在我家养了一个月才好,奴家便跟了老爷。”

“你,你胡说,你个不要脸的女人,跑我余府里坑骗来了,你那小子不知是哪个野汉子的种呢,倒千里迢迢的跑来按在我家老爷头上,来人把她带去衙门,告她一个欺诈之罪,一顿板子打下来,管保她再不敢扯谎……”

☆、第33章

凤娣的感觉是,想什么来什么,这回来的一路,她也想了,如果王氏执意要过继个孩子,她根本拦不住,任何世界都有它的规则,而这个世界的规则跟中国古代基本一致,男权统治下的社会,信奉的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余家这个后,眼瞅就玩完了,且没留下子嗣,所以,过继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而余家同族里,即便有合适的人选,就像王氏说的,不知在哪儿呢,且千山万水的找回来,也真有点儿不现实,凤娣刚才应了替她去找,也的确是拖延之词。

主要这事儿有些突然,她还没想出应付的招儿来,若依着王氏把她侄儿过继过来,凤娣绝不答应。

王氏的想法她很清楚,她扫听过王家,凭着茶叶起家,王氏的爹在的时候,着实兴旺过几年,不然,当初也不会倒贴两万银子把闺女嫁给余家。

可这买卖传到王氏两个兄弟手里,就不成了,用现代的话说,这富二代当惯了,也就没心思做买卖了,反正铺子在那儿摆着呢,短不了吃喝花用的进项,也就不大上心了。

且一个比着一个的能造,王家老爷活着的时候,还有些收敛,王家老爷一倒头,可算脱了缰绳,花天酒地吃喝嫖赌,兖州府里,王家这两位舅爷可是有了名儿的荒唐。

尤其老二,王成贵,比他哥成才还能折腾,家里纳了六房小妾不算,还弄了个粉头养在外头,都快赶上西门庆了,纵王家有坐金山,也架不住这么挥霍,且这两年,买卖一落千丈,进项少了,花的却多了,王家的底子早给这哥俩掏空了,如今就是个架子罢了。

这才想起了冀州府还有个妹子,前些日子瞅着余家快完了,自是不会凑上来,如今见余家缓过来,瞅准了余家这快肥ròu,哥俩这才千里迢迢跑冀州府里折腾,想依傍着王氏,一点一点儿把余家弄在手里。

凤娣觉着,这哥俩或许早就惦记上余家了,不然,那三个铺子也不会亏这么多年,若后头没有人撑着,那三个掌柜的怎敢如此大胆。

凤娣倒不是怕王家,是没必要,且不管她以后能把余家的买卖折腾多大,庆福堂永远都是根儿,说白了,就是基地,有了这块基地,进可攻,退可守,但前提这块基地必须稳如泰山,这底子得坐实了。

而这个忽然蹦出来的娘俩,至少比王家人要无害的多,虽然不知这娘俩底下的心思如何,外来的娘俩总比王氏好控制。

从一开始,王氏就存着心思,不是当初实在过不去,王氏绝不会同意让自己出来主事,而自己出来了,她又想着处处掣肘,眼瞅余书南一死,她掣肘的依仗要没了,又想出过继一招儿,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把余家把过去。

想什么美事儿呢,自己劳心劳力的折腾这么多年,让她擎现成的,有这么好的事儿吗,真当自己大公无私了啊,所以说,这娘俩来的好,正解决了问题。

不用再想招儿了,即便是庶子,也是余家的子孙,余书南一死,这个庶子就是余家仅剩的男丁,正好可以挟制住王氏,至于将来如何,还远着呢,如今且不用想这些,只要这小子懂事,没准还是自己个帮手呢,若这小子是个养不熟的白眼láng,自己照样能把他收拾了。

不过,前提是的确定他是余家人,这一点儿尤为重要,其实,就看这小子跟她爹如出一辙的模样,就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可还是得问清楚,得让王氏无话可说。

想到此,凤娣看向余忠:“忠叔,您看……”

余忠明显有些激动,本以为余家到此绝了血脉,不想外头还留了条根儿,到底是老天有眼,余家既有二姑娘,如今又有了承继的香火的子嗣,还愁什么,眼睛都不错一下的看着那孩子。

那孩子明显认生,缩在她娘身边儿,眉眼有些怯懦,小心翼翼的看着忠叔,余忠冲他伸出手道:“我是余家的管家余忠。”本来没指望那孩子应答,不想那个娘却低头摸了摸儿子的发顶道:“书北怎么不说话?”

那孩子抬头看了看他娘,点了点头低声道:“娘说过,您是忠叔,爷爷跟前的人,余家的长辈。”

余忠的眼角有些湿润,王氏忽然冲过来扬起手就给了那妇人一巴掌:“你个不不要脸的贱人,贱人,胡说,这野种根本不是我余家人,不是……”说着,把那孩子用力一推,那孩子没站住,摔了一跤,额角却正好磕在一边儿的桌子角儿上。

王氏使的力气很大,那孩子的额头顿时就磕出血来,血顺着额角流到脸上,看着就疼,那孩子哇一声哭了起来。

王氏却仍不罢休,上去把那孩子拽起来往外拖:“滚,滚出我余家,你不是我余家的人,不是。”那孩子被她拖的踉踉跄跄的哭越发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