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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所思地拿手摸着脸,燕大当家话语间依稀浮现几丝忧愁:“咱有一句说一句,不带半点糊弄人的,我每天一早照镜子都要格外当心,生怕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美死。”
“咳咳……”心口一窒,洛大人被喝进口的茶水呛到了喉咙,赶忙扭过头捂嘴拼命咳嗽。
这话你也能说出口!怎么就不怕闪了舌头活活把你憋死!
“咳……燕当家宽心,不至于……”美死不至于,你没被自己丑哭就是万幸。
他原就皮肤白皙,一通咳嗽,眼下四周便泛上一圈嫣红,衬着如玉面容,无端端平添几分媚色。燕啸的目光久久落在他湿润泛红的眼角,洛家人都生得好看,生下的女儿历来皆是倾城之色,些许年月不见,连洛家的男人也越发长得妖孽。
深深再端详一眼他幽邃无波的眼瞳,寥寥几次见面,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这位洛家大公子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八面不动的冷漠面孔,一应喜怒哀乐竟是半分不显,可谓心机深沉。这样的人,放着世家子弟趋之若鹜的五城兵马司不待,主动请缨跑来屏州,不是实在在京城呆不下去了,便是另有一番图谋,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洛家人的胃口一贯大得很,从来就没有不藏半点野心的。
“我说想要西北不是空话。梧州、栖州、蓟州虽好,咱使上吃奶的劲也插不进去手。屏州穷,一没矿,二种不出庄稼,想要在屏州gān一番事业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他有意拖长了话尾卖关子,眼珠子滴溜溜转得灵动,直到洛云放森冷yīn沉的眸光定定钉上他的脸,方才一字一字慢慢出口,“西北地广,岂止于屏州?洛大人,太祖皇帝时候的西北,是要一路往北,直到武王关的。”
屏州往北有灵州,出了灵州是青州,青州以西高高矗立一道武王关。二十年前,护国公燕家被抄家灭族,武王关自此再难挡蛮夷铁骑,由是,青、灵两州相继失守。武王关外十六州,自古皆是蛮夷之地。蛮族各部亦是庞杂,风俗、习性大相径庭,大大小小的部落族群鼎盛时不下数十之数,他们对中原之地虎视眈眈,可彼此又互有猜忌,平素时有相互侵袭征战之事。其中九戎一族最为qiáng盛,兵qiáng马壮,战风彪悍,当年正是九戎铁骑冲破武王关,将大梁天子撵得抱头鼠窜。青、灵两州也为九戎所占。
然八年前,九戎老首领溘然病逝,遗下年幼的独子难以服众。由此,当年为九戎武力压服的关外各部再度蠢蠢欲动,直至撕破脸兵戎相见。老首领留下的孤儿寡母自保尚且艰难,更无心力搭理其他。于是青、灵二州便显得尴尬,大梁不敢伸手,九戎无心治理,风雨飘摇了几年,直到如今,便宜了一gān绿林匪寇和关外qiáng蛮,几番争抢掠夺后,州中诸城已然荒芜。
可再荒,这也是地呀……但凡有立足之地,方有壮大图谋之说。
洛云放眼中陡然一亮,燕啸会意一笑,曲起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如何?这一票可值得出手,洛大人?”

第五章

大梁元启八年初秋,屏州城外的秋风今年到得分外早,龙吟山中霜林尽染落木萧萧。啸然寨众人隐在满山红叶里,看着一队人马匆匆出了城门,一路往西北而去。
马蹄声动,为首之人一袭黑衣劲装,身负箭囊,腰悬长剑。纵马奔驰间,他似有所察,举目遥遥往山腰处侧瞟一眼,一张刚毅端方的面孔恰好映入眼帘,赫然便是洛督军手下第一心腹钟越。他扭身反手,弯弓搭箭,“铮——”破风之声响起,一枝穿云箭擦着田师爷的耳朵边,深深扎进他背后树gān,雪白的箭羽颤动不止。
“我艹!”小老道吓了一大跳,火烧屁股般原地蹦起三丈高,果断揪紧燕啸的衣袖,一缩脑袋,把自己整个藏到他身后。
钟越一行渐行渐远,转瞬间只在路尽头化作寥寥几个黑点。
田师爷惊魂未定,抖着手从枝头摘下几片叶子,揉碎了填进烟枪里,“动作挺快。闻到腥味儿的苍蝇也不见得有这么快。”
燕啸目视西北方,直到那几个模糊的黑点彻底不见,方收回视线:“他是真的着急。”
都说护国公燕家行伍出身,做事雷厉风行。其实,一旦触及自身,姓洛的跑得比谁都快。
田师爷想了想,扭过头不做声:“哼。”
燕啸愉悦地扯了扯嘴角:“回去吧,人都走了。以后日子还长得很。”
西北四州他们伸不开拳脚,眼下想要在西北站住脚gān出一番事业,就必须把武王关攥在手里,然后才能再图谋别的,西北的军权、洛家的家主之位,甚至目前压根不能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