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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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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我有物证,”咏善犹豫片刻,才道:“我在天牢里劝告恭无悔一番后,恭无悔很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还亲自手写一封书信,上面言辞恭谨诚恳,表示要躬身自省,以此信为约,要我留下这信,好日后看他的改进。” 吴才皱紧的眉头略松了松,掩不住替咏善而发的一丝惊喜,只是因为正奉旨办事/不敢轻忽,面上还保持着肃容,点头道:“既然是恭无悔亲笔书信,该能算是确凿的物证了。书信在哪里,请殿下立即取出来,我一并呈给皇上。”

“就在内室,我去取。”

咏善站起来,出了正厅。

咏临一直扭头看着他,见他跨出门:心里放心不下,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该继续跪着听旨,猛然站起来叫道:“哥哥,我和你一道。”追上咏善,和他一起朝内室走。

吴才也没有叫住他,耐心地在厅里等。

常得富远远跪在门外,被北风chuī得直哆嗦,见咏善和咏临出来,经过身边,忙拢着袖子起来,缩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兄弟俩后面。

到了内室,咏善扳动机括,露出密格。

密格里面放了好些东西,光是信笺就有好几封,另外还有些零碎东西。

咏善看着那密格,半晌没动静,眼眸里一忽一忽闪着幽暗的光。

咏临却又急又怕,耐不住xing子, “那恭无悔给哥哥的信就在里面吗?我来找。”

伸出手把里面看似书信的东西一把捞了出来,一封一封地拆开,匆匆一溜眼,就丢开一封。

不到一会儿,一迭书信都被他打开看过,没有一封是的。

“怎么没有?”

咏临疑惑地问了一句,xing急起来,索xing把整个密格全抽出来放在地上,将里面的东西细细筛过一遍,还是没有。

咏临也知道这书信找不到后果有多严重,不由担心起来,站起来握着咏善的肩膀扳了扳,“哥哥再想想,是不是放别的地方了?”

咏善身子僵得像石塑似的,一直漠然看着咏临彻翻密格,被咏临一扳,吐出一口凉气,轻轻问:“找不到,是吗?”

“找不到,”咏临着急地道:“哥哥,这可怎么办?你是不是忘在别的地方了?放的地方不对?”

“不对?”咏善缓缓咧开嘴,惨然一笑,喃喃道:“这才是对的。这么好一个绝命局,怎可能漏掉这一环,不在这里戳我一刀子,他们怎么绝我的命?我真是个傻子,怎么事到临头才想到这个。”

一会儿,又猛地变了口气,皱眉道:“不会,不会,他不会这样害我。他从不害人,一定是他们bī他的。难道他恨透了我?恨透了我……”语调伤心到了极点。

一会儿忽然又面露微笑,“不可能,不可能。”

咏临被咏善弄得心里发毛,战战兢兢起来,“哥哥,你快想想办法,吴才在厅里等着呢,哥哥,你别笑了。”

咏善乌黑的眼睛盯着他,缓缓的,终于凝起焦距,慢慢敛了笑容,开口唤了一声,“常得富。”

“在。”缩在角落的常得富站出来一点。

咏善平静地问:“咏棋来过这里,是吗?”

咏临心脏怦通一下骤跳,又惊又诧,“哥哥,你是说咏棋哥哥他……不,他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不能接受地摇头,眼睛盯在常得富脸上,看见常得富一脸悔色地点了点头,顿时僵住,呼呼地开始喘粗气,喘了一会儿,猛地跳转了身子叫道:“我要他还你,我要他还你!一冲出门去。”

咏棋和咏善和好如初:心里重担烟消云散,被咏善好言安慰着睡下,正做着这些天都不曾得的安详美梦,忽然天地变色,耳边响起一声巨雷,直轰头顶。

咏棋惊出一身冷汗,猛地吓醒。

“哥哥!咏棋哥哥!”

身子被谁粗鲁地摇晃着。

咏棋睁开眼睛,看清楚是咏临,诧异地刚要发问,咏临已经急切得不行地开口,“是不是你拿了咏善哥哥的信?那个御史恭无悔的亲笔信?”

恭无悔的亲笔信?

咏棋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毒蛇钻进了耳朵里,蓦地浑身透骨的寒意。

那感觉,就好像刚刚从刑场上被赦免的死囚,下了刑台又忽然被重拽上去再次处斩一样。

他猛地哆嗦一下,“什……什么恭无悔的亲笔信?”

咏临握着他细弱的肩膀一阵乱晃,几乎哭出来,苦苦央道:“哥哥快还出来。我求哥哥了,人命关天,开不得玩笑,就算咏善哥哥再对不起你,你打他骂他,从今以后不理他都行,就是……就是不能这样害他!”

咏棋心脏一缩,“什么人命关天?我怎么害他了?”

“恭无悔死在天牢里了,父皇疑是咏善哥哥bī死了他,派了吴才过来宣旨查问。”

咏棋脑子里轰一下,全懵了。

“吴才说那个恭无悔和咏善哥哥见过面,又说什么册封母亲当皇后的事……”事qíng太急,咏临又知道得不多,说也说不清楚,一跺脚, “反正……反正现在只有那封恭无悔的信可以说清楚这事。哥哥,你把信还出来,求你了,哥哥。”

拉着咏棋的袖子,两眼乞求地看着他。

见咏棋直瞪着眼睛,一点声息也没有,咏临只道他还不肯原谅咏善,扑通一下跪在chuáng前,嘶声道:“好哥哥,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犯不着要他的命啊!你把信还给他吧,饶了他这次。好哥哥,我代他给你磕头了,求你大发慈悲,高抬贵手……”弯下腰,在石地砖上叩叩叩地磕起头来。

“咏临!”咏善闪入房中,一把将咏临从地上qiáng拽起来,仔细一看,弟弟额头已经磕出鲜血,再看看坐在chuáng上木然的咏棋,说不清的滋味全在胸中烧着疼,肝肺心肠全像被石磨碾过一般,疼到极点,竟有些麻木了,也不发怒,只举起衣袖,帮咏临稍稍拭了往下流到眉毛的鲜血,拍拍他肩膀,要他冷静一点。

然后坐在chuáng边,探进被中,握住咏棋的手,轻轻道:“我知道,是哥哥把信拿?”

咏棋蓦然一抖,手往里缩。

咏善牢牢握住了,凝视着他,静静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哥哥这样做,我也不怪哥哥。是我自己不谨慎,猜不到他们把箭头拴在恭无悔这件小事上。求哥哥告诉我,你从密格拿了信后,jiāo给了谁?”

咏临在一旁呆呆的,听着咏善这话,猛地一凛,脑海中忽然飞快地闪过接走咏棋的那一天,咏棋坚持要去冷宫的qíng形。

原来。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他那天一直拗着要去冷宫看望丽妃。”咏临瞪大眼睛,心痛愤怒地看着咏棋,“我以为你是想念母亲,原来你……你是要害人!”

“咏临,你别吵。”咏善回头,轻轻训斥了咏临一句,感觉咏棋的手在自己掌中颤抖得愈发厉害,声音更加柔和,低沉地道:“哥哥,你把信jiāo给丽妃了吗?她把信藏在哪里?我知道,你不想害我,你只是不能违逆母亲的话,是不是?你不会这样害我,哥哥,是不是?”

他越温柔,咏棋越惊慌失措。

听了咏善最后一句,眼泪夺眶而出,沿着脸颊潺潺流下,颤栗的视线对着咏善,只是不吭声,一味地摇头。

“不是?你是说,信不在丽妃那里?”

咏棋一直摇头,隔了一会儿,似乎明白过来,又点了一下头。

咏善心里生出一丝希望,“哥哥没把信jiāo给丽妃?信在哥哥这里?”

看见咏棋摇头,咏善微愕,“不在哥哥这里,难道哥哥把信jiāo给了别人?”

咏棋死咬着下唇……口不发,眼泪如珍珠断线似的流淌。

咏临忍不住,bào躁地道:“哥哥你就说句话啊!信到底在哪?吴才还在正厅里等着复旨呢!”

“烧了……”

“什么?”咏善和咏临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烧了,”咏棋的视线彷佛失去了焦距,木头人似的喃喃道:“烧了,我烧了它,烧了,连灰烬都不剩了……”声音越来越低。

骤然浑身一震,连吐两三口鲜血。

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吴才在正厅中静静等着。

他常年在体仁宫伺候,跟在皇帝身边,对这位刚刚才十六的太子略比外人了解一点,心里对他的为人行事向来颇为欣赏。

这次皇上忽然下旨严查恭无悔一案,还点名着落到太子头上,不但太子震惧,连他这个被派来宣旨问话的,也是一心惶然。

历数前朝,天家惨剧代代不绝。

去年才把大皇子咏棋整得生不如死,难道现在又轮到了二皇子?

吴才虽然日日伺候炎帝,却怎么也不明白炎帝到底在想什么。

天心,果然难测。

咏善和咏临说去取物证,去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影子,吴才虽然疑惑,也不忍心派人去催促。

耐心再等了一炷香的光景,兄弟俩才脚步沉重的进门。

吴才一看他们脸色:心里就打了个突。

果然,咏善跪下,抿着唇沉默了半天,最后,似乎下了决定,开口道:“没有信。”

“没有?”吴才惊问:“是不见了吗?”

“不,是没有。”咏善垂下眼,盯着泛着冰冷光泽的地砖,咬牙道:“恭无悔根本就没有写什么亲笔信,我刚才是慌了神,害怕父皇责罚,所以信口搪塞。”

吴才更为愕然,“信口搪塞?”

咏临脸色青紫难看,跪在咏善旁边,头动了动,彷佛要抬起来说话,被咏善暗地里扯了一把,苦苦忍住了,双手攥成拳头,死死抵在地上。

咏善语气比刚才更为坚定,磨着齿道:“是。”

吴才满心不信,却不敢多问,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内侍,奉旨办事,一点也不能逾越,只好点了点头道:“明白了。要问的都问完了,两位殿下请起。”

咏临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从地上一骨碌站起来,低头看看,发现身边的咏善还跪着,僵得像个冰人似的。

“哥哥。”咏临弯腰伸手去扶。

咏善抬起手,按在他伸过来的火热大掌中,却没有让他扶自己起来,静静沉默了一会儿,把手缩回去,缓缓自行起身。

旨意已经传完,吴才恢复恭谨神态,慢慢道:“小的现在就去向皇上复旨,想来,皇上还会有新的旨意过来。请两位殿下暂时不要四处走动,耐心在这里等候。”

吩咐身后的八名体仁宫侍卫, “你们留下伺候两位殿下,千万小心着点,不要无礼。”

说罢去了。

他一走,八名侍卫挪动几步,腰间佩刀,一字排开,门神般沿着房门内沿站开,俨然就是把守门户,把咏善咏临兄弟看管起来。

有他们在,太子殿的内侍连一杯热茶都不敢往厅里送。

咏临灼灼双目铜铃似的扫视着守门的一溜侍卫,一脸悲愤,极想找个茬泄火。咏善瞧穿他的心思,抓住他的手,低声道:“有人巴不得咱们这个当口再闹出点别的,你别遂了他们的愿。坐下,沉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