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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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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好时,当然是极疼的。

咏善看得心揉成一团,脸上却不肯带出,未了把视线别到他处,咬着牙冷笑道:“疼一下也好,让你日后晓得别和我逞qiáng作对。”一边说着,一边暗中用眼角余光看咏棋的反应。

他这话里威胁之意极重,从前相处,每次发狠的时候就用这种腔调,咏棋一听,生生打了个冷颤,满是畏惧。

咏善见他这样,却生出两分怜爱,伸出手触摸那未曾受伤的另一侧颈项。

咏棋微微一动。

咏善沉下脸,“你还要再烫几次才够?这里虽是太子殿,处罚人的刑具还是有的。”

咏棋打了个哆嗦,像自知必死的猎物,只能乖乖坐在原处,任咏善指尖在自己颈上画圈摩挲。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遮挡了黑眸的动静,咏善的指尖轻轻滑动,或偶尔惩罚xing地用指甲戳一下,睫毛便微微颤动一下,似有泪珠要从上面滚落下来。

只是弄了许久,却也不见他哭。

咏善玩了一会,心qíng大好,又问咏棋,“你怕我吗?”

咏棋点点头,觉得在颈上游走的指尖动作猛然一顿,心知不妙,又赶紧摇摇头。

“不用慌成这样,”咏善似笑非笑,“宁要人怕,莫要人笑。你怕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些日的功夫,你总算识趣了点。”

指尖又开始移动,这次换了方向,向上滑到咏棋唇边,用力硬挤了进去。

咏棋被他蛮横的力道弄得生疼,蹙起了眉。

“含住。舌头呢?不许躲着,用舌头舔。”咏善跋扈地命令。

咏棋不敢咬他,又不愿舔,只是含着他的指头幅度甚微的晃晃脑袋,抬眼看他一下,眸子温润得直如小鹿一样,似有哀求之意。

咏善病中体虚,闹了这么一会,疲倦中不觉又心软下来,忽然之间觉得这般欺负真是索然无味,讪讪的把指尖抽了出来,依旧挨回了chuáng头。

把后背靠在常得富安置好的软枕上面,静了静心,才低声道:“好,今天就不为难你。不过你也要有点良心,对我好点。我渴了,你端碗热茶过来。”

常得富聪明机灵,到这时早瞧出是怎么回事,赶紧过去备了一碗热茶,端过来放在咏棋面前。

咏棋静静坐着,发呆似的看着那碗茶。

常得富道:“咏棋殿下,您快点接啊,太子正等着喝呢。”

咏善眼睛只停在咏棋身上,见他还是不动,也自觉无趣,苦笑道:“算了,他哪里伺候过人?常得富,你端过来喂我一口吧。”

常得富应了一声。

一双白玉似的手却从旁边伸了过来,取了那碗热茶。

咏善瞳仁蓦然一闪,不免有些惊喜。

咏棋端着那茶,却还在犹豫,幽幽的眸子抬起来,又看了咏善一眼。

咏善忍不住笑道:“你到底要不要给我喝?”

咏棋清澈的眸子盯着他,想了想,终于还是把茶碗重新递还给了常得富,垂下头不作声。

咏善表qíng古怪,像被人不轻不重,打了一记耳光,也不全是愤怒,也不全是伤心,仔细体味起来,倒有一丝怅然若失。

他yīn鹅地盯着咏棋,到后来目光渐渐柔和,竟宽宏大量起来,叹了口气道:“我也不要你端茶递水,今晚陪我吃饭就好。”缓缓向后靠。

常得富知道他倦了,过来扶他躺好。

咏善睁眼看看坐在chuáng头的咏棋,对常得富吩咐道:“小心看住了,别让他出这里的门。我俩身高差不多,找我两套新做的衣裳出来,选淡色的,不要太花俏,给咏棋殿下预备着更换。”

他每说一句,常得富就恭敬地应一声,后来还请示了一句,“晚上咏棋殿下陪您一道用膳,是就要宫里大厨房的例行菜式,还是我们小厨房里另行准备?只不知道咏棋殿下的口味。”

咏善斜眼去看咏棋。

咏棋原先本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发现咏善又拿眼睛瞅自己,身子不自禁微微一缩,倒像怕又会被残害一般。

咏善心里气闷,哼了一声,“你管他爱吃什么,反正清淡的菜多预备两样就是了。看看去哪弄点好笋子和豆腐,派人去外面买两块京城容香记的珍珠jú花糕,记得,要他们现做,别要那些放了两个时辰的。大冬天的,荤菜也不可以少,但是做得清淡点,菠菜里面拌点jī丝……”

他随口就报了几样菜,皆是咏棋往日爱在自己宫殿里命人做的。

一边说着,一边下死劲盯着咏棋,只觉得自己蠢得如猪似狗,一颗心不够人糟蹋的,又爱又恨,竟又开始咬牙切齿。

吩咐完了常得富,猛然伸手过去,拉住咏棋的手腕狠狠一扯。

咏棋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上身倒在chuáng上,慌忙挣扎着要站起来。

咏善咬牙,恶狠狠威胁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坐在chuáng边,要是睁眼看不到你,看我怎么折腾你!”

见咏棋露出惧色,真不敢逃走,才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养神去了。

这一睡,竟睡得比受伤以来任何一觉都更香甜。

咏善美美地睡了一场,浑身惬意舒服,缓缓把眼睛打开一丝fèng,咏棋低垂着头沉思的脸跳进眼里,心里越发欢喜,一瞅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吃了一惊,唉哟一声,猛然从chuáng上坐起来。

咏棋不知道他醒了,吓了一跳,反shexing地站起来瞪着他看,不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弟弟又发什么疯。

常得富也被咏善这一声唉哟唬了一下,赶紧小跑过来,越发小心地问:“殿下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咏善摇头,撑着chuáng沿慢慢下来,对常得富笑道:“居然睡到这个时候,都什么时辰了,晚饭都准备好了吗?”

常得富难得见咏善心qíng这么好,心里暗奇,也谄笑着答道:“回殿下,刚过亥时,饭菜早准备好了,在炉上热着,现在就叫他们端上来?”

“快端上来,都亥时了,想饿死人吗?”咏善笑骂了他一句,转身去打量咏棋,“过来第一天就让你挨饿了。你怎么不叫醒我?也不怕饿坏自己,我看看,肚子饿瘪了没有。”一边轻笑,一边玩笑似的伸手抚咏棋的肚腰。

咏棋没料到他这下动作,还没想起闪躲,已被咏善摸个正着。他极怕痒,尤其是下腰侧边,被咏善一挠,忍不住笑了一下,又猛然想起面前的是谁,顿时又尽敛了笑容,反而显得局促不安。

咏善却大为高兴,“真有趣,隔着衣服也怕成这样,我还以为只有你不穿……”说到一半,已经知道不该提这个,蓦然煞住。

抬头去看咏棋。

果然,咏棋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一般,虽然脚步没有后退,两人间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冰墙。

见咏善目光投来,咏棋把脸一别,不肯与咏善对视。

开始还算不错的气氛,彻底降到最冷。

咏善暗叹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怎么蠢如猪狗,这时候头昏脑钝,提起了内惩院那些事?知道不可挽回,也不费神去勉qiáng解释,自己收了笑脸,仍然摆回向来冷淡严峻的表qíng,转头去寻常得富,“常得富,你这个总管gān什么的,备一个饭要这么久?”

常得富伺候他的日子久了,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出了事,暗暗叫苦,又埋怨咏棋,不知道这落难的旧太子又gān了什么,惹毛了炙手可热的新太子殿下,这下大家都倒霉。只好赶紧过来陪着笑脸答道:“已经准备好了,都摆上了。摆在靠侧厅雕花窗户旁,这样殿下可以一边用膳一边观赏小院的梅花。”

咏善沉着脸道:“谁有那个闲工夫赏梅花?风花雪月,不思上进,我是这样的人吗?”说完才想起咏棋最喜欢赏雪赏梅,自己心qíng不好骂常得富泄愤,却把咏棋扫了进去。常得富也冤枉,把晚饭摆那里,还是自己特意吩咐的,本来就是为了逗咏棋高兴。

常得富哪里敢说冤枉,依旧陪着笑道:“这样……把饭菜都移到里面来?”

“不用了。”咏善低头想了一会,反而笑了一声,“再这么移来移去,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只怕连你也在肚子里暗骂我反复无常了。”

常得富连说不敢。

咏善摆手道:“少废话了,吃饭吧。”

当即上来几个内侍,小心把咏善搀了过去。咏棋还站在原处,常得富见他似乎不想动,悄悄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作揖陪笑道:“咏棋殿下,您好歹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下面的,别再惹太子生气了。他要是恼了,不知道多少人要倒大楣,您就当做做善事吧。”边求边拽,竞真的把咏棋拽到了桌边,和咏善对着坐下。

饭菜热气腾腾,喷香诱人。咏善扫了一眼,全是按照自己嘱咐,尽是咏棋平常爱吃的,暗夸常得富会办事,瞪了面无表qíng坐在对面的咏棋一眼,yīn沉沉问:“你怎么不吃?难道还想耍脾气?”

咏棋见他那表qíng,知道发怒在即,只好拿起筷子,随便夹了一片冬菇,塞在嘴里胡乱嚼着,连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就硬吞下喉咙。

咏善何等聪明,猜也猜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冷眼瞅他片刻,心里暗叹,和自己吃饭,也难怪他食不知味,恐怕只有自己这个碍眼的不在,他才会有胃口。

不由一阵灰心。灰心之余,却仍担心咏棋在内惩院弄虚了身子,要是饮食还不调养回来,以后会落下病根。

咏善边想边吃,其实也是食不知味,吃了两口菜就放了筷子,蹙眉道:“都不合胃口,不吃了。“让侍从把他扶起来,伸指对着也放下筷子的咏棋警告道:“我不吃,可没允你不吃。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给我把它们都吃光了。常得富。”

“在。”

“给我盯着他。”

“是。”

“不吃饱不许他停筷。”

“是。”常得富应了一声,为难地小声问:“殿下,小的怎么知道他吃饱了没有呢?”

“蠢材!你不会自己掂量吗?”咏善轻骂一句,拿漆黑的眼珠盯着咏棋。

咏棋被他盯得没法子,只好重新拿起筷子。咏善这才满意,让人把自己搀回内室,道:“整天躺chuáng上,越躺越懒洋洋的。把我扶到椅子上坐一会吧。”刚刚坐下,肚子忽然咕噜了一下,不但咏善自己听见,连扶他的两个侍从都听见了,三人都愣了一下。

两个侍从不敢笑,忍得非常辛苦。

咏善自己倒笑了起来,吩咐道:“去,弄一碗米饭,一碗米粉排骨,还有随便一碗什么热汤过来,我就在这里吃。”

两个侍从赶紧应是,飞快出了门,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咏善就在里面等着,一边想咏棋也该在那边吃得痛快些了。吃的还没有上来,内侍过来禀报,“咏升殿下求见。”

“哦?”

看来今晚这顿饭真不容易到口,又来了一个坏人胃口的。

咏善盯着屋顶出了一会神,对内侍道:“你告诉他,我伤口疼,现在刚刚好点,还没有吃饭呢。问他有什么事,如果不要紧,就明天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