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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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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善见他腾出手,本以为他要推开自己,没想到刚好相反,却是紧抱不放,心里一愕,瞬间暖成一片阳光下的海洋,眼睛放出欢喜光芒。

两人隔着一chuáng软被子,抱在一块,好似永远也不分开般。

咏善把脸凑过去,轻轻赠着他的发鬓,柔声问:“好哥哥,你好些没有?”

咏棋在他怀里一阵阵发抖,双唇颤了半天,才嘶哑地道:“你……你还肯对我好吗?”

咏善仿若重生般欢喜不尽,忍不住往他热热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只道:“我对你好,一辈子都对你好。好哥哥,从前的事我再不敢了,饶我这一遭。”

心焦灼一片,也顾不上太医什么时候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把嘴赠到咏棋唇边。

轻轻吮一下。

见咏棋乖乖的没动,只觉得一切像在梦中般美好,简直不可能是真的。

那触感,却偏偏如此真实。

咏善又试着用唇碰了他一下,咏棋愣愣的,眼里满溢着解释不清的东西,悲伤、恐惧、怀疑、期盼混在一起,bī得眸中碧波dàng漾,水灵灵地颤动。

咏善看着那眸子,那真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眸子,好像陷在笼里的小兔子一样,让人瞧着qíng不自禁就想摩挲,亲昵,安慰,好好的疼。

咏善问:“哥哥,我们和好吧。从前的事,都忘了好不好?”

咏棋怔怔看着他,迟疑地问:“你真的能都忘了?”

“哥哥都能忘了,我怎么不能?” 咏棋不敢置信,狠狠甩了两下头,清逸的脸透着连气都不敢喘的怀疑和紧张,战战兢兢,“你别骗我。”

“不骗哥哥。”

咏棋脑门上一热,心上绷紧的弦一松,差点晕过去,结结巴巴问:“咏善,咏善,今后你……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咏善愣了一下,咬牙道:“我要是对你不好,罚我活该被父皇废黜幽死在内惩院。”

咏棋浓密的睫毛一眨,大滴眼泪连串淌在被上。

他喉咙梗塞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想着这毒誓怎么如此不祥,咏善实在不该说这样的话。

但内心深处,却隐隐约约安宁下来。

他原以为永远失去的东西,好像,还稳稳当当在那。

咏棋抱着咏善,哽哽咽咽地哭起来。

发热的身子缩在弟弟怀里,哭得浑身汗水泪水,好多天的忧虑愁苦,像要在这难得的一刻喷涌而出。

他一点,一点也不想,失去这个曾经让他颤抖畏惧,恨不得远远逃开的人。

他无法忍受,自己不再被这弟弟深深的,无怨无悔的爱着。

从前,咏棋并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份珍宝,不知道,所以不在乎。

现在,他试过了,再也撒不开手了。

两人多日来相敬如冰,彷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此刻相拥相抱,才知道心里缺的那块,又回来了。

抱着多时,恨不得天地就这样停顿,不再日升日落,不再理会宫廷帝位,任何旁人的xing命前程。

可愿望,只是愿望。

脚步声响起,有人掀开门帘,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常得富在身后紧张地道:“圣旨到。”

咏善心里咯登一下。

咏棋倚在咏善怀里,才觉得好些,忽然听见来了圣旨,想起很久未曾见面的父皇,不免惊惧起来,惴惴不安道:“父皇怎么忽然派人宣旨?”

咏善展颜笑道:“哥哥也是金枝玉叶,怎么听见圣旨二字就吓成这样?我是太子,父皇自然常有旨意过来,没有倒奇怪了。”

让咏棋躺回chuáng上,又叮咛, “好好睡一会儿,等咏临把太医叫来了,再让太医给哥哥诊脉。”转身要走。

咏棋扯住他的衣袖,看见他回头,在chuáng上撑起半边身子。

“不必叫太医,我原没有什么要紧的病。”咏棋脸颊微红,沉吟一会儿,低声道:“今天这心病一去,我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咏善何曾听过这腼腆哥哥如此大胆地说话,又惊又喜,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了,痴痴看了他一眼,道:“哥哥,等我回来。”

回过身,领着常得富迈开大步出门。

第二十六章

圣旨已被迎到前厅,宣旨的还是吴才。

咏善来到前厅,一眼扫过去,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吴才站在厅中,捧着圣旨长身而立,身后竟还有八名侍卫,一字排开。

那侍卫服色和寻常宫廷侍卫不同,腰带系的是紫红色,分明是体仁宫里炎帝身边的亲随近侍,这些皇帝身边的近侍每一个都是从官宦世族挑选出来的骁勇子弟,在皇帝身边伺候,只听皇帝一人调遣,此刻在吴才身后一站,个个腰间佩刀,杀气腾腾。

吴才见咏善到了,高声道:“太子咏善接旨。”

常得富不敢逾越,赶紧在门外走廊边上跪下,低着头下敢抬。

咏善赶前一步,从容地立定、理装、跪下叩拜。

吴才等他跪好了,展开手里裹着huáng绫的圣旨,正要开口宣读,门外传来动静。

咏临恰好此时急匆匆带着太医回来,他步子急,进门前也没空先听听门里的动静,一脚跨进来,才发现一个内侍捧着圣旨在厅中央站着,太子本人则跪着。

他这才知道自己乱撞了,轻轻“啊” 一声,要把伸进去的一只脚缩回来。

吴才却开口道:“咏临殿下不必回避,皇上吩咐过,若咏临殿下也在,一并听旨。”

咏临愣了一下,走进来和咏善并肩跪了。

吴才等他们兄弟跪好,定定神,把刚才合上的圣旨再稳稳展开,脸上端起正容,一字一字地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吴才代问御史恭无悔一案,太子咏善须据实回奏,不得隐瞒。”

咏善微微惊讶,恭无悔不过是个小小御史,已经人了天牢,怎么问案子问到太子头上?满心里想不出个究竟,只能兵来将挡,磕头道:“儿臣领旨。”

吴才把读完的圣旨卷起来,因为还要奉旨问话,这是皇帝口谕,所以仍旧让两位皇子跪着,声音没有起伏地把皇上要他问的话,一句接一句的拿来问太子。

“咏善,你有没有曾到天牢去和恭无悔见面?”

咏善一听,就知道皇上那边一定已收到什么风声,去天牢的事绝抵赖不了,毫不迟疑地答道:“有。我是太子,辅助父皇料理朝中事务,恭无悔是御史,因构陷朝廷大臣入狱,这是朝中之事,所以我到天牢见见恭无悔,过问一下。”

炎帝还有一个问题,是问他为什么要去见恭无悔。

吴才见咏善已经径自答了,就点了点头,直接跳到下一个问题。

“恭无悔在朝中有什么人要害他,你知道吗?”

咏善心如电转。

恭无悔弹劾了咏升的舅舅,咏升要害恭无悔,他是知道的。

但如果牵扯到咏升,万一咏升反咬一口,又拽出咏棋偷偷给冷宫里的丽妃送信的事来,那又怎么办?

况且给咏棋送信的人,就是正和自己并肩跪着的笨蛋弟弟咏临。

这不能说。

咏善装作沉吟片刻,答道:“恭无悔是御史,得罪的官员不在少数,自然有不和睦的。不过这都是朝廷公务,也不该到要害他的份上。我不知道有谁会要害他。”

“你和恭无悔私下有无jiāo往?是否有宿怨?”

“过去只在朝堂上远远见过,除了天牢一面,并无私下jiāo往,更无宿怨。”

“天牢见面时,有什么人在旁?”

“没有。只有我们两人。”

“说了些什么?”

恭无悔说的那番炎帝故意将咏棋立了又废的话,是绝不能说的。

咏善神色一点也不露端倪,从容道:“我说他虽然是御史,但上奏弹劾也要有证据,不该莽撞,劝他以后做事小心谨慎,不要再犯错。”

“在天牢里,有私下jiāo予恭无悔什么东西吗?”

咏善脑子里闪电一样掠过恭无悔拿出的小白瓷瓶,口里道:“没有。”

“刚才说的这些天牢里的事,有何人证?”

“有。恭无悔就是人证,他可以证实我的话。”

吴才沉默一下,木板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带着不敢太明显的叹气,低声道:“殿下,恭无悔不能给您作证,他今早死在天牢里了,是被毒死的。”

咏善大吃一惊,地砖上的寒意直透进膝盖,冷得浑身一颤。

死了?

怎么可能!

正惊疑不定,耳里又钻进吴才又平又冷的声音, “咏善,你为何bī死恭无悔?”

这是炎帝要吴才代问的,想也想得到炎帝当时冷漠无qíng的神qíng语气。

咏善俊脸微微抽搐一下,勉qiáng保持平静,摇头道:“我没有bī死恭无悔。我到天牢,只是劝他谨慎办公,改过自新,绝没有要bī死他的意思。”

“你在天牢里,有jiāo给他毒药,迫他自尽吗?”

“没有。”

“你有威胁恭无悔,若不在牢中自尽,就祸及家人吗?”

“没有。”

“恭无悔的两个儿子在京师外郊被人打至重伤,是你派人指使的吗?”

“没有,这事我根本不知道。”

“恭无悔被囚在天牢,除了你外,没别人和他私下见过面。太子过问,可以召刑部官员询问,不该轻易到天牢禁地,你为什么偏偏要亲自去见他?”

“这”咏善咬着雪白的下唇,沉声道:“这是我想得不周到,疏忽了。确实应该先召刑部官员来问的。我认这一条不谨慎的罪。”

“恭无悔曾经上奏,力谏皇上不要过早册封淑妃为皇后,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恭无悔和你谈话后就服毒了。这你怎么解释?”

一阵冰冷掠过咏善挺直的脊背。

这些问题个个里面都藏着刀子,串起来就是个天大的陷阱,要把他困在里面活生生弄死。

咏临在旁边跪着,听着吴才奉旨转达的父皇问话,也是一脸惊惶。

他虽然不知道恭无悔是何方神圣,不过只听着这一句接一句的责问,就知道咏善成了bī死恭无悔的最重要嫌犯。

太子杀人,杀的还是关押在天牢中,曾经力谏不要册立自己亲母为皇后的御史,这条罪名如果坐实了,咏善哪里还有活路?

“我用不着解释,”咏善英俊的脸像雪一样苍白,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吴才,“神目如电,善恶必报。我不知道恭无悔上奏的事,也不知道谁指使人打伤了恭无悔的两个儿子,我到天牢,是去过问恭无悔擅自弹劾大臣一案,劝他躬身反省,谨慎办事,不要辜负皇上信任,没有给他毒药,也没有bī他自尽。”

吴才被他黑如琉璃的幽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心里不由一悸,皱起眉叹道:“殿下只管放心,小的会把殿下的回答全部据实向皇上回复。唉,可惜没有人证,若是……”

“有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