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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蕴风微微一笑,莫飞尘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喜欢何蕴风的微笑,历经沧桑之后反而沉淀了复杂,显得gān净无比。
晚上去伙房找东西吃的时候,听见几位师兄围着灶台兴致勃勃正讨论着什么。
山庄里本就无聊,莫飞尘不爱八卦别人但不代表他不爱听八卦。于是伸手到灶台里捡馒头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竖起耳朵听着他们在说些什么。
原来是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还好这开会的目的不是俗套的要票选什么武林盟主,而是个门派之间互相切磋武艺。文艺点儿的说法那就是在竞争中共同进步,通俗点儿的那就是各派掌门在此炫耀自己门下的弟子有多么多么有潜力。
莫飞尘对这并不感兴趣,刚揣着馒头走到门口,便听见他们提了一句“于师兄”。
“你说,于师兄会不会也去参加那个什么会啊?”
“那当然。镜水教虽然不怎么受欢迎,但也是武林的一大门派,于师兄又当上了护法,自然是会出席的。”
“还称他师兄做什么啊?他早就脱离了咱们琨蕴山庄了。”
“不过还真有点羡慕他,你说咱们在山庄上待了十几年也没见过世面,于……于禁他这一下山就成了护法。”
莫飞尘在心里哼了一声,于木头在庄里一直就是数一数二的,如今无形剑气恐怕已经是融会贯通,可是山庄里却连个会‘出剑’的弟子都没有。
回到茅屋里,将馒头和咸菜放下,便坐在桌边同何蕴风下棋了五子棋。
走了半个时辰不到,何蕴风忽然叹了一口气道,“飞尘,你已经吃了六个馒头了。”
“啊,对不起只给您留了一个,我再给您去找。”
“我是怕你撑着。”
“没事,我刚才饿着呢。”
“算了,不下了。”何蕴风用毛笔将纸拨到面前。
“怎么了?师父你放心,我真没撑着。”
何蕴风的手指在他的眉心一弹,“我是说你既然无心下棋,那就算了。刚才我都赢了你四回,你都没发觉。”
莫飞尘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想下山吗?”何蕴风撑着脑袋,衣袖中露出半截手腕,那是莫飞尘最喜欢的地方,不但是因为何蕴风出剑时,手腕最为灵活,更是因为那腕骨的形状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不是……”莫飞尘低下头,“也是。”
“什么叫做‘不是’‘也是’?”何蕴风扬了扬下巴,油灯的光亮在他的眉眼间遍布下恰到好处的yīn影。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茅屋的门。
“进来。”何蕴风坐正了身姿,门被推开,竟然是文清远。
“何师兄,”文清远就是文清远,管师祖叫师兄的时候都这么自然一点迟疑都没有,“过几日我要带着庄中弟子前往沐云山庄参加武林大会。”
“嗯。”
“飞尘也过了十六了,按道理我应该也带他去……”
莫飞尘心里咯噔一下,他忽然不敢去看何蕴风。
“那是,不能让他一直闭塞在这山庄里。你们几时动身?”
莫飞尘手指颤了颤,他没有想过何蕴风竟然会答应的这么慡快。
“后天。”
“嗯,”何蕴风点了点头,“那飞尘就准备下行李吧。”
文清远并没有待多久,他一走茅屋里安静的让人不自在。
“不想问问我为什么放你下山?”何蕴风的声音很轻柔。
莫飞尘只是摇了摇头。
“记得我对你说过,站在江湖外看江湖,你看到的是江湖。”
“身处江湖,却看不到江湖。”
“但是如果你从未入过江湖,你就永远不能真正体会何谓江湖。你就永远不会明白如此静静地待在一个人的身边意味着什么。你……就永远是一粒不知如何降落的飞尘。”
莫飞尘抬眼望向何蕴风,许多年之后他才明白何蕴风是最早看透他一生的人,也是比他莫飞尘更早预料到那个结尾的人。
“那么师父,我还会回来吗?”
“为什么这么问?不是你说入江湖就是为了离开江湖吗?”
“但是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莫飞尘撇了撇嘴,那一刻他有一点想哭。
何蕴风将他搂进怀里,“飞尘,你要记住,下山之后不要随便出剑,也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懂得使用无形剑气。正如我对你所说的,修行了四五十年懂得御气为剑并不稀奇,但是有天赋的人却可以一朝得成。会有很多人想要在你跻身一流高手之前要掉你的xing命。”
“我懂。”莫飞尘埋首在何蕴风的怀里点了点头。
“飞尘……”
“嗯?”莫飞尘一抬头,何蕴风便将他吻住了。
这一吻和生日那晚的吻不一样,疯狂得竭尽所能的占有。
比耳鬓厮磨更温存,所有的感qíng似乎都在这一吻中迸发出来。
但是他只是吻他。
很久以后,当莫飞尘手中拎着酒壶,枕着何蕴风的肩膀想起这一夜,他的评价那就是何蕴风是一个懂得放手同时也懂得占有的男人。
两天后,莫飞尘背着包袱离开了茅屋到山前与文清远汇合。
何蕴风只是站在茅屋门口目送他离开,离别的嘱托只有一句。
“早去早回。”
莫飞尘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在栈道上。
他回忆起了那一晚于禁也是目送着自己离开。

第13章

来到山门前,看见了三十几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师兄弟们,其中还有李渡,对方招着手将他拉进自己一堆里。
文清远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领着他们就下山去了。一帮年轻弟子们脸上是对江湖的向往,而莫飞尘想的最多的也只是山下的各种糕点,沿路上可以看见不同于山庄的风景,可惜这年头没有发明照相机……
还有于禁,如果武林大会上能看见他过的很好,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文清远这个不怎么花钱的主儿,不知道是不是发了笔横财,出手竟然大方了起来。
他们一行三十多人,每天步行虽然辛苦,但是夜夜都住的是客栈,每一桌晚上都有四菜一汤,从来没让大家伙儿荒山露宿过。
莫飞尘和其他师兄弟们自然乐呵的很,经常能在客栈里遇见其他门派的弟子,他们见到文清远很是恭敬,经常过来敬两杯酒,当然也忍不住好奇心打听一些有关何蕴风的事qíng。
文清远只是笑着将话题拉开,其实说白了,这世上真的懂何蕴风的人太少。
以前也许有个落连云,现在的话,就是莫飞尘也说不清何蕴风是个怎样的人。
不过一路上见到的这些武林人士都配着剑,这说明他们并不懂得无形剑气,至少不算jīng通,又或者像是何蕴风在山上嘱咐的那样,善于伪装和隐藏。
但是莫飞尘他们真正见到大人物还是距离七天行程的怀修镇。
文清远带着他们在日暮时分投宿到了一家客栈。
只见一大半的饭桌上已经坐满了人。莫飞尘细细数了数,一共是十七位女弟子,还有两名长相颇为俊秀的男弟子,年纪应该比莫飞尘要大上两三岁。为首的是一个披着淡色长衫的女人,一看就是他们的掌门人。
文清远朝对方行了个礼道:“清远见过柳宫主。”
莫飞尘想了想,哎呀,那个女人莫非就是秀水宫的宫主柳飞盈,武林十大名剑青鸾剑的剑主。
柳飞盈与前任镜水教教主闻昕应该是差不多年纪的人,按道理五、六十岁差不多,可是今天看来倒像是四十多岁的人,难道武功高到了一定的境界就能驻颜有术?
柳飞盈浅笑道,“清远你也太可气了。大家给琨蕴山庄的师兄弟们多让两张桌子出来,他们赶了一天路,恐怕也饿了。”
柳飞盈的美目之间有一种一般女人少见的气度,最重要的是她言语很有厚度,是自然而然并非装腔作势。莫飞尘顷刻间便对她产生了好感,但是像他这种在武林中没名没分的小弟子,他的对谁有没有好感并不重要。
文清远赶紧谢过柳飞盈,让大家都坐下。位置虽然有点紧,好在饭菜上的快,都是少年郎,没两下就提起筷子稀里哗啦吃了起来,比起秀水宫的女弟子们,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
再看看坐在柳飞盈身旁的那两名男弟子,夹点菜都是文质彬彬,莫飞尘看了有些好笑,多半是在女人堆里给熏陶出来的。
柳飞盈拍了拍他们其中一人,“无霜,你去代我敬文庄主一杯。”
“无双”?怎么听起来像是女孩子的名字?
莫飞尘侧过头,看见一个身着月色长衫的男子执着酒杯来到了文清远那一桌。
“晚辈君无霜替家师敬文庄主一杯。”
文清远也赶紧回敬。
莫飞尘端着碗遮着脸,却露出两只眼睛细细打量着对方。
那君无霜生的颇为动人,是小姑娘们喜欢的类型,看起来不粗鲁又养眼,发髻上扎着的米色发带随意地垂落在肩上,严谨中多了一丝潇洒,最重要的是他进退有度,敬酒时说的话并不长,没有铺天盖地的谄媚也没有自恃清高的傲气,所谓进退有度约莫便是如此。
还有他那执着酒杯的手指,令得莫飞尘忽然想起了何蕴风,他们的手指都是修长而圆润,富有力度。
能够被柳飞盈点名来敬文清远,君无霜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况且听说整个秀水宫里能够“出剑”的弟子有十多个,这君无霜定为其中一个。
吃晚饭,大家都去了客房休息。因为越是临近沐云山庄,客栈的房间就越是紧张,基本上一张chuáng上要挤上两三名弟子。
莫飞尘出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觉得睡觉是一种折磨。一会儿小四子的脚差点踹在他的命根上,另一会儿李渡的胳膊啪地砸在他的胸口上,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小爷不睡了!
莫飞尘爬出来,披上衣服打开房门郁闷着坐在院子里,看一看天上的月亮,随便摘下几根长在墙角的野糙,编起了蚱蜢来。
不知道何蕴风现在在做什么,是睡觉了?还是自己在和自己下着五子棋?
“咦?是糙编蚱蜢吗?很有趣啊,我能看看嘛?”
那声音很清澈,让莫飞尘想起了山谷中流泻在雾气上的月光。
“君……君师兄。”莫飞尘本想直接叫他名字,但是一想名门正派都讲究这些礼节。
“你都知道我姓什么了,我却只知道你是琨蕴山庄的弟子。”君无霜身上穿着里衣,白天的那件长衫随意地披在肩上,他和着莫飞尘的姿势,一脚踏在墙上向后倚靠着。
“我只是琨蕴山庄的九流弟子而已……”
“呵呵,今个儿我给你师傅敬酒的时候就感觉到你一直在看着我呢,那眼神贼溜溜的,现在还跟我客套起来了,gān脆点儿吧,我怎么称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