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2019年8月3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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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过去,我才觉得我弄明白了一点:林丁丁的身体并不那么反感刘峰,刘峰矫健壮实,一身形状很好的肌肉,假如抽去那个“雷又锋”的概念,她的身体是不排斥他的,因为年轻的身体本身天真蒙昧,贪吃,也贪玩,身体在惊讶中本能地享受了那触摸,她绕不过去的是那个概念:雷又锋怎么从画像上,从大理石雕塑基座上下来了?!还敢爱我?!。

我们的孩提时代和青春时代都是讲人坏话的大时代。“讲坏话”被大大地正义化,甚至荣耀化了。谁谁敢于背叛反动老子,谁谁敢于罢领导的官,谁谁“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都是从讲坏话开始。我父亲在水坝上扛活六七年,从听别人讲他坏话,到自己讲自己坏话,再到他重获讲别人坏话的资格,什么能再洗去他的卑鄙换回他最初的纯真?大半个世纪到处都在讲人坏话,背地的,公开的,我们就这样成长和世故起来。

最难听的坏话是刘峰自己说出来的,他说他表面上学雷锋,内心是个资产阶级的茅坑,臭得招苍蝇,脏得生蛆。讲到如此无以复加的地步,别人当然就放了他了。

不久处置刘峰的文件下来了:党内严重警告,下放伐木连当兵。下放去伐木,跟我爸爸修水坝是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