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弄与爱无关番外篇之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2021年4月14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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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看书,不知不觉昏昏沉沉,我放下书,随着和风睡下。

迷迷糊糊间,似已如梦。周围景色黯淡,我想自己定是在梦中,虽在梦中,却又很清醒地意识到在做梦,真是奇怪的感觉。

我的梦中另有人,面目模糊,几乎分不清眼耳口鼻。我看着他,悄悄走近。我想,这人定是相识。熟悉的感觉,从他头发袖口散出来,如隔壁家夜来的饭菜,引人去闻。

于是我问:「你是谁。」

他微笑。我看不真切他的模样,但我知道他在微笑。

他说:「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我福至心灵,竟「呀」了一声,连说两声:「是你,是你。」

他点头:「是我。」

他便是穗扬,李穗扬。

我好生高兴,忘记了自己是在梦中,说不出的快活。我想看清他的样子,睁大了眼,却只得满眼的青烟,他还在雾中,淡淡的,偏靠不近,偏摸不着。

我有满腔话,一时捡不出一句,只会说:「真好,真好……」隔了一会,才说:「你的故事,到底是悲剧还是喜剧?」

他反问我:「你说呢?」

「应该是悲剧。」我不由揣揣:「不少人要求改个喜剧结局。」

「你打算改?」

我想看他的脸色,却看不到,不知为何,只担心惹得他不快,模糊地问:「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

「那我就改。」

「也没什么好。」

我住了嘴,这人竟比我笔下更刁钻可恶。

他问:「改了,我还会与徐阳文相遇?」

「会的,会的。」

「他还会请我吃饭?」

「会的,会的。」我解释说:「你依然因为一个拥抱爱上他,他依然骗了你一次,但我给你们一个好结局。一定是好结局。」我强调。

他忽然不平:「我何时爱过他?」

「没有吗?」我努力回想,蠕动着嘴唇说:「可……可大家都只问徐阳文到底爱不爱穗扬的,倒没有人问起你爱不爱他。」

「那徐阳文到底爱不爱我?」

我竟有点胆怯了,考虑半天,吞吞吐吐道:「恐怕是爱的。」

「恐怕?」

「不,不,他是爱的。」我拼命点头。

他叹了一声,青烟蓦然退了一点,露出他两道紧蹙的眉。我只管贪婪地看着。

「那,我爱不爱他?」他疑惑地问我。

「啊……」我犹豫:「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那我问谁?」

他朝我跨前一步,恐怕从前给他安排的结局不圆满,我始终心存内疚,竟有点畏惧他,我怯生生退了一步。

幸亏他只跨前一步,便停下了,只是笑。隔着袅袅的烟,我仿佛看见那嘴角在动,苦笑、冷笑、傻笑、无知觉地笑。

我壮着胆子问:「你如今还念不念他?」

「谁?」他问了淡淡一声,语调里却告诉我他知道我问的是谁。他低头,仿佛在深思。半晌,竟吟起诗来,嘀嘀咕咕,听不清楚。

「什么?」我竖起耳朵:「你说大声点。」

他还是小小声的,不仅如此,而且他的身体象要融化在烟里一样,竟渐渐不见了。

「喂喂!穗扬,穗扬!」我大叫,冷不防肩膀被人重重一拍,仿佛被人从云端一掌打下十八层地狱。

我「哎呀」一声,猛从书桌上爬起来。

妈妈还没有进房,数落的声音已传过来:「累你就回房睡,趴在桌子上算什么?」

我愣愣的,显然没有睡醒。

「说了你,要睡觉就去睡,不要趴桌子。」妈妈走进来。

我傻傻坐着,忽然站起来:「妈,妈,我知道他说什么?」

「什么他说什么?」

我很高兴,几乎想手舞足蹈,笑道:「他在吟诗,我知道他念的是什么。哈哈,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哈哈,哈哈!」

「这丫头疯了。」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我大笑不已,笑了一阵,气喘喘安静下来,宣泄后心竟有点痛。我坐回书桌前,又开始愣愣的,过后,叹道:「罢,我对不起你。李穗扬命定如此,不是我的错。」

原来那《与爱无关》,不但注定与爱无关,也注定与喜剧无关。

只因「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注:

文中这一句出在晏几道所做的的<临江仙>里。

<临江仙> 晏几道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竹帘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