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页

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丽妃见他什么都嚷嚷出来,骇然失色,“咏棋,你胡说什么?”

对清怡道:“快,快喂他!”

用尽全身力气,把咏棋按在chuáng上,此刻也顾不上皇妃仪态,只求镇住儿子,膝盖重重压在咏棋身上,不许他翻滚挣开。

清怡拿着杯子,半杯水直颤,dàng开一圈一圈惊心动魄的涟漪。

咬着牙,把杯子抵在咏棋毫无血色的唇边,拚命往里面灌。

咏棋左右摇头,不肯就范,淌了一脸泪珠,仍只是不断道:“咏善,咏善!弟弟,弟弟!”

水灌到嘴里,气管一呛,顿时一阵不成声的剧咳,血掺着清水一小股一小股地往两边嘴角淌。

清怡看得怵目惊心,手都软了,拿着杯子回头看丽妃,“娘娘……”

丽妃眼中都是泪花,狠狠道:“妳灌啊!给我灌!”不忍地把头别到一边,双手死按着咏棋。

清怡只能颤着手继续。

咏棋体弱,又大病未愈,被两人按着把药混合清水灌进去,一边哭叫一边咳嗽,渐渐不再嘶吼,也不再挣扎。

躺在chuáng上,漂亮的眼睛怔怔看着上方,嘴唇微微地一开一合,伴着一阵一阵逐渐微弱无力的咳嗽。

丽妃见他不动了,才敢松开手,把耳朵靠过去,贴在他唇上。

听见他还是在喃喃,“咏善……咏善……弟弟……”

气若游丝。

丽妃愣了片刻,瞬间彷佛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伏在儿子身上放声大哭,“孽障!孽障!多少代数不清的皇子,怎么就你最痴?淑妃,淑妃,你养的好儿子,把我的咏棋害成什么模样?我饶不了妳,饶不了妳!”

一知道咏升从内惩院回来,谨妃赶紧把儿子召来,张口就问:“事qíng怎样了?”

咏升满心懊恼,脸色极为难看,拿起宫女奉过来的热茶匆匆往嘴里一递,猛地脸颊一扯。

匡当!

茶碗在地上砸得粉碎,水渍一片。

咏升跳起来,当脸甩了那宫女一耳光,“下贱东西,想烫死我吗?”

那宫女裁在地上,腿脚软得站不起来,跪着不断发抖。

谨妃一看咏升的样子,知道事qíng不顺利,过来哄着咏升道:“好孩于,你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宫女伺候得不好,叫总管领出去打一顿就好,何必自己动手。让母亲看看,手打疼了没有?”

一边抓着咏升的手掌看,自己扯了绣花手帕在上面呵护地揉了两下,一边叫人把犯了错的宫女领出去让总管发落,又命人另送温茶来。

等茶送到,谨妃自己取了,指尖在杯面上试了一下温。

“喝吧。”她这才把茶递给咏升,嘴里唠叨道:“不是母亲说你,都是快当太子的人了,还这么不老成。在外面累了一天,回来就该静下心,动不动就甩耳光打骂人,传出去不好听。”

咏升知道母亲说得对,拿着茶碗,闷闷低头喝了一大口。

谨妃把伺候的人都遣出去,忍不住问:“到底怎样了?”

“什么怎样了?”

“内惩院啊,招了没有?”

提起这个,咏升火不打一处来,恨恨道:“招个屁!咏临,还有父皇派来的那个宣鸿音,尽和我捣蛋。咏善油盐不浸,答的话里一个字的错都揪不出来,后来我问他是不是咏棋把恭无悔的书信偷了,他竟然装聋作哑,闭嘴不答。”

“不答?”谨妃蹙眉,“他不答,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动刑。”

谨妃心一跳,不赞成地道:“这样做妥当吗?你父皇还没有下旨废黜他,打太子,这……”

咏升正心烦,把茶碗用力往桌上一搁,“怎么连母亲也学那些人的腔调?都下内惩院了,还什么太子?母亲不知道咏善有多可恨,成了阶下囚还摆他的太子款,说什么我们受不起他跪,还说打他的铁杖要裹huáng绫。哼,裹了huáng绫就不是铁杖了?我一样打得他皮开ròu绽。”

谨妃追问:“那他招了吗?”

咏升又哼了一声,悻悻道:“咏棋是他的心肝,要他把咏棋扯下水有那么容易吗?他挨了五十杖,还是不肯开口。我当时一咬牙,拿了铁杖就想给他脊梁上一下,不死也废了他,这是奉旨问案,他拒答问话,打死了也无处申冤。没想到那姓宣的五品官又钻出来捣乱,指天画地说什么刑部律典,我这样亲自动手就算私刑。后来连内惩院管事的小官也出来胡说八道,什么内惩院掌刑的不能随便换人。咏临那小于还趁我不注意冲出来,竟然用头撞了我胸口一记,真混蛋!”

谨妃心疼儿子,赶紧把嫩葱般的手伸过去,给他揉揉被咏临撞疼的胸口。

“咏临那惹事jīng在哪里都不是个好东西,淑妃教出来的儿子,一个yīn一个霸,真真像足了他们母亲,活该关到内惩院去。”

谨妃骂了咏临一轮给咏升出气,秀眉又微蹙起来,和咏升道:“咏升,你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咏善招供才行,把咏棋也拖下水,你这太子位才真的有底。”

“知道了,这事母亲你要唠叨多少次才够?”咏升不耐烦,“我难道不想让咏善招供?他这太子不认罪,不废黜,什么时候才轮到我?”

“咏善已经下了内惩院,迟早要废的,我现在担心的是咏棋。”

“咏棋?”咏升不在意地冷笑,“他都已经废过了,还担心他gān什么?”

谨妃正色道:“你这就大意了。废了就不可以再立?咏善下了内惩院,太子殿空出来,你父皇让谁住?咏棋!还按太子等级供应用度,凭这个,就知道你父皇现在对咏棋还疼惜。竟然把丽妃也放出了冷宫。那女人有多厉害,我可是知道的,在冷宫里都不安分,现在放出来,鱼入大海,谁知道她会不会揪住一个机会翻身,重得你父皇欢心,把自己儿子拱上太子位?”

咏升还是不放心上,摇头道:“母亲始终是妇人,就看重住的宫殿,用度多少。真正的实在东西不是这些,是奏折。咏善关起来了,父皇现在把代他批奏折的差事给了我,这就说明了父皇的心意。我朝哪个皇子能代皇帝看奏折?父皇不看中我,能把这么要紧的事jiāo我办?”

谨妃一想,觉得他也说得有些道理,还是叮嘱道:“你也大了,自己拿捏吧。但我还是要提一句,太子之争,不是简单的,越保险越好,能让咏善把咏棋供出来,他们几个都栽了,你这位置才十拿九稳。”

“我当然知道。”

“你父皇心意恐怕还没有定,正估量着你呢,千万不要自满专横,小心办差,奏折上的事要千万小心。”

“母亲真是越来越烦人。”咏升躁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妳说的那些,我能不知道?昨晚在父皇跟前回来,还抽工夫看了一迭子奏折,十本里头,倒有三、四本是给太子求qíng的,真是岂有此理,太子无罪,岂不是把他关起来的皇上有罪了?我通通狠批,再敢上这样的奏折,看我不告他们一个侮rǔ圣君的罪!”

母子俩在房中密谈良久,对将来充满希望,又觉得时间很紧,为了日后,有几件大事是现在一定要抓紧工夫办的。

第一件,就是尽快把内惩院的咏善给处置了,若能把咏临一起摆平,那是再好不过。

淑妃现在软禁中,反而不好下手。

现在咏升已经有权看批奏折,外面的朝臣中属于谨妃一系的,要尽快提拔起来。

两人斟酌了大半个时辰,才从房里出来。

殿里的内侍总管吕有得早在外面候着了,赶紧迎上去,凑到谨妃耳边禀报,“娘娘,太子殿那边有动静。”

“怎么?”

“咏棋殿下醒过来了,人一醒,好像疯了一样,大叫大嚷,叫得整个太子殿都能听见,听说后来还咳血了,人又昏沉过去。”

谨妃眼里光芒蓦然一跳,脸上不露喜色,只啧啧道:“看起来,咏棋这病凶险。”

吕有得谄媚附和道:“那是,咏棋殿下不足月生的,这两年下来,越发的不中用了,小的上次远远看过一眼,瘦巴巴的,风一chuī就倒,怎比得我们殿下身体壮健。”

第五部

文案

在听闻咏善身陷内惩院,却不将自己出时,心痛难耐的咏棋才彻然大悟,原来自己已受他如斯至深。咏善的霸道、咏善的温柔、咏善的珍惜及放手,都是这么的令他感到甜蜜与留恋。

咏善、咏善,你还能接受我这迟来的……受恋吗?

父皇留给他最珍贵的,不是尊贵帝位,而是他温柔注视的这个哥哥。

咏棋是天赐给他的,是他帝王的孤寂一生最动人的礼物,也是最疼爱的父皇留给他的。

从此刻起,他已非太子,是真真正正的天下至尊,四海之主。

而咏棋……

第二十九章

一阵铜锁钥匙的轻微碰撞声后,内惩院的牢门被打开了。

咏临在牢房里早就等得心如火燎,看见牢门打开,忙问:“是太医来了?”朝着房门赶去,不料一眼瞅去,顿时停下脚,沉下脸问跟在太医身后步入牢房的孟奇,“孟奇!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宫是天下等级最繁琐细密的地方,太医院的太医也分三六九等。像咏善、咏临这种母亲身分高贵的皇子,从小看病派的都是太医院中医术高湛的老资格,最低也是个七品冠带的御医。

今日咏善伤得厉害,来的这个中年太医竟然只穿着九品冠带,恐怕连太医院的吏目都算不上,也许只是个医士,比御医足足低了三个档次。

咏临怎么能不气?

“我哥哥金枝玉叶,诊治出了差错你赔得起吗?”咏临瞪眼喝道:“滚!把王老太医给我叫来!”沉脸,样子凶得可怕。

大概三十来岁的太医和旁边帮忙提小药箱的小内侍吓得往边上一缩。

孟奇走过来道:“江中王,这里犯人有伤病,一律请宋太医看诊。”

“不行,我哥哥惯了让王太医看诊。区区一个医士,凭什么给太子诊病?”咏临下肯让步。

没想到,孟奇也是个软硬不吃的,既不动怒,也不怯惧,冷冷道:“小的再说一遍,请江中王听清楚了,内惩院有内惩院的规矩,凡犯人伤病,只有宋太医看诊。江中王要是不肯让宋太医给太子看诊,小的就请宋太医走,但绝没有别的太医过来。看,还是不看,江中王给句话吧。”

“你……”咏临气得一噎。

孟奇不管他要杀人的目光,两手垂下,等着咏临决定。

“过来吧。” 一个轻轻的透着虚弱的声音,从牢房的另一边传来。

“啊!”咏临惊叫,“哥哥,你醒了?”赶紧跑过去。

咏善脸色白中透青,微睁开眼,靠着咏临搀扶,略坐起半身,唇角逸出一丝苦笑,“蠢材,这关口,和人家太医计较什么?”

咏临气愤道:“哥哥,没见过这么作践人的,哥哥好歹也还是皇子,伤成这样,他们随便从太医院里拿个不成气候的医士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