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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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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奇他们在一旁等着。

看咏善和咏临他们洗脸漱口,弄得清慡了,孟奇才又过来, “雨位殿下既然梳洗过了,请移步。”

咏善点点头,和咏临一起在孟奇等人的押送下走出牢房。

咏善对这里并不陌生,跟在孟奇后面拐过右面,心里已经明白对自己的审问设在了内惩院的审讯厅。

要到达那里,必须穿过一条漆黑信道。

当日咏棋被押回京城,关入内惩院接受审问,就是经过这段长长的令人压抑的通道到达审讯厅,见到了在里面早就等待着他的咏善。

咏棋当时的心qíng,会和自己一样吗?

咏善稳稳地往里面走着,思cháo起伏,不胜晞嘘。

那个背着他偷了书信,还把信烧掉的人,那个到最后终于把他弄进内惩院,自己却急得吐血,把chuáng单染出一片沭目惊心殷红的人,现在到底怎样了?

太医看过了?

药方是怎么写的?

到了此刻,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咏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想,去感觉,去思念。

他该生气,或者怨恨,至少也应该像咏临那样,迷惑不解,抓着咏棋问一句你为什么这样做?你恨我吗?

可自己却一点想这样做的意思也没有。

对于咏棋的所作所为,咏善根本抽不出心思问为什么,问恨不恨。

他竟觉得理所当然。

他早知道的。

淑妃早就提醒过,这哥哥会在他脚跟上割一刀。

他挨这一刀,罪有应得。

咏临认为应该恨咏棋,是咏棋把他害到了这个境地。

他不恨。

咏善很清楚,把自己害到这个境地的,只是自己。

他只担心咏棋。

那个哥哥,没了他在身边照顾,是不是会……不快活?

“咏善、咏临带到。”

前面的禀报拔高了声调传进耳膜。

咏善把脑里纠缠的念头qiáng行赶走,抬起头,看着通道尽头映在白墙上霍动的火光影子,昂然大步走去。

跨进审讯厅,锐利双目左右一扫,厅中事物尽收眼底。

还是老样子,烧得火红火红的大铁炉,墙上挂着令人瞻颤心惊的各种刑具,正前方上一个阶,摆着案桌座椅,那是审问人坐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只是从前坐在那里的高高在上的审问人,今天成了站在下面被审的,新的审问人换了……

“哥哥好气色,在内惩院关了一个晚上,神采飞扬,jīng神不减。”咏升高坐在上面,冷笑讥讽。

真是岂有此理!

他昨晚在父皇面前忙前忙后,百般小心奉承,终于让父皇点头,传旨命他专审咏善一案,让他兴奋了一个晚上,转辗反侧无法入睡,今天一早就抱着圣旨,赶过来内惩院打算棒打落水狗,一棒子把这个阻碍他登上太子位的咏善给打发掉。

不料,犯人比主审官的架子还大。

咏升在这等了半天,才等到咏善咏临过来,不但如此,咏善竟一丝萎靡颓然的样子都没有,还是往常那般冷冽从容,头冠整齐,衣裳不乱,目光略微斜起,悠悠一扫,仍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睥睨众生似的高傲冷漠。

咏升既意外,又气恼。

qiáng压了心中嫉恨,先做一番qíng面功夫,叹了一口气道:“哥哥不要怪我,这是父皇旨意,弟弟我心里也很不忍心。谁想到我们兄弟向来和睦,今天竟然有旨意要我来审你呢?不过哥哥放心,只要哥哥老老实实坦一白,把罪行jiāo代清楚,我一定会在父皇面前给哥哥求qíng。不过,”

话一顿,皮笑ròu不笑地扯了一下脸颊,换了一种口气道:“要得父皇怜悯,必须自己先有坦诚之心。若是哥哥不供状认罪,我奉了圣旨,就只能严问到底了。”

咏临看见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一肚子恼火,朝地上重重啐了一口,“咏升!你少拿jī毛当令箭?我哥哥身正不怕影斜,什么罪也没有,你栽不了他的赃!”

“江中王,你规矩点!”咏升脸色一变,拿起案上摆设的惊堂木,啪地一敲。声震全厅。

熊熊火光,满墙刑具森影jiāo映,令人呼吸骤沉。

咏升冷冷道:“咏临,你别得意,你也是被父皇下旨关进来教训的,为什么审问咏善要把你也带过来,这是父皇仁慈,希望你在一旁看了受点震慑,日后知道改过。给我好好站到一边,不许开口,如果再敢扰乱审问,别怪我不顾兄弟qíng义,叫左右教导你。”

“呸!你是什么东西,有本事教导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觊觎我咏善哥哥的太子位置!”咏临却是个天王老子也不怕的角色,用手在胸口左右一扯,外套从中撕开,露出里面贴身小虎皮袄,挺着胸膛,朝着咏升喝道:“咏升,你三哥里面这颗心是热的,血是红的,你想借着审问的机会害我哥哥,行!你先剐了我!你敢不敢?敢不敢?”

他是皇子身分,向来又得炎帝宠爱,多年顽皮闹事都没怎么被责罚过,这次被抓到了内惩院早憋了一肚子气,泼洒率xing得令人措手不及。

这么吆喝着嗓子一闹,顿时把内惩院的人都弄懵了,看看朝着审问官喝骂的咏临,瞅瞅静静站在咏临身旁,充耳不闻,泰然自若的咏善,一时竟没人敢去拉咏临,只等着看尴尬的审问官咏升怎么发落。

咏升一阵无名火起。

原本想着咏善已经到了内惩院,咏临也被关进来了,孪生兄弟一道落难,还不是两条落水狗,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肚里筹划着怎么先礼后兵,怎么威bī利诱,如果不行就用刑,但总要显些手段,既要让咏善认个大罪,把咏善这个太子一脚踢进永不翻身的深渊,又不能太露行迹,让外人觉得自己这个当弟弟的六亲不认,居心不轨。

没想到咏临这混账,说傻又不是全傻,居然一口喊破自己心里所思所想,还瞻敢冲他挑衅,好好一场严肃审问,瞬间被他搅和成一场闹剧。

咏升环视一圈,厅门两旁守门的,厅内供使唤的,在墙边伺候的差役内侍们,个个不声不响,眼中似乎都含着讥讽,看好戏似的,顿时火不打一处来,把惊堂木拿起来往桌上用尽力气一敲。

啪! 冷喝,“来人,把咏临给我绑起来!无视父皇旨意,扰乱审问,先押下去杖责三十,让他清醒清醒!”

厅中左右两排差役都是经验老道的,整整齐齐吆喝一声,震得人心一颤,立即左右出来三人,一共六人把咏临围了。

眼看要动手,一把声音cha进来道:“慢!”

从咏升身后站出一人,穿着五品朝服。

这人年纪不大,大概二十五六岁,脸颊瘦削,目光却极有神,他叫停众人,跨步出来,先向咏升规规矩矩施了一礼,直起身来,才道:“殿下,皇上的旨意里,只有说要殿下就恭无悔一案审问太子,并没要殿下审问江中王。殿下无故责打江中王,似乎不妥。”

咏善在一旁仔细打量,认出那人是刚刚调入刑部的宣鸿音,他本在京外做官,因为公正清廉,直言敢为,不久前被朝廷选人刑部办事,当时还是咏善提笔批示调文的。

从前只是调入时按规矩匆匆见过一面,没有详谈,不知其人究竟如何。

想不到今天却在这里撞见了。

难道是父皇派他过来监督咏升审问的?

“我这是无故责打吗?”咏升气道:“咏临存心闹事,我才责打教训他,有什么不安?”

“皇子是金枝玉叶,谁敢不奉旨而损其身体?”宣鸿音把头一抬,看着咏升,一板一眼道:“圣旨里写的是要江中王旁观,旁观的意思,就是他不是殿下审问的对象,也并非可容殿下责打教训的犯人。下官奉旨陪审,如果殿下执意对江中王用刑,下官只能秉公办事,立即面圣禀报此事,请皇上定夺。”

咏善没有猜错。

宣鸿音确实是炎帝派来监督陪审的。

咏升被这区区五品小官气得指尖发抖,狠狠瞪了这不苟言笑的家伙一眼,现在咏善刚刚被打压,他还未被正式册封为新太子,做事不能太冒失,尤其不能失去父皇欢心,只能暂且忍耐。

“好,我就照你说的办。”咏升冷哼一声,“来人,把咏临拉到一边,让他旁观。”

又拿起惊堂木,一拍。

啪!

咏升摆出主审的架势,居高临下,两眼盯在站在下面的咏善脸上, “咏善,我现在奉旨审问,问你什么,你都要老实回答,明白吗?” 咏善淡淡一笑,“你问吧。” 他越从容,咏升越浑身不是滋味。

“咏善,你有没有害死恭无悔?”

“我没有。”

“你和恭无悔有什么冤仇?”

“没有。”

“胡说!”咏升冷然喝道:“恭无悔阻挠淑妃册封皇后,妨碍了你们母子的好事,难道你心里一点也不在意?一点也不怨恨?”

“我该在意怨恨?”

“难道不该?”

“当然不该。”咏善挺身长立,个傥潇洒,慢悠悠道:“册封谁当皇后,是父皇的决定。若父皇要册封母亲,别说区区一个恭无侮,就算所有御史一同反对也没用。既然这不是恭无悔可以阻挠的事,他自己喜欢写个奏折给父皇,与我何gān?我犯不着恨他。”

册封皇后一事,是能指证咏善和恭无侮有仇怨的最重要的一条。

不料咏善这么轻描淡写,字字在理,更要命的是把炎帝也牵扯在里面,居然让咏升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该怎么驳斥。

难道要说炎帝册封皇后,是御史可以阻挠改变的吗?

这岂不是给炎帝脸上打一耳光?

“册封皇后的事是父皇叫吴才问过你的,我今天先不追究。”咏升愣了一会儿,定下神来,“可你私入天牢,和恭无悔密谈,这事证据确凿。咏善,你不认罪吗?”

“我已经说过了,”咏善不紧不慢地答道:“我确实曾经到天牢找恭无悔谈话,此事做得鲁莽,如果要问我不谨慎的罪,我认。但恭无悔不是我杀的,毒药也不是我给的,要问这个,我答不了你。”

咏升尖利地一笑, “哥哥说得好轻松。吴才禀报,你曾经说过自己手里有恭无悔的亲笔书信,后来又说自己没有,出尔反尔,这是怎么回事?要不是心虚,怎会如此?”

咏善沉默。

咏升见他不说话,顿时得意,寒着脸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心虚作假,还是确实有信,却找不到了?如果找不到,信到哪去了?被人偷了?你只管说出来,若是证物被偷,我们一定严查到底。”

咏善却依然沉默。

俊脸上波澜不兴,让人猜不透。

咏升又问了一句,没有回应,再也没有耐xing,“咏善,这是审案,不是在你的太子殿闲话家常。你要是拒不答话,我就要动刑了!”

啪!

惊堂木重重一拍。

咏临急出一身汗,在旁边猛地一动,顿时被左右四五个负责看守他的差役压肩的压肩,扭手的扭手,按得动弹不得。

书信的事,他是亲眼看着咏棋承认偷走后烧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