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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忙躬身道:“大公子是难得的贵客,我们大老爷本应亲自出来迎接,无奈腿脚不便,不好走动,特命小的出来请大公子进去叙话,大公子莫怪罪才是。”

凤娣道:“老爷子客气了,老爷子是前辈,作为晚辈早该登门拜望才是。”

跟着胡大可进了里头待客厅,凤娣是知道这位老爷子腿脚不好的,却没想到已经站不起来了,坐在一张下面按着木轮子的椅子上,让人推着才能动,凤娣琢磨,他坐的那个椅子估摸就是古代的轮椅,虽jīng神矍铄,却颇显老态,两鬓跟下巴上胡须都已灰白,不过目光深邃,jīng光内蕴,即便坐在椅子上,看上去也相当威严。

凤娣忙躬身见礼:“晚辈给老爷子请安。”

胡有康打量她一遭笑道:“大公子客气了。”

凤娣让许贵儿把礼物呈上,管家接过去,胡有康瞄了一眼,不禁道:“这颗参已初具人形,至少应有百年,大公子这礼太重了些。”

凤娣道:“老爷子好眼力,也不瞒前辈,这是在下无意而得,听说前辈身体微恙,便拿过来,只当晚辈的一点儿心意罢了,前辈莫推辞才是。”

胡有康捋了捋胡子:“如此,老朽就谢公子了。”跟管家道:“收起来吧。”一时坐下待茶,胡有康道:“听说你买下了庆chūn街原来寿年堂李家的药号,可收拾妥了,何时开张纳客?”

凤娣道“今儿晚辈特来请教前辈,想这月十八开张纳客,前辈瞧可妥当吗?”

胡有康暗暗点头:“我这身子不中用,到时让宗华替我过去贺喜。”

凤娣忙道:“不敢劳动前辈,少东家若去已是蓬荜生辉。”

让管家送了凤娣出去,胡宗华从后面出来道:“爹,您真让我去贺喜不成。”

胡有康道:“此人虽是女子,可jīng明不失磊落,明明身后有小王爷撑腰,却只字不提,从进来就谦逊有礼,已经给足了咱们胡家的面子,若咱们再不识趣,就着实说不过去了,你二叔说的有理,江南的药号,也不止松鹤堂一家,她庆福堂开便开,各凭本事罢了,没必要弄的跟乌眼jī似的,有道是和气生财。

说着,看了他一眼不禁道:“我瞧着这大公子比你qiáng多了,咱胡家的买卖没见怎么着,你倒是先纳了一个外宅。”

提起这个胡宗华就郁闷,本来在京里二叔已应了让他纳琼裳进门,不想他爹却说,胡家从老祖宗那辈儿开始,就没有粉头进门的先例,若非要纳,在外头置个宅子与她就是了,胡宗华没法儿,只得在青吟巷里买了三进的宅子,纳了琼裳,想着以后寻机会再说。

虽琼裳未说什么,胡宗华这心里总觉着愧对她,可他爹就是瞧不上琼裳,每每提起这些,都要说上两句。

胡有康见他不言声,遂道:“我怎么听说,这一个月里你都住在外头?”

胡宗华吱吱呜呜的道:“铺子里头忙,不及家来。”

胡有康哼一声道:“不及家来,却日日宿在青吟巷。”胡宗华不吭声了,胡有康叹了口气道:“如今你也大了,爹也管不动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胡宗华道:“那庆福堂开张……”

胡有康道:“怎么你不想去,瞧不上人家,觉着你堂堂一个松鹤堂的少东家,去给庆福堂贺喜折损了你的面子。”

“那倒不是,只我若去了,岂不是抬举了这丫头。”

丫头?胡有康道:“若你爹膝下有这么个争气的丫头,也不指望你了。”

胡宗华给他爹数落了一顿,闷着气回了青吟巷,琼裳忙迎上来,帮他换了衣裳,又捧过茶来才问:“早上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气成了这般?”

胡宗华道:“还不是余家闹的?”

“余家?什么余家?”琼裳目光闪了闪,胡宗华道:“我记着你跟我说过,虽祖籍是南边儿,你家的药号却开在冀州府,是也不是?”

琼裳脸色一暗道:“正是。”

胡宗华道:“那你可知道庆福堂?”

庆福堂?琼裳脸色一变:“爷说的余家是庆福堂余家吗?”

胡宗华点点头:“你说一个丫头不在家绣花儿,做什么买卖啊,还跑来江南,害的我给爹数落了一顿不说,三日后还要去给她贺喜。”

话音刚落只见琼裳噗通跪在地上:“爷,您要给琼裳报仇啊。”

胡宗华一愣,忙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什么话儿不好说,哪值当如此,你放心,万事皆有爷呢。”

奈何琼裳却道:“爷应了琼裳,琼裳才起来。”

胡宗华见她珠泪晶莹滑过粉面,抽抽泣泣鸦鬓轻点,越发显得可怜可爱,哪还顾得什么,忙道:“你起来,地上凉,看冰着身子,爷应你就是。”

琼裳这才站起来,胡宗华拉着她的手道:“什么仇?仇家是谁?你且与我细细说来。”

琼裳咬着牙道:“不共戴天之仇,仇家就是庆福堂的余凤娣。”

胡宗华一愣,却听琼裳道:“我家的药号正是冀州府的延寿堂,余凤娣勾结官府地痞,冤枉我夏家毒杀人命,大堂之上,我父冤屈不过撞柱而亡,我夏家的八个铺子连同祖宅都归了她余凤娣,我娘苦无生计,只得带着我们兄妹二人回祖籍投亲,半道上却病死,我哥哥自小有傻病,一眼没瞧见,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待我出去寻他,却不想给人牙子拐到了烟雨楼,若不是爷怜惜,奴家还不知怎么个结果呢,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琼裳有一口气在,也誓报此仇。”

“这……”胡宗华做梦也没想到,琼裳的仇家竟会是庆福堂的余凤娣,却真不好办,他二叔一再叮嘱他不可跟庆福堂斗,怕引来灭族之祸,况余凤娣后头可有个小王爷。

琼裳度他的神色,忽的面色转冷道:“说什么同生共死,原来那些话儿不过哄我的罢了,若不报此仇,琼裳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不若一头撞死的gān净。”想到此就往门柱子上撞去,胡宗华唬了一跳,忙过去抱着她:“爷何时说不帮你报仇了?”

琼裳望着他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胡宗华只得点点头,扶着她坐在炕上,道:“只这件事需从长计议。”见她又要掉泪忙道:“你莫急,余家这丫头靠上了小王爷,又有皇上御赐的祖训,若动她,却要想个周详的主意徐徐图之方好。”

琼裳道:“我却有一个主意。”说着他耳边儿嘀咕两句,胡宗华摇摇头道:“衙门里岂能不忌讳她身后的小王爷。”

琼裳道:“咱这余杭新任的知府大人是哪个?”

胡宗华道:“你不提我倒忘了,新任余杭知府邱思道,之前正是冀州任上,如此,却更不妙了,当初既帮着余家,自然有jiāoqíng来往,如何肯帮着咱们。”

琼裳道:“这当官儿有甚帮不帮的,不过是瞧着银子罢了,哪家银子多,自然就会帮哪家,且,据我所知,余家跟邱思道并未jiāoqíng,当初为什么帮了余家,奴家至今也没想明白呢,你不妨寻个机会试试他的口风,更何况我深知道余凤娣的狠毒霸道,你就瞧她怎么吞了兖州府的回chūn堂就该知道,她是个口蜜腹剑的yīn险小人,别看面儿上敬着胡家,私下不定就想着扳倒胡家,把江南也变成她庆福堂的天下。”

胡宗华一拍桌子道:“痴人说梦,就凭她一个丫头,想扳倒我胡家,只怕她没这个本事。”

琼裳道:“你莫当她是个丫头就小瞧了她,这丫头的手段最是yīn毒狠辣。”

胡宗华哼一声道:“你莫着急,待我想想。”

“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狗宝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道:“现在整个余杭都在传,说咱庆福堂卖的都是没用的假药,在冀州府的时候,曾经吃死过人呢。”

凤娣点点头:“我说自打咱们铺子开张就如此冷清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马方道:“这明显是有人使yīn招儿,要败坏咱庆福堂的买卖呢。”

常志道:“想来是想拿咱们冀州府那档子冤案做引子,造谣生事,就是为了让咱们庆福堂在江南站不住脚,可开张那天,江南各家药号的东家都来了,大公子也在开张前去了胡家,论说,这理儿这面儿都有了,还有谁能为难咱们庆福堂呢。”

狗宝道:“小的也纳闷,就底细扫听了扫听,却是松鹤堂。”

松鹤堂?马方道:“怎么可能,不说咱们家大公子之前卖了他胡家一个人qíng,就算没有,咱庆福堂开铺子,也碍不着他胡家啊,这样暗里捅刀子可真是小人行径。”

常志略沉吟道:“咱大公子是敬着胡家,可胡家不见得这么想,虽说大公子推了朝廷供奉,胡家却生出防备之心,若庆福堂不下江南,或还能各不相扰,庆福堂若立在江南,可就不大妙了,睡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眠,江南本来是他松鹤堂一家独大,其他那些药号,归总在一起,也算不上什么,咱们庆福堂却不一样,冀州府,登州府,兖州府,三十一家铺子开在哪儿,这根基已经扎实在了,若江再站住脚儿,他胡家可就落了下乘,如何甘心,面儿上不敢得罪大公子,暗里使些小手段恐免不了。”

凤娣道:“看起来,倒是我把事qíng想简单了,这胡家是不想跟咱们庆福堂善了了,避无可避就只能迎难而上见招拆招。”

狗宝道:“大公子,松鹤堂在江南的药号都加在一起,可有三十六家呢,咱庆福堂才开了一家铺子,怎么跟胡家斗,不净剩下吃亏了吗。”

凤娣道:“你们可知道,为什么我就开这一家铺子?”

常志道:“大公子是防备着要跟胡家一斗,所以只开一家铺子,是想一旦斗起来,咱们以小博大,吃亏也是占了大便宜。”

凤娣笑了:“倒是常志机灵,他胡家若是拿着三十六家铺子跟咱们一家斗,纵然咱庆福堂都赔进去,也是赚了,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咱拍拍屁股回冀州府了,却也要搅合他胡家一个不消停,自然,这是最不济的境况。”

马方道:“不过,咱们庆福堂在冀州府的那场官司可都过去一年多了,再说,当时案子也翻了过来,这会儿在这里迁出来,掐头去尾的造谣生事,怎么想怎么不对。”

凤娣点点头:“我也觉得此事有些诡异,得了,先不说这个,先把这些谣言破了是正经,常志,你有什么主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