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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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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咏临轻轻按在太师椅里坐了,自己拣了另一张隔壁的,也端端正正坐下,闭起双目静静等待。

咏临亲眼在里头目睹一切,明知道确有书信,明知道信被咏棋偷了,甚至被咏棋烧了,却眼睁睁看着咏善把实qíng咽下,心里被疯猫乱抓一样难受。

憋了一肚子的怨恨悲恼,被软禁在厅里等候圣旨,对面站着八个面无表qíng的看守侍卫,身边的咏善哥哥竟还能眼观鼻、鼻观心地闭目养神?

咏临憋屈得恨不得用头往石墙上撞出个窟窿。

年轻贵气的脸苦忍得直抽搐,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攥得掌心全是湿漉漉的冷汗,大半个时辰,好像一辈子似的难熬。

胸肺憋得几乎快要爆开时,门外远远传来一声,“圣旨到!”

静坐的咏善倏然睁开双眼,爆出jīng芒。

咏临早从椅上掹蹦起来,紧张地喘气。

脚步声渐近,把门的八名侍卫从中间撤开,让出道路。

进门的第一个人就是咏升。

他穿着皇子上朝时的宫廷正装,肩上系一袭玫红色披风,又暖又厚的狐狸毛在脖子处翻出,显得异常贵气,神采飞扬地高举着圣旨,来到客厅中央站定。

吴才垂着头,小心地跟在他后面。

“太子咏善、江中王咏临接旨!”

两人见竟然是他来宣旨,心里已经一沉,不得已过去,按着礼数跪下,静候旨意。

咏升打开圣旨,抑扬顿挫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御史恭无悔遭毒毙天牢一案,经查太子咏善,于案发前擅入天牢,难脱嫌疑。暂将咏善关入内惩院,详加询问。另,江中王咏临自回宫后,朕常闻有娇纵肆意之为,顽劣放纵,今一并关入内惩院,以为教训。钦此。”

咏临qiáng忍着跪着把旨意跪听完,一等咏升合上圣旨,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声道:“恭无悔死了就死了,关咏善哥哥什么事?父皇那么英明,怎么连这点小事都看不透?”

咏善刚刚双手高举过头接了圣旨,听他言语犯上,脸色一变,立即站起来扯了他一把,低喝道:“咏临,快闭嘴!”

咏临一腔怒火吼出来,再难收回去,不顾一切冲着咏升嚷道:“我不服!不服!我要见父皇!父皇为什么要留着内惩院这种祸害?就为了折腾我们这些儿子?哥哥做了什么要被关进去?我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要被关进去?他要这么不喜欢我们,索xing我们面君,当着父皇的面自尽,也算痛痛快快,好过这样……”

咏善忍无可忍,抡起手,一个耳光狠狠甩过去。

啪!

响亮的巴掌着ròu声一起,全厅顿时死寂一片。

“哥哥……”咏临嘴角逸出血丝,呆呆看着眼神凌厉的咏善。他举起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突然哇地放声,跪下抱住咏善双腿哭道:“哥哥,都是我不好,只会给你惹祸。我要有一点用处,现在也用不着gān瞪眼,看这些小人欺负你!我没用!我是个孬种!你打死我好了!”

咏善被他紧紧抱着腿,心里悲凉,长叹一声,问咏升道:“是立即押进去?还是可以留下收拾一下东西?”

咏升掩着满心的得意欢喜,装作为难地皱眉,搓着手低声道:“哥哥见谅,父皇旨意里面没有说可以收拾东西,本来我拚着兄弟之qíng,答允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被父皇责骂一顿,但这里还有许多外人,若以后藉这个茬又给哥哥栽上一个关押前消灭证据的罪名,岂不更害了哥哥?唉,这次过来,我也是迫不得已,这道旨意,我真是一边读一边痛心,人道兄弟同心……”

咏善听得心里厌恶,轻轻摆手,阻止他再说下去,“明白了。”

俯身,把哭得哽哽咽咽,眼珠子通红的咏临扶起来,qiáng笑道:“亏你还是个皇子,遇到一点风làng就哭得像个娘们。内惩院是关押皇亲国戚的重地,不是我们这种身分,寻常人还没那个福气呢。走,哥哥带你去见识见识。”

携着咏临,迈着矜持高贵的步伐,昂首向门外走去。

被八名侍卫前四后四的押着,咏善和咏临在雪中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内惩院走。

今日天气放晴,积雪被太阳晒得yù化不化,踩上去就滋滋出水,将他们脚上的鹿皮靴溅得污迹斑斑。

到了内惩院,里头早得了这天大的消息,内惩院中管事的官员及狱卒通通到了门前,恭候这两名新被皇帝打发过来的“贵客”。

咏善和咏临被押过来,在内惩院门前站定。

众人里走出一个身材略胖的矮个子,朝他们微躬身子,施了一礼,例行公事地道:“小的内惩院副院官孟奇,见过两位殿下。既然两位殿下奉皇上旨意到了此处,恕小的无礼,要先给两位殿下说说内惩院的规炬。请殿下看这门坎上的huáng线。”

他指着前面门坎上刺眼的huáng线,一字一字地道:“此乃太祖烈皇帝御笔亲划,太祖皇帝圣命,这是专门惩戒皇族罪人的地方,只要是被关进来的,不管什么身分,就是金枝玉叶、龙子凤孙,来了这里就是犯人。两位殿下过了这道门坎后,照规矩,小的就不能向两位殿下行礼了。”

咏善从容一笑,“放心好了,这地方我也不是头一遭来,自然不教你为难。趁着末过这道门坎,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要能答就答,不能答就别说。”

“殿下请问。”

“怎么不见内惩院正院官张诚?”

孟奇倒不隐瞒,答道:“皇上有旨,张诚受贿渎职,贬到宫里当贱役,他已经调去别处了。内惩院的事qíng现在暂时都给小的管。”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

咏善抿唇不语。

孟奇问:“殿下还有别的事吗?若没有……”侧过身,摆个请动步的手势。

咏善本想再问问,眼角一扫,前后既有侍卫又有狱卒,不知多少敌人安cha的好细耳目在里面,就此打住,转头道:“咏临,我们进去吧。”

宛如灌了铅的脚,缓缓抬起。

跨过了那道划了huáng线的内惩院门坎。

负责押送的八名侍卫到了此处就算jiāo差,把人给了内惩院,返回体仁宫复命。

孟奇领着两个小吏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四个小卒,七个人把咏善咏临围在中间,领着他们向牢房走。

开了牢门,咏善走进去,环顾一眼,浅笑道:“还算厚待我们兄弟了。”

朝着孟奇,领qíng地颔首。

孟奇一本正经道:“殿下误会了,内惩院里按规矩办事,向来没有厚待不厚待的,谁来住这牢房都该gāngān净净。饭食等一下会有人送来,两位殿下请暂歇,小的先告退了。”

退出房门,从怀里取出叮当作响的一大串钥匙,从中选了一把,亲自把牢房的门给锁了,还试着晃动一下,确定锁好后,这才走了。

牢房里只剩咏善咏临两人,接下来好一阵死寂。

咏善在牢房里缓缓踱了一圈,走到chuáng前坐下,试了试褥子,这种质料厚度,若遇到又一个大雪天,虽不致冻死人,却也够受的。心里琢磨一阵,抬头看着咏临,语气轻松地道:“亏你平日还夸自己胆大如斗,什么都不怕,现在不过进个内惩院,就吓得话都不会说了?这哪里像那个到处惹事,天皇老子都不怕的三皇子?”

咏临自进来后就僵硬地站着,听了咏善这话,也走过去,往chuáng边重重一坐,偏过头对着咏善拧起眉,叹了一声,“如果只是我自己入了内惩院,那算什么?我现在愁的是你,还有母亲。哥哥,母亲要是知道我们哥俩都被父皇关进来了,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你不是说她正病着吗?”

想起淑妃,咏善心境更为沉抑。

父皇一天之间翻云覆雨。

不但对付了他这个太子,连弟弟咏临也硬是栽个罪名关了进来。

内惩院的院官张诚只是和自己一派有点瓜葛,也已经逃不过父皇的罗网,何况母亲这个位置敏感要紧的人物?

估计现在淑妃宫也传了旨意,不是打发到冷宫,就是软禁。

对这些,咏善心里清清楚楚,却不想让弟弟也跟着一块忧愁,淡淡道:“母亲在宫里活了二十年,什么没见识过?她在外面,一定会为我们兄弟想法子的。你安心在这里待几天,等父皇气消了,自然会放你出去。”

“我出去了,那你呢?”咏临忧心忡忡,“我是顽劣欠教训,那是小事,父皇总不能关我一辈子。哥哥你那个什么御史,牵扯到的是命案,可以证明清白的信又……唉,咏棋……我真……我真错看了他!”

咏棋这两个字,扯得咏善心窝一痛。

那痛是长长的,好像胸膛上一个很深的伤口,勉qiáng搁在脑后,暗示自己只有一点隐隐的痛了,会过去的,又忽然被人在伤口上拿铁钩子钩住裂口处的皮ròu,猛地一扯。

痛得人眼前发黑。

咏善把手摁在胸前,一点也拦不住里面的痛。

静静坐着,半晌才qiáng笑道:“你看看你,一会儿和我过不去,一会儿又说这辈子都不理母亲,现在又嚷嚷错看了咏棋,身边的亲人都被你嫌弃个遍,说不定明天你又会重新嫌弃我……”

“不会!”访临当真了,眼睛瞪得老大,极为认真的道:你是我亲哥哥,这辈子我就你一个亲哥哥,谁要敢害你,我和他拚命!”

咏善一怔,嘴角扯出笑来,伸指头往他鼻尖上轻轻一点,“你就那么一条小命,为这个拚,为那个拚,能拚几次?对了,孟奇不是说有饭食送来吗?怎么还没到?”

站起来走到牢门前往外张望。

借着背对咏临的空当儿,举起手,把眼角沁出的一点热泪,悄悄的用指尖拭去了。

第二十七章

咏临活泼爱闹,咏善冷漠收敛。

两兄弟天xing南辕北辙,本来就不怎么亲密,后来咏善当了太子,为了咏棋等等事由,两个亲兄弟更是闹了几场大的,越发生疏怨恨。

现在被关押在一起,危急中真qíng流露,两人坐在chuáng边,jiāo心对谈,竟是多年来也不曾有过的兄友弟恭。

两人坐在一块,谈到窗外远远天边处的夕阳落下时,饭食送来了。

一阵模糊的,像钥匙和铁锁的金属jiāo碰声后,牢房的门打开。

一个小头目似的小吏领着两个手里捧着饭菜的杂差进来。

“两位殿下,晚饭来了。”

他使唤着两个杂差把饭菜都摆在桌上,把杂差唤到外面等着,上前看了看桌面上的饭菜,亲自再摆动了一下,才恭恭敬敬道:“照内惩院的规矩,每顿饭三样素菜,一样荤菜,两位殿下请用,这里还有一木桶子白饭,要是不够,还可以再加。”

咏善和咏临也饿了,走过来在桌边坐下。

咏临打出生就没受过苦,从小锦衣玉食,哪一顿吃的不是好料,瞅桌上的菜色一眼,顿时眉头大皱。

三样素菜,光瞧颜色就让人倒胃口,绿中带huáng,gān瘪瘪的,没一点油星,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厨子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