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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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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啰嗦两句我就舒服多了。”

咏临便不再言语。

少了他啰嗦,殿里果然安静多了。咏善棋艺比咏临好上百倍,咏棋能够赢咏临,和咏善比却远不是对手。虽然开始赢了不少子,但黑子渐bī上来,越到后面,咏善落子更加畅快,几乎不须思索,举手即下。咏棋却露出步步维艰的窘态来,捏着白子的手常在半空中停留好半天,仍犹豫不知该往哪下。

咏善和他当了这么久的“兄弟” ,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和他对弈,一向沉稳持重的外墙仿佛自动塌了大半,新奇的兴奋感都从里面涌出来,让他好几次忍不住差点偷笑出来。

他一边等咏棋下子,一边装作不耐烦,偏头斜视身边的对手。阳光从窗边斜照进来,映得他捏着白子的手漂亮极了,咏善真恨不得一把抓住了,放到嘴边去咬上一口,轻轻的,最多只咬到咏棋皱眉就松口。

咏棋这一子下得很艰难,半天落不下去,甚至连从参与方沦落为观战者的咏临也在对面猛打哈欠,咏善索xing撑着腮帮盯着咏棋打量,暗忖就算他一辈子不落这一子,坐在自己身边蹙眉细思也是一件好事。不过隔了一会儿后,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直起身子往咏棋脖子上靠近,“看来好多了。” 大概是日光直照的影响,这样看过去,被烫伤的地方似乎连残留的花办形也越来越浅了。

咏棋正用心想棋,被他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白子掉到棋盘上。

咏善轻轻抚着他脖子上的伤口,“擦的是我叫人送去的药?”

“嗯。”

咏善绽出笑脸,站起来到了殿门,叫一个伺候在外的内侍过来,吩咐道:“库房里有一把镏金如意扇子,带流苏玉坠的那把。你要常得富拿了去赏给太医院的张孝感。”

那内侍赶紧答应了一声,临走前又谨慎地问:“殿下,要不要告诉他,这是为什么赏他的?”

“赏他就赏他!还非要什么理由?混帐东西,快去。”咏善好气又好笑地扫一眼这个呆瓜,骂了一句,转身又回了屋里。

没想到咏棋趁这机会已经从方榻上逃走了,假装口渴,站到角落上的大柜前喝水,见咏善转回来立即瞪着他,道:“我认输。”

咏临非常欢喜,站起来舒展筋骨,边对着咏棋嘿笑,“每次都是咏棋哥哥在棋盘上欺负我,原来你也有认输的时候。这次轮到我要彩头了,思,要什么好呢?”

咏棋回瞪他,“又不是你赢的,凭什么要彩头?”

咏善这才知道原来赢了有彩头,玩味地打量咏棋,“我赢了,我该有彩头吧?”

咏棋不语。

他从小是皇子中的老大,身分从出生时就和各位弟弟有那么一点不同,自当了太子,更不是当时的咏善这种普通皇子可以随便接近的。咏善常常偷看到咏临和咏棋说笑,自己却没这样的福分。后来接着就是咏棋莫名其妙被废,遣去南林,更没有和谁玩笑的事了。

所以咏善长这么大,似乎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和咏棋这般开玩笑,虽然看起来只是随口一句,心里却多少有些忐忑,瞳孔下意识微缩,盯着咏棋。

幸亏咏棋沉吟后,虽然神色尴尬,总算还是回了一句,“向来就没什么彩头,也就是输的人写一幅字给赢的人。”

咏临洋洋得意道:“咏棋哥哥,过去你可把我罚惨了。这次还不轮到我报仇雪恨?放心,我也不会太狠,就罚你把张拟撰的《棋经》十三篇默一遍……”

还未说完,已经被咏善从后面拎起了衣领,哂道:“我赢的彩头,哪轮到你多嘴?”把咏临赶到侧殿外,关上大门。

“哥!”咏临赶紧用手抵住快关上的大门,低声道:“难得他今天好一些,没像从前那么怕你,你可要抓紧机会澄清。”

咏善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明白?”咏临反问,把头凑过去,彷佛唯恐秘密泄漏般道:“母亲说你其实一直都很敬爱咏棋哥哥,心里也为他被废不值,但碍于皇命,面上不得不对他凶一点。我本来将信将疑,没想到你竟真把他从内惩院救出来了。不过你真凶也好假凶也好,反正在内惩院把他吓得够呛……也是啊,谁叫你拿烧红的如意烫他呢?这苦ròu计可真吓人。我为了你,今天可是费了好大功夫讨他高兴,就盼着你们两个误会全消,握手言和,将来我们兄弟三人……”

没有说完,咏善就把木门重重关上了。

第九章

赶走了咏临,咏善施施然回转。

咏棋这次是逃无可逃了,只好无奈地站在原地等待发落。即使咏善看起来完全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这个受够了“欺负”的哥哥却不争气的气息急促不稳起来。

咏善有趣地看着他,发现他的手指抓住了垂下的衣角,咏棋不会知道自己这个动作有多撩人。瞬间,咏善觉得面前这羞涩惊恐的不应该是他的哥哥。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宁愿这是他的太子妃。

至少当太子抱住自己的太子妃时,太子妃绝不会哭丧着脸。

他想抱住他,亲吻他,把那漂亮的手指一根一根含进嘴里,吸吮到通红,最好把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吸吮到永远发红,烙上属于咏善的颜色。

咏善庆幸咏棋并不知道自己脑中正转着怎样的念头,如果他知道的话,恐怕早就逃之天天了。

“要写什么?”在咏善有趣的打量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站了半晌,咏棋忍不住问。

咏善的目光有若实质,好像一双手在把他层层剥开,咬着他的骨头不放。咏棋一边问,一边借故移动脚步,在huáng花梨大木橱前停下,取出文房四宝。这毕竟是他过去曾经住过的地方,大致也记得这些东西都摆在哪里。

而且,似乎咏善这个新主人,并没有怎么改动这座如今属于他的宫殿。

“写什么好呢?”咏善在他磨墨的时候,从他背后悄悄靠近。

两人都知道那研磨墨汁的专注出于假装,完全的不堪一击。距离一点点缩短,空气从两人之间被缓缓挤压出去,咏棋察觉背上痒痒的,似乎和一开始被咏善的目光刺穿的感觉有所不同,一会儿后,听见咏善在他身后低笑,“猜猜这是什么字?”

他用指尖在咏棋背上轻轻划着,写得很快而且潦糙,写完后,随意地在咏棋背上继续打了几个圈圈,仿佛一点也不打算住手,等着咏棋猜他的谜。

但咏棋一直都在沉默,低头磨墨,就像压根不想和他玩这个无趣的游戏。

“我再写一次。”咏善轻松自如地又在他背上写了一次。

“……”

“猜到了吗?”

他的唇又贴到咏棋耳廓后了,咏棋不得不陪他玩。

其实也不是很难猜。

“偶。”

“哪个偶?”

“无独有偶的偶。”

“错,”咏善轻声纠正,“是佳偶天成的偶,我的咏棋哥哥。”

咏棋忽然手一滑,几滴墨汁溅到桌上。他耸肩,像要回头去看,却被咏善一手抵在他背上,拦住了。

“别回头。”咏善拦着他,双手抵在咏棋背后。“不要回头。”

他的声音那么低,好像他并不是这座庞大宫殿至高无上的主人,好像害怕惊碎了什么,从此所幢憬的一去下回。

他缓缓靠上去,抵着咏棋的双手环到咏棋脖子上,像孩子一样抱住咏棋。

他总觉得自己比别人部长得快,懂得快,比任何一个兄弟都成熟,理智,但现在,他真的好想只当一个孩子。

只有孩子,才不用为自己犯的过错负责。

没有谁会永远把一个孩子犯的过失记在心上,永不原谅。

但他已经长大,大到可以做一个太子,负起天下苍生的重任,随意处置一条人命。

他已经十六岁,再也不是一个可以得到原谅的孩子。

“为我写一幅字。”咏善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松开环住咏棋的手。

咏棋低声问:“什么字?”

“随你,写好了,放在桌上,等我回来看。要是我晚了回来,你就吩咐常得富给你准备午饭,太子殿你可以随意去,只要别出大殿门就好。”

咏棋听着他的叮嘱,没有动静,半晌后,才转过身来。

咏善已经走了。

侧殿的门半开着,剩下他一人,空落落的,让人浑身不安的孤寂。

咏棋低叹一声,走到门前,打算把木门关上,他还真不知道该给咏善写一幅什么字才好。

一个人影忽然从门外无声无息地弯着腰钻进来,鬼魂似的,吓得咏棋后退了两步。

“谁?”

“咏棋殿下,我是奉丽妃娘娘的命,来给殿下传话的。”

咏棋定了定神,盯着眼前的人,回头探究窗外是否有人偷窥后,转过头来,慢悠悠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殿下不知道我说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殿下知道咏善二皇子现在去做什么了吗?”

咏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怎么会知道?”

“殿下,”那人看看四周,悄悄靠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问:“殿下可曾听过恭无悔这个名字?”

咏善确实是去见恭无悔。

天牢,在别人的眼里戒备森严,难以进入。在堂堂太子眼里,进去巡视一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暖轿在天牢外停下,随行的人刚报上咏善的字号,主管天牢的牢差立即脚不沾地的赶出来招呼,陪着笑脸把咏善往里迎,一边吆喝人把牢房里的蜡烛通通点上,去点湿气,一边又命人把牢里的名册拿来给太子过目。

咏善淡笑着摆手,“不必了,我又不是过来审案的,随便看看罢了。父皇从前吩咐过,管事不能老待在宫里看奏章,也该躬身亲问,多巡视一下各处。恰好今天经过,就进来瞧瞧。”

“殿下真是勤于理事,体察下qíng。这么冷的天,还亲自过来巡视天牢,唉哟,殿下小心,这里cháo湿,小心着了寒……”

咏善听着牢差絮絮叨叨,小心殷勤地献好,也不说什么,负着手,一派从容地往里头缓缓踱步。腿伤还未尽好,走起来仍会觉得疼,但他好qiáng惯了,不容人同qíng可怜,更讨厌有人搀扶,qiáng忍着缓步行走,竟没人瞧出不对来。

从储藏文件、jiāo接公事的前庭进去,沿着一条青砖直道过去,就是正式关押犯人的地方。到了这里,铁栓木栅门便多起来,一道套一道,每道门都有专人看守。

从中间甬道进去,左右两边都是小间小间的牢房,有的空着,有的关着戴上手脚镰铐的犯人。众犯神态不一,有的见有人来,直目瞪视,暗含恨意,有的只是呆呆坐在gān糙堆上,眼神茫然。

咏善看了一会儿,夸道:“这里虽有些cháo,但还算gān净。你这人办差不错。”

牢差得了他一句夸奖,脸上笑得几乎开花,“下官只知道勤恳办事,算不上什么功劳。殿下您才是办大事的人,下官虽然官小,但也常听大臣们夸奖殿下,说殿下虽然年少,但聪颖勤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