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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冷,娘俩身上连件儿厚衣裳都没有,冷风一抽,冻得直打哆嗦,裴老太太从腰上拿出一锭银子来道:“娘这儿还有呢,咱先寻个客栈住下来,不管怎么说,余家的亲事算退了,明儿你去尚书府走走,那府里既想把闺女嫁给你,指定早知道咱家什么样儿,也不图你现在多富贵,指望着以后呢,你上门去,亲事一成,还缺银子使吗。”

裴文远叹了口气道:“只能如此。”扶着他娘,出街口寻客栈去了。

☆、第65章

狗宝觑着凤嫣不再的当口,进来低声道:“公子,裴文远在咱们街口不远儿都守两天了,想是等着给他说媒的婆子来呢,真以为自己让尚书府瞧上了,黑着当人家的上门女婿了,也不瞧瞧他那德行,人尚书府的小姐能看上他,这么个láng心狗肺的,谁嫁他谁倒霉,还有,他欠咱的银子就真不要了啊?”

凤娣目光闪了闪道:“谁说不要,这会儿先让他缓缓,等朝廷放了差事给他再说,这会儿他没个进项,bī死他也要不来,这要账可不能赌气,毕竟咱也不是要他的命,得把银子要回来是正经,你去悄悄盯着他,我估摸再等一天,他就得亲自往尚书府去了,到时候可有好戏看了。”

狗宝道:“他敢往尚书府去?”

凤娣道:“别看裴文远活了这么大年纪,却不懂人qíng世故,自私非常,他那心里就搁的开他自己,根本就没想过别人,且盲目自大,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斤两,就算咱们告诉他,皇上想招他当驸马,他都信,妄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半点儿用处没有,这才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呢。”

瞧见凤嫣进来,冲狗宝使了个眼色,狗宝麻利的给凤嫣见了礼跑了,凤嫣道:“都说狗宝像牛huáng,我这么瞧着,倒是比牛huáng还机灵些。”

凤娣笑道:“牛huáng以前刚跟我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猴崽子样儿,现在是因为娶了媳妇儿,人自然稳当多了,再说,麦冬哪儿管着呢。”

说起这个,凤嫣撑不住笑了起来:“以前倒没理会麦冬是这么个厉害人儿,不知怎么,过了门就这样儿了,把牛huáng管的,进府来都不敢抬头,若撞上个年轻丫头媳妇儿子,低着头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连见了清儿都这样儿,那天清儿跟我说,指不定牛huáng这小子做了什么亏心事儿,要不怎么一见她就跑呢,待明儿非抓住他问问,转过天儿,一见牛huáng,没等那小子跑,一把抓住他问,你说说倒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见了我就跑儿,那牛huáng一个劲儿的说,没有,没有,就是不抬头,清儿说地上有金元宝啊,你这么低着头,扎土窝里去得了,你抬头看着我说,牛huáng忙道,不能抬头,不能抬头,若是让他媳妇儿知道了,要挨打跪炕沿儿的,说着挣开清儿跑了,把我笑的不行,你说麦冬那丫头厉不厉害?”

凤娣也笑了:“说起来,男人就得这么管着才有用,就跟马一样,你稍微一松缰绳,便不知跑哪儿去了。”

凤嫣指着她道:“我说麦冬那丫头怎么这般厉害,原来根儿在你这个主子这儿呢,我倒是该替我未来的妹夫念佛了,摊上你这么个悍丫头,这辈子的日子啊,可有的过了。”

凤娣切一声:“麦冬这法子是最不入流的了,只她笨,这个法儿直接有用,倒还好,我却不用,若是我啊,才不管这些呢,他乐意怎么着怎么着,他若出去青楼寻乐子,我就去小馆里头找相公,两不相扰,岂不安生。”

凤嫣愕然,指着她道:“你这丫头越发胡说起来。”

凤娣道:“我才不是胡说呢。”拉着她的手坐下,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半晌方道:“可好些了吗?”

凤嫣看着她笑了:“管着咱余家买卖,你得多忙啊,却还让你cao心姐姐的事儿,是我的不该呢,想想这些不过是我一时糊涂住罢了,你前头跟我说的那些都未入耳,如今哪还能不明白呢,裴文远算个什么东西,姐姐再不济,也不至于把这样一个忘恩负义之徒记在心里,从今儿往后,只当没这个人吧。

说着瞧了眼在院子里的树下看药书的安子和,不禁道:“冀州府的医馆早开了,若不是没有个妥当的人,忠叔也不会把少东家叫来送我,倒耽搁了他这些天,明儿姐姐就回去,家里就忠叔一个人,书齐又小,我这心里总不放心,也不好再耽误少东家。”

凤娣道:“那我让牛huáng送你们回去,顺道接着他媳妇儿去登州府。”

凤嫣一愣:“怎让他去登州了,常志不再哪儿吗?”

凤娣道:“常志心路大,脑子里的主意多,这次往南边儿开铺子,又不比兖州府了,兖州府不过一个贺家的回chūn堂罢了,江南的松鹤堂却是胡家开的,胡家从祖上到今儿,出了十二位太医,如今胡家二老爷还是太医院的院判呢,胡家又拿着的朝廷供奉,背后还靠着晋王,是扎根江南上百年之久的药号。”

凤嫣忙道:“莫非他胡家要跟你为难不成?”

凤娣摇摇头:“按说江南这么大,药号也不止他松鹤堂一家,再多咱一个庆福堂,也不算什么,横竖做买卖,你卖你的,我卖我的,各凭本事,只要正当经营,各家都有各家的秘方,谁也碍不着谁,再说,前头在太子宫,我也卖了胡家一个qíng面,若胡家领qíng,应该不会为难咱家的庆福堂。”

凤嫣道:“那你还让常志跟你过去做什么?”

凤娣道:“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这么想,也要防着些才是,毕竟人心难测,牛huáng娶了媳妇儿,拖家带口的,再让他跟着我跑不妥当,我也要替麦冬想想,她肚子里可有了个小牛huáng呢,让他两口子去登州府,把常志换过来岂不正好。”

凤嫣道:“倒是呢,我却忘了这茬儿了,要说还是牛huáng这小子有福气,腊月二十八娶的媳妇儿,明年这时候啊,大胖小子都满月了。”

凤娣道:“怎么?是小子?谁说的?”

凤嫣笑道:“麦冬这丫头想着牛huáng家里就剩下牛huáng这么一根儿独苗儿,就想给牛家留个后,听人说两个月就能瞧出小子丫头,前些日子刚过了俩月,就去医馆里求着少东家给她瞧男女,少东家是个老实人,架不住麦冬央求给她瞧了,说七八成是个小子,脉上壮着呢,这下可把牛huáng乐坏了,大半夜跑到城外他爹娘的坟上哭了半宿,听着都让人心酸。”

凤娣却没理会这些事儿,而是看向院子里看书入神的安子和,两个月就能瞧出男女?这比现代B超还牛呢,先开头只说安子和是喜好,如今看来,这简直就是个人才啊,要是再有个名师稍加指点指点,说不准就能成她庆福堂的活招牌。

这么想着,却想起一个人来,跟凤嫣道:“姐,明儿我让牛huáng送你回去,少东家留在这儿,我还有事儿。”

凤嫣急忙道:“他可是个老实人,你莫动心眼子捉弄他。”

凤娣道:“姐放心,我省的这些,我是想给他寻个师门。”

凤嫣一愣:“什么师门?”

凤娣道:“咱们卖药还罢了,若真论医术,这行里却最讲究师承,便你本事再高,能医死人。ròu白骨,只若没有师承,便是野路子出身,这辈子都上不得台面,若拜了师傅,入在门下,将来或许能有个好前程,真若如此,我也算对得住九泉之下的安老爷子了。”

凤嫣道:“可你哪认识这样的人?”

凤娣道:“姐怎么忘了,我上回跟你说过,在京里拜了个太医院的师傅,是给大哥哥瞧过病的王太医。”

凤嫣恍然道:“你是说让少东家拜在王太医门下,王太医不是你的师傅吗?”

凤娣摇头失笑:“那不过是嘴上说着玩的罢了,真要拜师,哪会如此简单,再说,我也不是这块材料,勉qiáng知道些,开咱家的药铺子就是了,倒是少东家是这里头的虫子,在咱们医馆里头可惜了,行了,姐就别管这些了,我保证安置好他就是了。”

转过天一早,凤娣送着凤嫣走了,回头瞟了眼那边儿街口,狗宝低声道:“今儿没来,不定等急了,往尚书府寻他那没过门的媳妇儿去了。”

噗……凤娣忍不住乐了,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这张嘴,真比牛huáng还损。”想起什么道:“当初我应了你,这趟差事了了,提拔你当三掌柜的是不是?”

狗宝一听,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公子,小的不想当三掌柜了,想,想……”说着磕磕巴巴不敢往下说了。

许贵儿瞧不上这样儿的,踢了他一脚儿:“说啊,昨儿夜里不还跟我说的好好的,怎么临到头就磕巴上了,还真是狗头上不了席面。”

狗宝给他一激忙道:“大公子,小的想跟您去南边儿,小的不要工钱,能吃饱,有个地儿睡觉就成,小的还会赶车,要不,小的替您赶车吧。”

马方白了他一眼:“傻不傻啊你,去南边儿咱们得坐船,你没见皇上每次下江南都是一溜船,浩浩dàngdàng把整个运河都占了半边呢。”

许贵儿哼一声道:“说的你好像见过似的。”

马方道:“我就是见过,皇上南巡必过我们兖州府,我跟着人可没少瞧热闹呢。”

凤娣道:“你们当去玩啊,咱们可是去开铺子,且人生地不熟的,不定就遇上什么事儿,你们不怕?”

狗宝忙道:“不怕,只若跟着公子刀山火海也敢闯。”凤娣忍不住乐了,点点头:“行,不怕就跟着,真有出息,咱不当三掌柜,直接弄个大掌柜的gāngān,才叫本事呢对不对?”

狗宝忙点头,眼睛都亮了,等着凤娣进去,马方一巴掌抽在狗宝后脑勺上道:“还能的你不行了,我跟了公子这么些日子,还没熬上大掌柜呢,你小子倒先惦记上了,后头挨着吧你。”

狗宝嘟囔道:“当大掌柜还分什么先后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土,往街口望了望,跟许贵儿说了一声,一溜烟跑尚书府去了。

狗宝刚拐进尚书府前头的大街,远远儿就见裴文远在尚书府对面的照壁墙附近转磨呢,跟驴似的,转过来,磨过去,一会儿看看尚书府的大门,想过去,又不敢,那个孬样儿就别提了。

那天裴文远跟他娘出来,兜里就剩下一锭银子,自然不敢寻上房住,母子里要了一间下房,住进去,他娘就bī着他来尚书府。

裴文远再不明白事儿,也大概知道,自己这么往尚书府去,恐不妥当,还是寻那个媒婆从中说和的好些,记着那媒婆说三日后登门,便到了小院儿街口儿的茶摊子上等着,琢磨一见那媒婆来自己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