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峰回路转

2020年1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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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好事啊!本来我还怕伤到旋子,现在看来虽然有些伤害,但问题还不是那么大啊!”乐枫听完了欧升达的汇报这样说道。

“旋子去找古梦柏了。”欧升达道。

“她找他干什么?”乐枫问。

“旋子说她要假装不知道古梦柏和周惜雪的关系,试探一下他想干什么。”

“我估计她什么也试探不出来。古梦柏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本来是想把你同之洋置于死地的,现在忽然出了这么个意外,他肯定把自己掩藏得更深了。他现在一定在想办法补救,这件事也太奇怪了。周惜雪说不是她给张自江的我还真相信,可关键是什么人把这些照片给张自江的呢?”乐枫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这事还真是奇怪,周惜雪说她拍了我跟旋子的裸照,那些照片为什么没有到张自江的手里?会不会是周惜雪吓唬我,没有这些照片呢?”欧升达皱着眉道。

“不管咋样,这事已经伤了旋子,明天我得找她好好谈谈。对了,你现在怎么想?”乐枫问。

“怎么说呢?这样一来,我心中有愧疚、有痛苦,有一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我现在是里外不是人,一对不起你,二对不起旋子。”欧升达沮丧地说。

乐枫听了这话时眼睛里有一些感动。欧升达发现自己最近有一些变化,知道怎样体贴人了,可能是自己变老了的缘故吧,他想。

“那你以后就欠两个女人的情啦。”乐枫道。

“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暗地里帮我们?”欧升达忽然问。

“谁会暗地帮你?不要跟我说,你在外面还有红颜知己什么的。我神经可是受不了。”乐枫道。

欧升达心想也是,周惜雪的熟人自己都不熟,哪有人会帮助自己?

手机上来了一条信息,是叶汉声的,上面写道:欧董,我老婆那边一切正常,请放心。

“我现在就是担心啊,这张自江会怎么对付我?”欧升达忧心忡忡地说。

“怎么对付你,你都要勇敢地面对,谁叫你睡了人家的老婆?”乐枫冷笑着。

欧升达没吭声,转身进洗手间准备冲凉,乐枫又说了一句:“不过,你俩要是斗个两败倶伤,还真中了别人的奸计。”

“难道让我去找他主动承认错误不成?”欧升达反问。

“你没听说过化干戈为玉帛?”乐枫道。

欧升达拿着睡衣站在卫生间的门口:“这事可难,张自江那人肯同我和解吗?”

“现在他在火头儿上,自然不肯了,但你要记住,即使是这两年他跟旋子感情淡了,他也不想离婚这是真的吧?他为什么不想离婚?除了他好面子以外,旋子身上还是有很多令他喜欢的地方吧?再说,这次旋子跟你的这事,他没责任吗?他是不是也该思考一下自己的错误,是什么原因叫旋子出轨了呢?”乐枫冷静地分析道。

“按你这么说,张自江还是可争取的对象?”

乐枫想了一会儿道:“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国共还能合作,何况你跟张自江又不是势不两立,为什么非要搞个你死我活?”

“唉,我这回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欧升达有些垂头丧气。

“你这人啊,智商经常像学龄前儿童,一到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又该犯错误了。以前我还想提醒你一下,只是后来我怕自己唠叨影响你对我的观感,所以就少提醒了你一些。谁知道一眼没照顾到,你捅出这么多娄子来。”乐枫半笑着。

“你得了,别拿我开心。你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啊?”欧升达皱起眉头。

乐枫忽然笑起来:“我同情你,我怎么不同情你啊?你看,你现在多幸福,你找了情人,我还得给你收拾残局。”

欧升达一下子脸红了:“乐枫,我一定改。”

第二天一大早,乌梅就打电话,问欧升达是否有空儿,说冷鸿海想请他出海钓鱼。欧升达想了想道:“好啊。”

乌梅嗯了一声:“你几点方便,冷董随时恭候。”

欧升达想了想:“三点钟吧,上午我还有事要安排。”

刚放下电话,秘书小姐进来通报,说涵涵小姐约见。

欧升达说:“请她进来。”

少顷,涵涵风情万种地走了进来。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看似精明程度甚至远远超过周惜雪的女人。

涵涵笑着介绍说:“这是康美电器的首席财务官马娜思。”欧升达一愣,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了新疆的那个神秘湖泊。

马娜思伸手跟欧升达握了一下,那真是一双纤纤细手,握在男人的大手掌里感觉柔弱无骨:“你好,欧董,王主席委托我将康美电器与升达地产的资金拆借合同带来给您过目,如果没有问题很快就能到账。”

欧升达道:“这样吧,我叫秘书带你去跟我的财务总监讨论这份合同,你看怎么样?”

马娜思走出去,欧升达问涵涵:“怎么,你跟王光玉的财务官很熟吗?”

涵涵道:“哦,我不熟,只是王主席一早飞北京了,他叫我把她带过来。”

欧升达马上心里画了个魂儿?这涵涵和王光玉是什么关系?平时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亲密,怎么一眨眼这么大的事会叫她来办?

他没有问,亲自沏了壶上好的凤凰单枞给涵涵。

“欧董,那周惜雪怎么那样为难你?是不是……”涵涵并不客气,开门见山。

欧升达看着她叹口气道:“这话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啊!”

“按我对你的理解,你不会看上周惜雪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何况她还在同你最好的朋友谈恋爱,我有点想不通。”涵涵神情严肃地问。

“那天晚上谢谢你了,不然的话,我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欧升达低头倒茶。“你正面回答问题。”涵涵问。

欧升达心情复杂,不知道该不该同涵涵说周惜雪的事情。

涵涵看欧升达很遮尬,就道:“这事你不说算了,但估计够你受的。对了,还没问你,你去北京见到周浩啦?”

“嗯。”欧升达点点头。

“他除了说做楚之洋的庄,还说什么啦?”涵涵问。

欧升达想,这事不说她也能知道,就回答:“他说帮我的公司操作上市。”

“果然。”涵涵冷笑一声。

“你知道他要干什么?”欧升达问。

涵涵笑道:“周浩在北京圈子里的酒桌上放言他最近要做件大事,估计就是指这事。”

“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仅仅做承销商?”

涵涵笑道:“这对周浩来说那是大事吗?”

欧升达没再继续说下去,底牌掀开了没什么意思。

涵涵看看欧升达说:“税务局的事现在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对方可是来势汹汹。你这边有什么事还是要及时跟我沟通,这边的管道应该会畅通,但是,也不能让他们抓住太大的把柄。”

“我明白。”欧升达回答。

“王主席让我转告你,如果有什么困难他一定会站在你背后的。”涵涵轻声道。

“谢谢王主席。”欧升达给涵涵续上茶。

一个信息:我想见见你,跟你解释一下。是周惜雪。

欧升达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回复。

涵涵微笑着看着他:“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你现在也是左右为难,是不是怕名誉受损啊?”

欧升达自嘲道:“名誉受损的前提是我有个好名声。想当年我跟楚之洋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现在出现点与女人纠缠不清的事,大不了在我的坏名声上再加上一层坏人的着装。”

“你这人倒有点儿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儿。”涵涵微笑着看着欧升达。她的头偏着,像看一件好奇的东西。

“那还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啦。”欧升达道。

“你不是一个做事很被动的人,怎么说这样的话?”涵涵问。

“我主要是怕伤害了之洋。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因为这些事伤害了彼此的感情就太不值得了。何况他现在正在危险之中,我不能不同他站在一起不是?”欧升达的脸色显得有些忧郁。

“你为什么不找他谈谈,楚总那人看起来一切都看得很开,话说清楚他也不一定跟你怎么样吧?”涵涵拿起茶杯,细细地品着。

欧升达神情更加沉重:“可是,我还是没有信心。这事毕竟不同于别的事,万一谈不好,之洋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他敢跟我绝交。”

涵涵正想说什么,马娜思回来了,欧升达问:“搞定啦?”

马娜思点点头:“等一下我回去就转账。”

欧升达看着涵涵:“中午我请两位美女吃个饭吧?”

马娜思赶紧摆手道:“这就不麻烦欧董了,我那边的事太多了。改日王主席回来,我们请您。”

涵涵和马娜思走后,欧升达抓紧时间处理了几件公司里的事。正忙着,忽然廖冰旋打来电话,约他到宝山投资大厦工地去谈谈。他明白,廖冰旋这是为了避嫌。虽然说张自江知道了他俩的事,但是在别人眼里他们之间还是简单的合作关系。

到了工地,欧升达注意到,廖冰旋依然带着昨晚的那副墨镜站在工地中央。

“怎么样,还疼吗?”欧升达问。

“还好,早上我在SPA会所做了一下护理,美容医生说,最多三四天就会恢复原状。”廖冰旋回答。

“昨天晚上见到古梦柏啦?”

“嗯。”

“他说什么?”

廖冰旋看看天空,那里正有塔吊吊着一块钢梁缓缓地旋转着:“哎,升达,我怎么觉得我越来越看不透我这位老同学,我昨天跟他说了周惜雪的事,你猜他怎么样?他只是说他跟周浩是好朋友,他跟周惜雪是恋人的事只字未提。而且还连声地说周惜雪从小被家里惯坏了,太任性等,仿佛一切事情都跟他没关系一样。”

“这样啊,你怎么看他的这种表达?”欧升达盯着廖冰旋。

“我觉得,他越是想撇清自己,越说明这事跟他的关系越深。”

“这事跟他肯定有关系,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他这么往死里整我和之洋到底是为了什么?”

廖冰旋用手扶了扶眼镜:“我也试探了他一下,可能是因为他早有防备,说话滴水不漏。我也不好再深问,怕引起他的怀疑,所以,就谈了点别的。不过,可能是他为了在我面前摆明他对你的关心,有意无意地说,他给你在徐市长面前营造了很好的气氛,具体怎么营造的他却没说。”

欧升达马上明白了古梦柏话里的意思,但他还是说:“是吗?我怎么没有感觉?”

“是不是……”廖冰旋正想说什么,欧升达发现她忽然显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他顺着廖冰旋目光的方向回头望去,发现张自江正脸色阴沉地走过来。

“怎么,一天不见就受不了了?”张自江并不看欧升达,眼睛紧紧地盯着廖冰旋。

“对,我现在一天不见他就受不了,怎么啦?”廖冰旋挑衅地看着张自江。

欧升达想说点什么,但是,张自江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你到底想怎么样?昨晚上你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跟他在一起?”张自江问。

“你听我解释……”欧升达道。但是,廖冰旋拦住了他:“你不用跟他解释。”

然后,她对张自江道:“对,我就是跟他在一起,你想怎么样吧!”

“你跟他睡觉了?”张自江显得有点急。

“漫漫长夜不睡觉难道唱歌?”廖冰旋反问。

“你?”张自江有点气急败坏。

“干吗?想打我?张书记,这是公共场合,注意形象。”廖冰旋满不在乎。

张自江咬咬牙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你跟招商局那个姓杨的副局长是怎么回事?别说你俩没睡过。”廖冰旋讥讽道。

“你那是望风捕影。”张自江有点儿慌乱。

廖冰旋满脸鄙夷:“张书记,你啥时候改改你的虚伪真实点儿行不行?想当初那个敢作敢当的张自江哪儿去了?”

“你俩还是别吵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心平气和地谈谈。”欧升达道。

“不,就在这儿谈,张书记,你说是不是?”廖冰旋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张自江脸色更加地阴沉:“欧升达,你也太大胆子了,连我张自江的老婆也敢动?”

“怎么了,难道我廖冰旋是皇帝的老婆?”廖冰旋的声音不高但明显是生气。

“我没问你,你少插话。”张自江更加气愤。

“张自江,你没权利这么跟我说话。廖冰旋是你老婆不假,可是,老婆不是让你冷落的,不是一块让你随便丢在那里不管的一块石头”。欧升达声音平和地说道。

“哎哟,欧大老板看来挺能怜香惜玉的。”张自江很不屑地说。

“张书记,我是不是怜香惜玉这个并不重要,现在既然你在这里,关于这件事,我们三个当事人既然把话说开了,就要有个解决的办法是不是?”欧升达不紧不慢,他知道自己不能急,否则就会进退失据。

“怎么解决?你睡了我老婆,难道还叫我睡你老婆不成?”张自江恶狠狠地道。

“你卑鄙。”廖冰旋道。

“怎么,觉得自己吃亏了?”张自江微笑着问。

“你滚。”廖冰旋对着张自江低声道。

“哎呀,看来你还真向着这个卖房子的黑心商人啊?”张自江看着廖冰旋。

“他再黑心也比你干净,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事就是干干净净的。”

这句话似乎击中了张自江的软肋,他的气焰一下子弱了很多。他低声道:“旋子,我跟你说,你要是保证以后不再跟这个男人来往,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呵呵,你这是站在道德法庭上把我审判了,然后再大度地原谅我是吧?”廖冰旋道。

“任何人都不能代表社会道德,而只能代表他自己。我们不理解的东西不一定就是错误的,也不一定就是不道德的。”欧升达补充道。

“你俩一唱一和的,好像我这受害者要向你们这对野鸳鸯道歉似的?”张自江毫不相让。

“随便你怎么理解,我无所谓。我只是要跟你说明,我跟旋子不是你想象的只是因为欲望而在一起。她是个优秀的女人,美好的事物谁不喜欢?”欧升达道。

“喜欢你就抢,你就偷?”

欧升达轻笑了一下:“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偷,什么叫抢?感情这种事啊,你忽视了,冷落了,你防御的功夫再好也是挡不住的。”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张自江脸有些红,脖子上开始有了青筋。

“感情也有保质期。你不重视维护,出现了问题,你自己就没责任吗?”

张自江斜着眼睛:“小偷儿质问起失主‘谁叫你不把东西看好了’是不是?”

“我介入你的生活不是问题的关键,而是你的生活为什么有机会让我介入这才是关键。”

“你让我们夫妻之间出现了裂痕,在我心里割开了一道伤口,你明白吗?”

“这道伤口本来就存在,它就在廖冰旋的心里。现在我的行为要是在你心里也割了一刀,那算是公平。”欧升达回答。

“你这是人话吗?”张自江有点儿气急败坏。

欧升达依旧平静:“你真是太自我了,完全没有把自己的妻子放在心上。”

“你什么意思?”张自江忽然有点儿不自信起来。

“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和你的那些下属,而是你的情敌,就是我。”

“做我的情敌,你配吗?你信不信我会报复你?”张自江道。

“这个我相信,你也一定会报复我,甚至还会利用手中的权力。可是,我希望你能记住,那样的结果也许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两败倶伤,还可能会伤及旋子,伤及你的家庭。你愿意看到那种结果吗?”

“你在威胁我?想让我不得不咽下这个苦果,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张自江问。

欧升达看出他在后退:“千万别这样想,这件事对我们三个人都是件痛苦的事。现在你要做的是能不能让旋子不痛苦,而不是为了出口气,跟我拼命。”

“欧升达,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想把我做个交易的砝码跟张自江妥协?”半晌没说话的廖冰旋忽然问道。

“旋子,你别误会,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每一天都开心。这一点我做不到,也许张自江能做到。”欧升达深深地凝视着廖冰旋。

“他会吗?”廖冰旋问。

欧升达望着张自江:“人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可以把所有事都忘掉,以后每一日都是个新开始,你说多好。”

张自江没有立即回答,半晌,他才说:“也许有这个可能,可是,你要保证以后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如果你以后能让她幸福,我自然会远远地看着;但你要是还跟以前一样,甚至会因为我们的事变本加厉地折磨她,你想想我会怎么办?”

“我怎么觉得你这人有些不可理喻啊?你自己有老婆为什么还要惦记着别人啊?”张自江黑着脸道。

欧升达不急不火地说:“谁能肯定自己今生只会爱上一个人,像你这样,也正应了那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和旋子发展到今天,你觉得只是我们不顾家庭,不讲道德吗?每一个忠于家庭的女人,谁不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该怎么样去相信你这种男人。只要有了外遇的男人,再不会说谎也会说谎,然而女人的心终究是世界上最灵敏的仪器,任何一点改变都是感觉得到的。这点,张自江你承认吗?”

“旋子,他说的是真的?”张自江迟迟疑疑地问。

廖冰旋叹口气:“唉,怎么说呢?张自江,我和你的感情就像从一大片灌木丛中找到一湾泉水,总是有许多你清理不了的东西,像无数的乱发缠着你的手你的心。所以,爱上你这种男人,注定是会痛苦的,爱得越真痛得越真。”

“所以,你就报复我?”

廖冰旋看看欧升达,又看看张自江,摇摇头:“也不全是,我毕竟是个成熟的女人,很知道走出每一步意味着什么,甚至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你不会说你真的爱上他了吧?难道,你认识几个月的男人还不如我这个你认识二十多年的丈夫?”张自江的眼睛里有很多的不自信。

“你俩是不同类型的男人,没有可比性。”廖冰旋叹息一声。

张自江终于低下头:“其实到了今天这个样子,我算明白了,再完美也会有审美疲劳的,咱们的关键就在于我会经常地走神。”

欧升达见势说道:“这样,你们俩先聊着,我先走一步。”

廖冰旋轻轻地点点头。

张自江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还是向欧升达点点头。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欧升达明白。有些事隆重地开幕,结果却是一场闹剧,也许还会发展成喜剧。欧升达走出工地,回望那对还在谈话的夫妻,心里这样想。

去会所的路上,欧升达接到古梦柏的电话:“欧董,我想跟你谈谈。”

欧升达故意装得糊涂:“有事吗?要是没事我还要跟冷董去钓鱼。”

这话可攻可守,果然,古梦柏道:“其实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想跟你随便聊聊。”

“哦,那等一会儿我去你办公室坐坐吧。”

古梦柏是要搞一次紧急灭火,看来是周惜雪给他们已经布置好的进攻出了个难题。

古梦柏一见欧升达立刻夸张地笑起来:“欧董,你这两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嘛。”

“是吗?”欧升达淡淡地道。

“嗯,看起来红光满面,看来是有财运啊。”古梦柏的笑容比平时放大至少百分之三十。

“是吗?对了,周浩说要派人帮我准备资料怎么还没来?要是能上市,我还真有可能发财。”欧升达笑道。

“哦,这个不急,周浩说一定要派最有经验的人来操作欧董的公司上市,一定要做到一炮打响。”古梦柏笑道,不过欧升达注意到,他的笑容已经不那么夸张了。

“对了,周浩不是说要拉升之洋的股票吗?什么时候开始,我得买点顺便发点小财。”欧升达笑道。

“你这大老板还在乎这些?”

欧升达呵呵地笑着:“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要是买几百万的股票,周浩把那只股票拉升10%,我儿子将来出国留学的费用不是就有啦?”

“真是奸商,这点小钱也算。”古梦柏指着欧升达笑道。

欧升达显得很开心:“不算怎么能行,都是过日子,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受大穷。”

古梦柏也笑起来,忽然,他话锋一转:“欧董,听说你这两天跟惜雪有点儿矛盾?”

“没有,没有。”欧升达故意说,这样会给古梦柏一种假象。欧升达并不知道廖冰旋来找过古梦柏。

“真的没有?”古梦柏问。

“真没有,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欧升达把球踢回给古梦柏。

“哦,早上她来过了,说好像是把你得罪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儿她又不说。”古梦柏道。

防守得还很严密,欧升达心里想:“她自己想多了吧?没啥,没啥。”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过了半晌,古梦柏道:“欧董,惜雪有些任性,要是她哪里做得不对你跟我说,我叫周浩批评她。这事可千万不要影响大家的友情啊。”

欧升达微微一笑:“古总不必担心,这公事私事我还是分得开的。”

“那是,那是。”古梦柏微笑着,但是笑容有些僵硬。

“看样子古总还是很关心周惜雪的,怎么以前没下手,让楚之洋得了便宜?”

“这个,”古梦柏脸上闪过一道不明的阴云,“哦,光顾了工作,不小心叫楚之洋钻了空子。”

“是这样啊,太可惜了。周惜雪是个很能干的女孩子,跟古总很相配的。”欧升达似乎很随意。

古梦柏笑着:“别开我玩笑了,叫楚总听见对惜雪不好。”

“没事,之洋心胸开阔着呢。”欧升达显得很开心。

“对了,之洋这一出去怎么这么久不回来?挺想他的了。”古梦柏想把话题转开。

欧升达爽朗地笑着:“谁知道,可能被哪个外国妞给迷住了吧?”

“也许。”古梦柏附和道,但是马上又问,“听惜雪说之洋公司最近丢了几个大单,他心情怎么样?”

“这个不大清楚,听电话里说还算不错。那人没心没肺,丢几个单没什么的。”

“等他回来,我搞个派对吧?”古梦柏提议道。

“好啊,到时候你安排吧。”欧升达道。

“最近见到旋子啦?”古梦柏似乎很随意地问。

“早上还有见到。”欧升达回答。

“她最近在忙什么?”

这明显是假话,昨晚他们还有见面,问这话是什么目的?

“还不是她自己那些工作。我们的合作也很正常,工程进展也很顺利。”既然你装,我也装,欧升达想。

“你们能合作愉快,我是再高兴不过了。”古梦柏微笑着。

欧升达打着哈哈:“这事还得感谢你跟之洋啊。要是我公司能正常上市,我忘不了兄弟的情谊。”

“小事,小事。”古梦柏笑着说。突然话锋一转,他问欧升达,“假如不是周浩要拉升之洋公司的股票,你会炒股吗?”

欧升达笑道:“也许你不知道,之洋公司上市时,我是有一些他的股票的,可是,我一直没卖过。我对股票买卖不在行,听说那行业是很危险的,只要是下跌,那就不得了。”

“欧董多虑了,周浩是坐庄,你大可以跟着他,包你有钱赚。”古梦柏笑着。

欧升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已经发生的,没有什么是可以确定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还是一句话,我是很敬重欧董的,要是惜雪真有什么得罪欧董的地方,你尽可以跟我说,我代表她哥哥管教她。”古梦柏忽然又把话题拉到周惜雪身上。

“真的没什么。”欧升达依然打着太极。

“那就好,那就好。”看来,古梦柏也是无从发力。

欧升达看看表:“哟,对不起,我跟冷董约的时间到了,改日再聊?”

“好吧。”古梦柏道。

欧升达走出古梦柏的办公室,回头望望,古梦柏正站在窗前向他挥手。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输钱皆因赢钱起!

到了码头,欧升达远远地就看见尹诗双站在游艇边微笑着看着自己。

欧升达笑着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尹部长。”

尹诗双笑道:“是因为你心情好,所以跟着别人一块开心。”

欧升达想想也对,经过同张自江和古梦柏的交锋,自己的心情是不错。于是他笑着说:“大家都开心,都开心。”

冷鸿海已经在游艇的观景台摆上了各色精美水果和点心,见到欧升达上来,居然夸张地跟他来了个拥抱。

欧升达虽然不习惯同男人拥抱,但还是被他的热情所感染。尹诗双和乌梅在一边笑着。很快就开了船,船游弋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远处香港的美景犹如一幅水墨画时卷时舒。

“感觉怎么样?欧董。”冷鸿海问。

“哎呀,冷董真会生活,真是羡慕啊。”欧升达喝了一口饮料感慨地说。

冷鸿海优雅地道:“有什么羡慕的,凭欧董的实力,买艘游艇也不是难事。”

欧升达看了一眼远处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岛,回头道:“买大概是没问题,然而,高昂的购置费、养护费、泊位费只有少数像你这样的世界顶级富豪才能够轻松支付。我这样的只能望洋兴叹,不敢尝试啊。”

冷鸿海轻笑了一下:“其实,欧董有个误区,买游艇不仅仅是为了玩,它其实是财富、身份的分水岭。玩游艇离不开倶乐部,就像汽车需要停车场一样,游艇也需要一个专业码头与专业维护。游艇倶乐部的成员大都是高端的老总级人物,加入游艇倶乐部,就等于进入了一个新的社交圈;在休闲娱乐的同时,融进了对玩伴社会身份的选择和认同。怎么样?要不要我介绍你加入一个倶乐部?”

“这个等等吧。”欧升达解释道。

“对了,听说欧董的公司准备上市?”冷鸿海忽然问。

“嗯,有这个打算。”欧升达心里道,这些人的消息真是很灵通啊!

冷鸿海笑道:“上市好啊,在现在的环境下,公司上市不仅可以从大陆市场圈钱,而且还能到香港市场再圈钱;不仅能圈一次钱,而且能圈多次钱;关键是圈来的钱既不用付利息,还可以永远不用偿还。不仅如此,上市两个字本身就是招牌,凭着上市公司这块招牌,你融资也容易,而且跟政府办事也容易。”

“冷董对大陆环境吃得很透啊。”欧升达看着冷鸿海笑着,与此同时,坐在一旁的尹诗双和乌梅也笑起来。

“吃得再透,我们台商也不能上市。”冷鸿海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欧升达有点奇怪:“报纸上不是说要加快台商上市的速度吗?”

冷鸿海道:“大陆鼓励台商企业抓住大陆资本市场大力发展的良好机遇,通过上市融资、并购等各种手段,谋求更大的发展,这点没错;可大陆办事的人可真是有问题。”

“冷董这是什么意思?”欧升达问。

冷鸿海道:“我们其实早就接受了上市辅导,但现在提出申请快一年了,还是没有什么希望。”

“为什么?”欧升达问。

冷鸿海看了一眼乌梅,乌梅见势对尹诗双道:“走,咱们到厨房看看去。”

两个女人走后,冷鸿海叹口气道:“这涉及到一个上市指标的问题。”

欧升达道:“我这里刚刚开始接触证券公司、基金以及会计师事务所的人,有些事还不大明白,冷董还要明示。”

冷鸿海道:“现在争上市指标真可以用打破头来形容,我们派人去北京活动了好几次,还是没有拿到指标。”

“这么难吗?我听一个朋友说不是很难啊?”欧升达有些不解地问。

“你是说周浩吧?他净说大话,不靠谱儿的。以前他也想操作我们公司上市,我没答应他。”冷鸿海淡淡地说。

欧升达忽然明白了,周浩也是倶乐部的股东,冷鸿海自然跟他很熟。于是,他点点头道:“是他跟我说的,冷董,对上市指标这事我不大懂,你给我详细说说。”

冷鸿海端起饮料喝了一口,低下眼皮道:“所有的公司在取得上市资格之前都要带着几百万上千万到北京去活动。所谓活动,就是砸钱。这么多钱砸到什么地方去了?当然不会砸到长安街上了,而是砸进了某些人的腰包里。而这个过程,周浩他们也要扒皮的,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是他找的人是不是真能解决问题。”

“看来北京哪个行业的水都很深啊。”欧升达若有所思地说。

冷鸿海哼了一声:“那是自然。所以啊,最终争到上市指标的总是少数,没有争到上市指标的还是占大多数。”

欧升达大吃一惊,问:“按你这么说,岂不是我公司上市也是遥遥无期?”冷鸿海呵呵地笑起来:“也不尽然,可以走曲线救国的道路。”

“怎么个走法?”

冷鸿海拿起一枚莲雾,但是并不吃,拿在手里把玩着:“可以借壳上市。”

“借壳上市的概念我倒是经常听说,可是具体怎么操作呢?”

冷鸿海笑道:“比如,某个上市公司尽管里面的东西可能早已经被全部掏空了,但它还在证券市场拥有一席之地。这就是个‘壳’,只要有了这个‘壳’,经过适当的资产置换或债务重组,就照样能让它洗心革面,焕然一新,成为一家有题材的上市公司;就能继续发挥它的圈钱功能,达到圈钱效果。”

“我明白了,如果通过正常的渠道,也使用了各种手段,还是争取不到上市指标的情况下,买个‘壳’也是可以达到同样的目的。”欧升达看着冷鸿海说道。

“嗯,关键是怎样寻找一个这样的公司。”冷鸿海微笑着。

“是啊?我是外行,你是内行,你说说怎么买‘壳’?再说,到哪里去买一个这样的‘壳’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冷鸿海笑着,眼里有很多东西。

欧升达心头一震:“你是说之洋公司?”

冷鸿海点点头,并不说话。

“可是,你说的‘壳’跟之洋公司并不相符啊?之洋公司虽然遭遇了一些麻烦和困难,但它还不至于沦为‘壳’啊?”欧升达大惑不解。

“所以,要想利用这个‘壳’,就要另想办法。”冷鸿海细细地品着莲雾。

“什么办法?”欧升达感到紧张。

冷鸿海忽然目光炯炯:“这个办法就是让楚之洋下台。”

“啊?”欧升达大吃一惊。

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冷鸿海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本想说,对不起,我不能这样做。可转念一想,不妨听听冷鸿海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问:“冷董,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冷鸿海咽下最后一口果肉,清清嗓子道:“上市公司也叫公众公司,具体来说,就是凡是拥有该公司股票的人都是公司老板。话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并不是每个购买了之洋公司股票的人都要来参与公司的管理与决策。如果每个购买了上市公司股票的股民都来参与公司的管理与决策,那一定乱套,实际上,上市公司日常决策管理权归公司董事会。”

欧升达尽量使自己平静:“这事我明白,之洋公司董事会董事长是楚之洋,总裁也是他。也就是说,他既是公司的老板,也是经营团队的核心。”

冷鸿海倒了杯饮料给欧升达,接着道:“按照公司法,上市公司的最高权力是归股东大会,但这种大会每年才召开一次,无法真正行使日常管理和决策权力。所以,日常权力仍然在董事会,而之洋公司董事会董事长是楚之洋,其他董事绝大多数都是他一句话就任命的,而且这些人一般都是他公司原来的高层管理人员。既然如此,那么这些董事必须跟楚之洋保持一致,如果不保持一致,那么楚之洋当场就能抹去你董事的头衔。董事会说白了还是楚之洋一个人说了算?”

“对啊,这个道理我明白啊,这跟拿之洋公司这个‘壳’有什么关系呢?”欧升达回答。

冷鸿海笑了:“在任何一个公司里,真正说了算的人只能是一个人,不能有两个人,否则这个公司就会陷入内耗,也就无法正常运转。这样,要是想把之洋公司当‘壳’来用,必须把董事会总裁这个职务拿下来。也就是说,一旦是有人盯上了之洋公司这个‘壳’,那第一步就是要让楚之洋下野,让他不再有控制董事会的权力。”

欧升达问:“这么说冷董是志在必得了?”

冷鸿海想了一会儿:“其实,只要是想用这个‘壳’的人,没有不想到这一步的。我这样想无可厚非,你也可以想,甚至周浩也可以想。”

欧升达问:“我不明白冷董为什么要跟我谈这个?”

冷鸿海向远方眺望了一会儿:“你知道怎么才能拿下楚之洋这个董事会董事长的职位吗?”

欧升达道:“要是你应该怎么办?”

冷鸿海笑道:“对付上市公司,自然要用资本的力量啦!”

欧升达哦了一声:“怎么运用呢?”

冷鸿海道:“之洋公司上市以后,股价一直在发行价左右徘徊,而且随时有破发的危险。你应该知道,一旦这样,他的日子会非常难过。别的不说,一旦是他的年报不佳,股票就很有可能破发,那样,还会产生其他更直接的负面效应。比如影响公司的信用等级,融资就会出现问题;还可能造成职工内部股票的价值低估,这样员工情绪就会不稳等。因此,周浩跟他提出拉升之洋公司股票,他马上就同意了。”

“你是说他这步棋是臭棋?”

“这步棋的前景怎么样我们先不谈。你知道吗?之洋公司手里的筹码并不多,一旦是出现股价大幅下滑他根本没办法制止。如果出现那种情况,即使他动用公司资金护盘,也是杯水车薪。”

欧升达感到背后一阵阵发冷,他没出声继续听冷鸿海分析。

“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人放出公司业绩不佳的利空消息,你觉得他的股价会怎么样?”冷鸿海看着欧升达问。

“会下滑到很低的程度,可是这跟楚之洋的地位有什么关系?”欧升达问。

冷鸿海轻笑一声:“有人之所以要这样做就是要逢低吸纳。这些人暗中吸纳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坐庄?无论从理论还是从实践经验看,在没有与目标公司达成合作的情况下,任何庄家是绝对不会贸然炒作一家业绩明显下滑的公司股票的,除非是有人另有目的。”

“比如说要将楚之洋的董事长位置拿下?”欧升达问。

“你说呢?这个时候有人暗中吸纳之洋公司的股票,如果不是为了坐庄,那么就只能是为了投票,为了在股东大会上投票。投谁的票?当然不会投楚之洋的票,而是投他们自己的票。”冷鸿海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明白了,可是冷董,你既然也需要之洋公司这样的‘壳’,为什么要把拿到这个‘壳’的操作手法告诉我呢?你要知道,我不会这样对待我兄弟的。”欧升达坚决地说。

“你不这样做,我不会这样做吗?周浩不会这样做吗?”冷鸿海看着欧升达道。

欧升达没有立即回答,他脑子里迅速地旋转着,冷鸿海今天这番谈话的意图是什么?应该不是恶意,否则,他根本用不着跟自己谈,凭他的实力直接做就行了。

“谢谢冷董,你今天这番话我记住了,我会找机会跟之洋谈谈的。”欧升达回答。

冷鸿海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其实,不光是楚之洋,就是你自己也是别人的目标。这一点,我想不用我提醒你吧?”

“我能体会得到,因此,我也作了些防备。”欧升达回答。

冷鸿海微微一笑:“证券公司那边你做得还可以,但是一定要告诉他们小心,不要让别人看出你现在正在吸筹建仓。”

欧升达愣了一下,冷鸿海笑着说:“我有点像间谋是吧?别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被别人算计。你应该知道我跟康美电器是战略合作伙伴的关系,那么我跟王主席也是很好的个人关系。康美在香港上市,我也透过我们集团在香港的子公司取得了一部分康美电器的股权,因此,王主席要做什么事我也是知道的。”

“昨天我跟王主席借钱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欧升达问。

冷鸿海道:“这个他的确没跟我说,但你在证券交易所做的事我们是知道的。”

欧升达一惊:“既然你能知道,那周浩会不会也知道了?”

冷鸿海道:“暂时他应该不会知道。这次巧的是,你安排的人实际上也是我们信任的人。”

欧升达长吁一口气:“那就好。”

“欧董,虽然我们不是完全知道周浩和古梦柏的最终目的,但我们还是尽量提醒你小心。”冷鸿海轻轻地说。

“那涵涵小姐和尹小姐对我说的一些话是您叫她们透露给我的啦?”欧升达问。

冷鸿海笑了一下:“这里面有我的意思,但也有她们个人的意思。”

欧升达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涵涵很感谢你为她拍下了那件旗袍。”冷鸿海笑了一下。

“她跟您?”欧升达试探着问。

“哈哈,你想问我们是不是有那层关系对吧?我可以告诉你,我和王主席跟她是很好的朋友,朋友。”冷鸿海特地强调了一下“朋友”二字。

欧升达明白了,一些念头在他灵魂的最深处涌动,像南海的涛声。

欧升达知道,有些话冷鸿海不说,自己也没有必要问。毕竟人家也是身在商海,有什么目的那是人家的事,只要是对你没有恶意就行了。

现在的关键是怎么跟楚之洋说,欧升达太了解楚之洋了,就这么跟他说他肯定不相信,即使是勉强相信,又要装得无所谓的样子。最难办的就是,哪天那个诗人的伟大道德再一上来,有可能把心里话跟周惜雪说了,那样的话非把事情搞砸了不可。可这件事要是不能跟楚之洋达成共识,光凭自己是很难打赢这场仗的。那么,现在找个机会跟楚之洋沟通好这件事,取得他的理解和支持才能继续战斗下去。现在有了自己跟周惜雪的这事,楚之洋会轻易原谅自己吗?这下子他忽然明白了周惜雪这件事的重要性。怎么摆平周惜雪现在是个关键问题。

他现在还没有想好一个完整的对策,还必须继续想。

“看看,咱们说是出来钓鱼,结果光顾谈话了,要不要甩两竿?”冷鸿海的声音把他从沉思中拉出。

“好啊,不过对这个我不在行。”欧升达回答。

“没关系,这钓鱼啊,讲求的是一个心态,长期钓鱼能修身养性。”

两个人走到船尾,早有船员准备好了鱼竿。

冷鸿海问:“你打算钓什么鱼?”

欧升达回答:“当然想钓大鱼。”

冷鸿海挑了一根鱼竿给他:“一般新手用一个短的手竿就行了。我看欧董是个想钓大鱼的人,给你把碳素竿吧。”

两个人坐下来,冷鸿海道:“一些钓鱼的新手将鱼线拋到水面,看着鱼钩沉入水里,就以为大功告成,只等鱼儿上钩就行了;但往往经过长时间的等待之后,鱼漂一动也不动,便渐渐失去了耐心,时不时地拉起竿来瞧瞧,最终徒劳无功。其实,钓鱼仅有耐心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技巧。”

“嗯。”欧升达眼睛盯着鱼漂。

冷鸿海淡淡地说道:“鱼是游动的,机会也是在变化的。我们必须不断变化位置来寻找大鱼,并且在其饥饿的时候投下鱼饵,把它钓上来。所以,你应该知道你在什么水域、什么时间才容易钓到你所想钓到的鱼。”

欧升达扭头看着冷鸿海,似乎在琢磨他话中的含义。

这时冷鸿海忽然大叫:“拉起来!”

一拉却拉不动,冷鸿海一个箭步冲过来帮忙,熟练地将竿指向鱼线的方向,一会儿狂舞钓竿,一会儿放线、收线,大约过了有十多分钟靠旁边船员的帮忙,才钓上来一条七八斤重的。

冷鸿海笑嘻嘻地道:“今晚的主菜就是它了。”

吃饭之前,欧升达打了个电话给楚之洋,在他的脑海里这世上有几样东西是最重要的,其一就是他与楚之洋的友谊。他曾经跟乐枫说过,关键的时候可以放弃她和欧广群,但是不能放弃楚之洋,为此,乐枫还吃了好久的干醋。

“你丫的这几天一天一个电话,你催命呢?你不知道我忙着吗?”楚之洋接起电话。

欧升达讪讪地说:“不是有事要跟你谈吗?”

“啥事?你电话里说不行吗?”楚之洋显得很不耐烦。

“关键是电话里面说不清楚,我想等你回来好好跟你谈谈。”欧升达感觉心里很苦。

楚之洋咦了一声:“这有点儿不像你欧升达啊。你平时总是直肠子,这几天怎么忽然绕起弯弯来了?”

“之洋,这件事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必须得跟你面谈。”欧升达道。

“你呀,要是做项目缺钱。我这儿拿不出多少,两三千万还是能凑的。”楚之洋道。

“不是钱的事。”欧升达道。

“不是钱的事,能有什么事让你这么支支吾吾的?不是我让你照顾周惜雪你小子下手了吧?要是那样看我不骟了你,别说了,下周我回去。”说完放了电话。

欧升达感觉到有点儿什么东西忽然卡在喉咙那里,咽不下、吐不出。

吃饭时,四个人坐在游艇的餐厅里,面对着那条硕大的海鱼,冷鸿海对欧升达道:“这机会啊,稍纵即逝,刚才你要是再犹豫一会儿,这鱼就有可能跑掉。”

欧升达点点头说:“那是,只要你及时地钩紧了它,它就再也跑不掉了。”

冷鸿海意味深长地说:“所以,你要学会收放自如哦。钓鱼的基本技巧是线要细、饵要香,轻轻地投钩,不要把鱼惊走。”

欧升达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嘿嘿一笑:“我钓鱼不会像有些人那样牺牲兴趣和快乐的。我争取做到从容淡定地将大鱼收入囊中。”

乌梅嫣然一笑:“欧董这么快就掌握了钓鱼的真谛?”

欧升达嘿嘿一笑:“钓鱼这玩意儿有意思,你就说刚才这条鱼吧。冷董提醒我收线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它那种力度通过鱼线传递到我的全身,越靠近水面,它挣扎所传达出的力量感就越强。与鱼之间展开的这场较量中,我忽然明白了你必须体会目标在自己手下挣扎时的那种求生的欲望。”

尹诗双忽然笑了:“欧董钓条鱼都能有这么多感触,我真服了。”

欧升达看了一眼冷鸿海:“还是冷董点拨到位。”

冷鸿海笑得很开心:“我们看一片水域好坏,并非看其大小、地势等,而是看是否有我们需要钓的鱼。换一句话说,你要知道自己要什么。欧董,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欧升达道:“我明白了,来,我敬您一杯。”

欧升达看着冷鸿海有些敬畏,他从来不信命运、不拜神。但在那一刻,欧升达想,是谁改变了我的生活?

冷鸿海喝酒很爽快。据他自己说,他年轻时在金门当过兵,有时候可以喝两瓶金门高粱。游艇在海面上驻泊,也没有什么风,几个人的饭吃得也惬意。乌梅偶尔讲一两个娱乐圈的趣事,尹诗双却是很少插话。

欧升达一直判断着这两个女人同冷鸿海的关系,刚才有些话冷鸿海并没有让她们听到,可在吃饭过程中冷鸿海跟她们说话的方式又似乎很随意。随意有时就是熟的表现。

尹诗双是什么角色?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是冷鸿海安插在古梦柏身边的一颗钉子。想到这里,欧升达心里像装了一只刺猬,很不舒服。尽管大家把这场海上的宴会气氛搞得浪漫无比,但是欧升达明白,其实这还是一场商业谈判。冷鸿海绝对不会是雷锋,他不会没有一点目的地来给自己下指导棋。

欧升达这些年身经百战,跟政府官员、建筑商、供应商、经销商、广告商……谈判过无数次,跟形形色色的人相互攻防,早:就历练出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其实欧升达的诀窍只有两个:一是后发制人,先让对方发球;二是拼命藏住自己的底牌。那么,现在冷鸿海的底牌是什么?他不说,自己也必须明白,因为自己不能成为他手里的棋子。

现在在这个温馨浪漫的酒桌上,他肯定不会透露出什么,但是话里话外,他不会没有疏忽的。

乌梅坐在冷鸿海面前,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瞟着欧升达,这让他有点儿心动。欧升达这人很奇怪,这女人没主儿他没什么兴趣,要是旁边有个看守,特别是有个强有力的家伙,总是能让他产生战斗的欲望。然而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只是一闪而过,他自己骂自己:一个周惜雪还折腾得你不够吗,还想黏女人?

冷鸿海看着欧升达:“欧董,等一下吃完饭再甩两竿?”

欧升达知道他肯定还有话要说,就点点头。

钓鱼是一种事先完全未知其结果的事情,这样的事欧升达觉得很有挑战性。不过这回冷鸿海却叫两个女人也坐在旁边。欧升达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坐在一边还是抄起了原来冷鸿海给他选的那根竿。

乌梅坐在冷鸿海的旁边,淑女得让人感到生活充满乐趣和动力;可坐在他旁边的尹诗双却是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

钓了半天,没什么收获。冷鸿海扭头对欧升达道:“这个时候鱼都吃饱了,算了,不浪费时间了,怎么,觉得很失望吧?”

欧升达轻轻一笑:“没啥,钓鱼就跟人生一样,一切都是未知,只能在钩钓中期待机遇,期待运气。”

冷鸿海递了杯饮料给乌梅,样子很是亲昵:“可你要是准备了好饵,成功的概率也很大。”

欧升达心想,乌梅不是你的饵吧?但是,他嘴上却说:“要想钓到大鱼,不用美饵勾引那是不行的,可是,怎么摸透鱼的口味还是个问题。”

冷鸿海眨巴了一下眼睛:“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下大本钱如何钓到大鱼?”

欧升达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但是他究竟指的是什么?

正想着,冷鸿海忽然问:“欧董通衢市的项目进展得还顺利吧?”

欧升达回答:“还可以。”

本来他以为冷鸿海会继续这个话题,谁知,他转向了别处:“既然钓鱼是一种运气占主要成分的事情,而运气又是未知可遇不可求的事情,那么,垂钓就要顺其自然。”

冷鸿海话虽不多,可是欧升达忽然意识到了一种危机,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时刻有可能被钓住的鱼儿。尹诗双递过一个桃子,欧升达接过来的时候,发现尹诗双的手十分修长,指甲修得整整齐齐,涂着透明的指甲油。再仔细看了一眼尹诗双,面色还是那么平静,看不出她内心有什么波澜。她会是冷鸿海给自己下的一个鱼饵吗?

欧升达看了她一眼,尹诗双嘴角往上一翘。尽管没说话,但还是让欧升达感到了万语千言。想起来自己跟她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她做的事情都是那么有分寸,应该对自己没有恶意的。

欧升达同时也还了她一个微笑:“谢谢。”

然而就是这一句话,尹诗双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红晕,这让欧升达感到很是意外。乌梅轻声地哼起了一支曲子,很悠远的调子,在这傍晚的海面上显得别样的浪漫。晚风吹来,微咸里带着一股幽香,那应该是尹诗双的味道,而这味道一下子让欧升达想起廖冰旋来。她跟张自江谈得怎么样?欧升达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五味杂陈的感觉。

说来也巧,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涵涵。

他起身走到游艇的右舷,涵涵告诉他说,王光玉的那笔借款已经打到升达地产的账上了。

欧升达回头看看,冷鸿海正跟两个女人谈着什么,似乎很开心。

他回答:“谢谢。”

“那你准备怎么谢我啊?”涵涵有些俏皮地问。

欧升达想想说:“送个东西给你吧。是珠宝还是别的什么,你随便。”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一个爱钱的女人吗?”涵涵忽然显得很生气,说完这句话就放下了电话。欧升达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拿着手机在船边愣了半天。几只海鸟在游艇边飞来飞去,远处的香港岛已经亮起了点点灯光。

夜色什么都可以覆盖,不管你是快乐还是忧伤。

一条信息:升达大哥,我知道我在你面前已经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是周惜雪,语气似乎很恳切,但在欧升达看来,却是那么的虚伪。

欧升达是一个念旧的人,他习惯记得别人的好,但是不习惯记住别人的恶。可是,叫他这样就忘记周惜雪带给自己和廖冰旋的伤害,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他慢慢走回船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冷鸿海和乌梅已经离开了。

尹诗双安安静静地坐在休闲椅上,欧升达从旁边悄悄走上去,一看,她的嘴角翘着在笑。

“你怎么一个人在笑啊?”欧升达问。

“因为和你一起啊。”她仰起头来说。

欧升达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在越来越迷离的气氛中他恐惧起来。

“要不喝点酒吧。”欧升达看到旁边的冰桶里有瓶红酒。按理说不应该喝红酒,因为红酒过于暧昧,可是此时,他不知道应该怎样改变这个气氛。

尹诗双想想掀开酒瓶盖说:“来,我们好好地干上几杯。”

“要不要叫冷董他们?”欧升达问。

尹诗双看着欧升达,轻轻一笑:“你想他们这时候有空儿喝酒吗?”

欧升达想想也是,两个人离开这里能去干什么?忽然想起了那天自己与廖冰旋的那一幕,也许,船舱里激情正在上演吧?

几杯下肚,尹诗双的脸有些绯红。

欧升达问:“怎么样,还能喝吗?”

尹诗双望着远处已经华灯初上的香港,蒙眬地道:“没事,这样的一个夜晚多喝点没什么。昨天我遇到乐教授了。”

“哦,是周惜雪请她和廖总去SPA会所。”

一阵冷风吹来,有点冷,很潮湿。尹诗双似乎有点冷,欧升达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尹诗双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你最近是不是同周惜雪有点不愉快?”尹诗双忽然问。

欧升达心想,这女人的心怎么都这么细?但他嘴上还是说:“没什么。”

“没什么?廖总生日那天,我怎么看着她好像在逼你做什么而你又不想做什么啊?”尹诗双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慵懒。

“是吗?我怎么没觉得啊?”欧升达回答。

“后来我看你跟涵涵跳了舞,不久她的衣服就被淋湿了,不是你叫涵涵干的吧?”

“怎么会?”欧升达回答。

“不过晚上散会,我可是看她去了古总办公室,他俩谈了很久。我借口进去,却看见古总拿着她的手机在看什么,看我进去,古总把她手机放在了自己抽屉里。”尹诗双直起身,欧升达注意到,她的眼睛里有种火焰。

欧升达回避了这股火焰,似乎很随意地道:“那有什么?”心里却有了对很可能出现糟糕事的恐惧。

“我想也没什么,他俩过去毕竟是恋人嘛。现在不在一起了,也还算是朋友吧。”尹诗双的话虽轻,但还是在欧升达的心里扎了一下。

“那是,那是。”欧升达胡乱回答着。

“我看乐教授和廖总关系很好啊?”尹诗双忽然问。

“还行,她们平时有时候一起吃个饭喝个咖啡逛逛商场什么的,似乎关系还不错吧!”欧升达回答。

“嗯,真挺羡慕她们的。”尹诗双说完整个身体又缩回到了阴影里,欧升达又看不清她的表情了。

欧升达又给尹诗双倒了点红酒:“也许是她们年龄经历爱好都差不多吧。”

“是吗?也就是说她们都喜欢相似或者相同的东西才使她们走到一起?”尹诗双的话看似漫不经心,欧升达却听着别扭。

“也许,女人之间的事,我一般不问。”欧升达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

“你说,我要是也喜欢乐教授喜欢的东西,她会不会对我也像对廖总那么好?”她的声音不高,但是却很清晰。

“这个我哪知道?”他的心有点儿悬在半空的感觉。

“哎,我有个问题不明白。周惜雪现在似乎跟乐教授也很好,她比乐教授小那么多,不会也喜欢同乐教授相同的东西吧?”

尹诗双的话叫他感到了某些东西,而这些东西让他愧疚不安。

“我不是问你,我能不能跟乐教授做朋友吗?”

“或许,你跟周惜雪做朋友比较合适,你们年龄差不多,思想应该也会差不多。”欧升达道。

“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要是能成为朋友早就成朋友了。可是现在……”尹诗双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不知为什么,她生生地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两个人忽然无语,一种奇怪的气氛像一张网一样,把两人罩住。

“哎,咱俩认识也很久了,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她的声音不高但忽然有无限的娇羞。

“漂亮、能干、为人处事很得体。”

尹诗双看了欧升达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看了一眼:“你把我当朋友吗?”

欧升达装着看向别的地方:“我觉得你不是我朋友。”

“为什么?我有得罪你的地方吗?”尹诗双似乎很吃惊。

欧升达憋着笑:“我不是把你当朋友,因为那样辱没了你,我是把你当小妹妹。”

“你这人真坏。”尹诗双的粉拳马上招呼了上来。

欧升达没有躲开,任尹诗双在他肩头捶打着。

待到尹诗双停下双拳,他道:“哪天乐枫有工夫,我叫她准备几个好菜,你去我家做客吧?”

“是吗?”她问。

“嗯,我再让乐枫叫上廖冰旋。”欧升达回答。

“哦。”尹诗双的语气明显没有了兴奋。

“怎么,不喜欢廖总?那我就不请她了。”欧升达问。

“不是,我挺喜欢她的。”尹诗双忽然离欧升达远了一点。

欧升达回头拿起了桌上的红酒,灌了自己一杯,开始胡思乱想。

“哎,我要是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尹诗双忽然转过身看着欧升达。

欧升达咧开嘴笑了:“你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尹诗双的脸上迎着斑斓的灯光,看不清她具体的表情。

“你回答我,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哥哥对妹妹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呢?”欧升达笑着。

“好,这可是你说的。”

她能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古梦柏的圈套里有她的参与?

正想着,冷鸿海和乌梅从船舱里走出来,欧升达注意看了一下,两个人穿得整整齐齐的,不像是做过爱,那他们干什么去了?

“欧董,你俩好兴致,喝了这么多?”冷鸿海看着那瓶红酒。

欧升达笑了:“这么好的环境,自然会有好心情。”

冷鸿海扭头看看乌梅,笑道:“咱们也分享一下欧董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