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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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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福通醒过来,左右看看,睁着昏话老眼,口齿不清地道:「秋月?那孩子……刚才还在这的……秋月、秋月。」还轻轻唤了两声。

洛云心中大急。

但他受过各种训练,知道越关键的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此时必须头脑冷静。

知道问不出什么,放开福通,在房中再打量一圈,确定秋月不可能藏在房中哪个角落,便走出房门。

刚才躲在暗处窥探那班人,他们出来时并没有挟持任何人,可见秋月应该还在楼中。

gān这种潜入杀人的事,洛云可以称得上是个中高手,走到楼下,首先从小楼中储存布料的地窖中搜起。

提起地窖的木板,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入鼻尖。

洛云陡然一震,扑下窖中。

「秋月!」

一个熟悉的身影,软软伏在一卷布料上。

洛云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从伏卧转为仰躺之时,他看见了秋月熟悉美一丽的脸庞。

还有她下腹处,正潺潺流血的伤口。

大片的鲜血弄湿了她新做的翠绿长裙。

「洛云……」

「别说话。」洛云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用牙咬开秋月衣裳的扣结,掀开已经被血染透的布料,轻声道:「一点小伤,不碍事。我要先帮你止血。」

他怀中常备有止血药粉,此刻已经全洒在秋月伤口上。

但瓶子都空了,血却仍然像永不gān涸般流淌,白色的粉末,都染成血色,被一点点冲离伤口。

「洛云,」秋月朝他虚弱地笑道:「我用了你教我的剑法。」

「我知道,别说话。」

「我学得不到家,反而中了一剑……」

洛云听得心头一颤。他平素很少笑,现在想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慰秋月,qiáng笑得却比哭还难看,只能声音gān哑地道:「是我教得不好,等你好了,我就用心的教。」

「我刚才……一直在想,」秋月轻轻地,给了他一个平生难忘的微笑,「要是我有洛云一半的本事,恐怕就不会怕那些坏人了。」

洛云看见她的微笑,浑身泛起毛骨悚然的不祥之感,连拿惯剑的手都抖得无法抑制了。他不忍再听秋月说话,努力用一贯的冷硬表qíng,沉声道:「你闭上眼休息一会,我带你去船上,罗总管治这种刀剑伤很有一手。」要把秋月从地上打横抱起来。

秋月被他一抱,轻轻倒抽了一口气,忽然用全身的力气,伸出双臂抱住洛云的脖子,撑起上身,半靠在洛云身上,央道:「我哪也不去。洛云,我不行了,你陪我说说话。日后……日后我死了,也好有个念记。」

洛云听得心如刀绞。

他见惯生死,从不觉得死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此时,却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连双膝也软得吓人,要不是秋月还在怀里,他简直跪都跪不稳。

「你没受过伤,所以才以为这伤口厉害。其实、其实一点也不重,只是看得吓人。听我说,秋月,不要闭上眼睛,坚持住。罗总管他医术不错,就算他不行,还有我们萧家杀手团的大夫,他专为我们看这种外伤,不知治好过多少弟兄……」洛云急切说着,不知不觉中,眼泪已夺眶而下。

秋月见了,嘴角又如当初般轻抿起来,淘气之中,却又比往常温婉动人,轻声道:「你还骗人,自己都哭了呢。」

伤口传来一阵几乎麻痹般的剧痛,她蹙眉沉默一会,又笑着问:「还记得那次,你拿剑指着我吓唬我吗?你还骂我,说我刁蛮、无理取闹……」

「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了。」洛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赌咒发誓道:「是洛云当初错了,以后你要怎么报复都成。你不刁蛮,一点也不无理取闹。谁要这样说你,我就宰了他。」

他生xing不喜多言,惜字如金。

此刻一口气说了许多,抱着怀里心爱的女人,一字一泪,无比认真。

「秋月,等你好起来,不管做什么都行,你要我教你什么,就教你什么,一身剑术都教给你,让那些坏人……让他们,再也不敢碰你一根头发……秋月?秋月?」

察觉怀中有异,他愣了一下,停下杂乱无章的自言自语,低头轻轻唤着怀里人的名字。

不知何时,秋月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唇角之上犹带笑意,宛如入睡之前,听到了世上最动人的qíng话。

洛云深吸一口气。

他流着泪,将秋月抱在两臂之间,仿佛要把她永远护在自己胸前。

纤细的身子温驯地依在他怀里。

秋月好像从未这样对他温顺过。

洛云却恨不得她永远都如当日般,高傲刁钻,昂着头,和秋星一边说话,偶尔转过头来,凶蛮又不屑地横自己一眼。

那令人酸涩异样的眼神,他如今,再也看不到了。

「秋月。」他徒劳地低唤她的名字,却不能像昨日般,得到她一个鲜活的回眸。

一切都刺骨地凝结。

时间残忍的,从拥抱在一起的两人旁默默走过。

当秋月最后一丝余温消逝时,一直僵若石头般的洛云终于有所动作。

他找到仓库中珍存的最后一匹帝紫,扯开来铺在地上,珍借万分地,让秋月仰面平躺在她心爱的帝紫锦缎上。

大片炫目的紫色,被血染透的翠绿长裙。

洛云知道,他终此一生,也不会忘记秋月这个宛如睡去的安详微笑。

最后凝望了秋月一眼后,他从地上找到自己掉落的剑,出了地窖,回到小楼外面,把被踢晕的那个头领弄醒过来。

「这是庆彰的命令?」

醒来后,那人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浮现在洛云眼中,令人肝胆俱裂的恨意,和无qíng。

没人胆敢件逆这样的洛云。

「是……是王叔……」那头领打着冷颤答了一句,又哀求道:「小的也是……也是奉命行事,伤那女人并非我们原意,只是没想到她忽然拔剑,我们也是迫……迫不得已才伤……」颤抖的声音忽然中断,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洛云一剑划断了他的喉咙,看着他的尸身,冷冷道:「自己向她赔罪去吧。」

伏下身,在那人身上搜寻片刻,掏出一块可在庆彰王府出入的特制令牌。

他冷笑一声,将令牌放入怀中,又把地上这些人的兵器都捡起来,统统束在背上,找到门外那群人留下的马匹,挑了最好的一匹骏马,向庆彰的王府奔去。

这个连月亮和星星都避之不及的夜晚,非一般的漫长。

庆彰王府内外,前所未有的杀机重重。

从庆彰口里知道令人震撼的「实qíng」后,一向老成持重的庄濮立即下了决定。

根据庆彰所言,庄濮已经派出心复查过鸣王目前下落。

「报将军,小院内果然大部分房子都是空着的,只有外面留着几个无足轻重的看门人。」

「你看清楚了?」

「确实看清楚了。」

「同安院中的qíng况呢?」

「今晚同安院守卫异常森严,潜入不易,暂时未能探得内qíng。」何晏把刚刚送回来的消息向庄濮禀报,「不过在同安院院墙里,可以窥看到拴了大批骏马,可见里面有不少外人。」

何晏是庄濮心腹爱将,实际上掌管着庄濮专门的qíng报网。

庄濮叹了一声,「看来庆离殿下真的和鸣王有私下碰面之举了。」

光这一点可疑的事实,就已证明西雷鸣王暗中有所动作,否则何须半夜把自己的人马全部撒走?

庆彰巴不得御前将立即领兵开往同安院,把同安院中的庆离和鸣王逮个正着。

不过他遇到的,却是同国立场最中立,而且深深忌惮同国王族骨ròu相残的庄濮。

此事牵涉到大王子庆离,没有绝对消除对王叔庆彰的怀疑前,庄濮只会按兵不动。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为了弄清楚谁是谁非,西雷鸣王到底是否心怀歹意,他必须留在庆彰这里,亲眼看着事态如何发展。

庆彰对此求之不得。

「庄将军愿意留下,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到时候将军就可以亲眼看见,西雷鸣王在庆离的要求下,是如何加害于我这个亲叔叔的。」

在庄濮到达之前,庆彰已经把全府的人手安排妥当,偌大王府看似警戒普通,但每一个可以进入王府的地方,尤其是围墙和密道,已被严密监视。

为了达到最佳效果,庆彰还严令,发现侵入者,不得阻拦。

唱戏要唱全出才jīng彩。

务必让庄濮这个执掌军权的大将,亲眼看见鸣王对自己所做的一切。

洛宁前来告密时,还曾经说过鸣王指定了派来的人,是烈中石和烈斗。这消息也让庆彰一乐,太妙了,这两个又笨又吵的家伙,他和庄濮都曾经在陪同凤鸣来同泽的路上见过。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他们就被侍女们赶到另一艘船上去了。

但如此特殊的外形,想必庄濮也不会忘记,得活抓到他们,不用庆彰挑唆,庄濮自己也能认出这是鸣王手下。

「人手已经都埋伏好了,人只要进了王府,就如鱼儿进了网,休想逃出我们包围。」

「好,记住,务必生擒。」

「启禀王叔,地牢中诸般刑具已经准备齐全。」

「嗯?」和庆彰一同屏息等待着异常动静的庄濮,闻言回过头来,「怎么?要动刑吗?」

「呵呵,庄将军放心,本王叔岂是胡乱bī供之人,更不会利用这个机会陷害庆离,」庆彰当然明白庄濮心里担心什么,挑明了道:「等抓到活口,由将军对其审讯拷问,我不cha手。」

反正,那些人迟早会招供出他们是鸣王派来的。

这根本就是实qíng,庆彰连诱哄误导的工作都省了。

如今万事俱备,就等着那两个带着大王人头的倒霉蛋,翻墙进入王府,在众目睽睽下做天下最最大逆不道的事了。

漆黑一片的王府中,无数人影潜伏着。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一个黑影在高墙边一闪。

「有人!」埋伏的人中猛地一声低呼,惹得所有人心头一跳。

早搭在弓上的,黏有麻药的箭差点直she出去,被在旁的庄偿手急眼快一把夺过,压低了声音喝骂道:「有那么小的人吗?」

他一说,众人才回过神来。

「蠢材!是猫!」庆彰看着那黑影在墙上轻灵地闪没,转身时分明还有一条尾巴,不禁气得嘴巴都歪了。要不是唯恐惊动很快会投入罗网的栽赃小贼,他真想给那差点坏了大事的笨手下一个耳光,黑着脸骂道:「要是把他们给吓回去了,看我不拆了你的骨头?」

一切都寂静下来,继续在绷紧的黑暗中等待。

庆彰王府外,对面大街的一luǒ百年老树上,烈中石和烈斗正兴致勃勃地远远观察着死寂一片的庆彰王府。

包裹着同国大王人头的布包袱,好像是一包无关紧要的东西,被他们很轻松地挂在旁边一条横向岔出的树枝上。

风声骤起。

一个小小的黑影忽然不知从哪窜出来,准确地落入烈中石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