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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给我对个戏吧。”厉墨钧随手将剧本甩出,米尘赶紧伸手接住。
“第六十七页开始。”
米尘赶紧迅速翻动页面,原来是那天拍戏卡壳的地方。女主角林可颂将参加决赛但最终落败的菜品在江千帆的厨房里原味呈现。没有了评委,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压力,这是属于林可颂的完美。
米尘刚要开始念林可颂的台词,厉墨钧却说:“我来念林可颂的台词,我想知道,如果你是江千帆,会有怎样的反应。”
“……江千帆看不见啊,我看得见……”米尘觉得这十分有难度。
而且江千帆是男的,她是女的。心境什么的都不一样吧。
“没有关系。就当做江千帆看得见吧。”
厉墨钧从厨房随手取来那个刚被她洗gān净的餐盘,低□来,送到她的面前,俊挺如同画作的五官就这样停留在距离米尘不到五公分远的地方,她甚至可以从他的眸子里看见自己。
他念出林可颂的台词,石英落入水面一般的声音,“你尝尝看吧,应该还有太多需要被改进的地方……也许这就是我的极限。”
米尘愣了愣,她知道厉墨钧是在演戏,所以那一向没有起伏的眸子里,是一种让人觉得哪怕与全世界背道而驰也要全力去满足的期待。他隐忍着,生怕被对方所发现。尽管对方根本看不见。
米尘仰着头,下意识说出了电影里台词里的那三个字:“很好吃。”
厉墨钧看着她,打量着她,宛若要将此时此刻的她刻进自己的眼睛里。
米尘在他的目光里有一种收不回魂的错觉。她赶紧别过头去。
厉墨钧单手撑着桌面,他依旧靠得她很近。
“你告诉我,你觉得江千帆此刻的心qíng是怎样的?”
“我……无法了解江千帆的心qíng。但对于林可颂,也许我更有感觉。”
“那就说说林可颂。”
“这道菜,是林可颂对江千帆的临别赠礼,她渴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对方,哪怕她因为这道菜输了。林可颂想要流泪,她一直拼命地忍住。因为他知道江千帆对于声音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她生怕江千帆感受到她的心qíng,所以她一直都装作对一切都无所谓。江千帆是她参加比赛的幕后指导者,是她的导师。他总是能给她提出很多很多的意见。从味道的层次到形态到最后的装盘。林可颂总是很期待江千帆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教给她。但只有这一次,林可颂不希望江千帆提出任何的意见,因为这是最后一道菜,所有人都可以不认同它,只有江千帆不可以。所以,当江千帆说‘很好吃’的时候,林可颂的眼泪才会再也忍受不住掉落下来。只要她的眼泪落下,江千帆就会发现。因为他的嗅觉与他的听觉一样敏锐,他闻到了眼泪的味道。”

☆、第39章

米尘停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她其实也不希望厉墨钧过多地受到自己的影响。毕竟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谢谢。你可以回去了。”厉墨钧直起身来,坐回到原位。
米尘呼出一口气,缓缓起身,离开了这栋别墅。出了门,她仍旧有些不现实的感觉。
蓦地,她忽然想起自己是被厉墨钧给带回来了,那么安塞尔呢!
老天,那个傻瓜不会还倒在烧烤铺子里吧!
米尘赶紧拨打电话,电话响了N久,米尘锲而不舍地一直打一直打,终于电话被接通,传来安塞尔游魂般的声音。
“喂……我是安塞尔·塞巴斯蒂安……”
“我是米尘!你现在在哪里!”
“我……现在在……诶!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哪里啊!”
“你先别着急!你现在是还在烧烤店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不是,这里好像是酒店房间啊!我看看,有卡片……四季酒店……有人留了张字条,是中文,我看不懂……”
“什么?还有纸条?你先看看,你的肾还在不在?”米尘吓坏了。
安塞尔更加被米尘吓得一惊一乍,向后摸了摸,向前摸一摸,连个刀口都没有。
他将那张纸条拍照传给了米尘,米尘发觉那竟然是连萧列出的账单:酒店房间一千二百元一晚、出租车费用(来回)一百二十元、烧烤及啤酒六百四十二元……
米尘呼出一口气,心想gān什么给安塞尔送那么贵的酒店,八十块钱一晚的招待所就够了。
中午陪着安塞尔喝了碗粥清肠,米尘背着化妆箱就赶到了剧组。厉墨钧早就在坐在折叠椅上等着她了。
连萧笑着看了看腕表,“米尘,又是踩着点来的啊!”
“踩点总好过晚点!”米尘如此坚信。
重新回到剧组,面对的又是那段鬼打墙般的感qíng戏。
冯秀晶饰演的林可颂将那个餐盘送到了厉墨钧的面前。
米尘不得不说,她的演技比起最开始的时候要成长了许多。一双眼睛里包含了太多的qíng感,比如憧憬与恋慕,以及不得不说再见的不舍,而她的唇上却是淡淡的笑容,尽己所能装作一切如常。
当冯秀晶说出林可颂的台词时,脸上那细微的表qíng都十分到位,令人莫名动容。
米尘在心中双掌合十,希望厉墨钧这条戏一次通过!
厉墨钧饰演的江千帆,眼睛是看不见的。他的手指触上餐盘的边缘,微微一个滑动,以此在心中勾勒餐盘的形状。他始终目视前方,仿佛能看见坐在对面的女主角一般。
依旧是优雅的仪态,轻轻垂下的眼帘,他不紧不慢地嚼着,等待着味道遍布他的口腔,占据他的大脑。
暗淡的眸子里,仿佛闪动着星子。他唇角的笑容很浅,浅到微微只能看出来那么一点却让人觉得无比珍贵。
“很好吃。”
时间静止在那三个字之间。
厉墨钧的眼睛依旧看着冯秀晶的方向。就算看不见她的影像,他也总能准确地感知她的位置。
没有任何的颤动,冯秀晶的泪滑落而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米尘在内。这是一段只有两三句台词的戏,却酝酿着即将奔涌而出的qíng感。
导演拍了拍手,“很好。”
米尘也跟着呼出一口气。她还记得那一刻厉墨钧的表qíng,那种哪怕全世界在喧嚣,我也能听见自己在心动的被掩藏的很好的感qíng。
“厉墨钧,保持这种状态!下一场戏也要过!”导演拍了拍手,“摄影师调整位置!冯秀晶,刚才的眼泪掉落得恰到好处!去补个妆!”
冯秀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望向厉墨钧的方向。她知道,刚才的自己也是被厉墨钧的眼神所感染,顷刻入戏。
厉墨钧却显得比刚才更加沉默了。
“我发现当我担心你什么不擅长的时候,你总是超出我的预料之外。比如《金权天下》里的耿念,还有刚才的江千帆……下一场好像难度更大了啊!你可要顶住啊!”连萧眯着眼睛笑着。
米尘刚整理了下粉刷要为厉墨钧补妆,厉墨钧却忽然扣住了米尘的手腕,睁开了眼睛,“连萧,如果戏开始了我还没回来,你就说我需要静一静,再多给我几分钟。”
说完,厉墨钧就把米尘给拽走了。
连萧呆呆地抱着胳膊,良久才说一句:“哦……我知道了……”
“不是……厉先生!我们要去哪里啊……”
这几场戏,场景在江千帆的家中,剧组选择在一个高奢别墅中进行取景。
米尘被厉墨钧拽着,来到了别墅中另一个方将。这个房间因为不被用到,所以只有简单地装修。
厉墨钧将灯打开,把剧本递给了她,“给我对戏。”
说完,他便转身,拉过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米尘低下头,这是林可颂向江千帆告别的场景。
整间房间空dàngdàng的,窗子没有被关上,不断有风灌进来,托起欧式窗帘,海làng一般,此起彼伏。
而厉墨钧就坐在那里,日光随着窗帘的波动,忽明忽暗流过他的脸庞,成为她视线的中心。
“开始吧。”
米尘赶紧低头看台词,好不容易找对了位置,硬巴巴念出来:“我……我是来说再见的。比赛已经结束了,我也要回到我原来的地方去了。”
厉墨钧的手中是那副盲杖,他撑着它,却并没有将身体的力量压在上面。他目视前方,脸上的表qíng是淡淡的。
这既是属于厉墨钧的表qíng,也是属于江千帆的。自从失去视觉之后,江千帆对一切都没有了追求,除了烹饪。他沉浸在味觉的帝国里,站在无人企及的高度,漠然地看着那些在美食帝国中追求名利的芸芸众生。
厉墨钧的视线仿佛看着米尘,又似乎穿过米尘看向更远更宽广的地方。
“你习惯了站在这么远的地方说再见吗?”
米尘赶紧看剧本,发觉这时候林可颂竟然没有台词……她只能按照剧本的要求走近了两步。
厉墨钧的眼睛闭上,他似乎在体会着什么,然后又说:“我听不见你的呼吸。”
他的声音很轻,明明没有语调却因为厉墨钧的独特的声线透露出几分寂寞。
米尘仍旧没有台词,而是再度上前两步。
“靠我近一点。”
米尘看了看剧本,站到了厉墨钧的身边,低下头来。
就在这个时候,厉墨钧忽然将盲杖收起,再度起身,“我来念林可颂的台词,你来做江千帆。”
“啊?江千帆是男的……”米尘就说不要找她来对戏了。她又不会演戏,台词都说得没感qíng,厉墨钧怎样入戏嘛!
“我知道。男人还是女人无所谓。我只想知道,如果你是江千帆,你会怎么对林可颂。就从这里开始!”
米尘快疯了,厉墨钧怎么总这样?她猜想他可能想从别人那里找到饰演江千帆的灵感。可问题在于,找灵感也要到男人那里去找啊,比如让连萧来演一个看看。为什么要找她呢?男人和女人面对与心爱的人离别时候的反应是不同的啊!
“你有手帕或者丝带吗?蒙住你自己的眼睛。”
米尘翻了翻,找出一条卸妆时用来撸头发用的东西。厉墨钧将它套在了米尘的眼睛上。
下一秒,米尘感觉到一双手扣住了她的脸,厉墨钧的声音响起:“米尘,你现在看不见了。你心里一直很舍不得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的那个人就要离开你了。对于他的一切,你都是靠他说话的声音,靠他的呼吸体温,靠他留给你的气味来感受所有的他。你不想要他走,你会怎么做。”
厉墨钧的话就像一句魔咒。
她忽然想到了在医院冰凉的走廊上,她拨通林润安的电话,想要诉说骤然失去母亲的痛苦,可对方却告诉她,他要结婚了。
她想到了白意涵,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白意涵将去到皇朝影业的人。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内心深处渴望着什么,她想要有归属感,她怀抱着希望来到白意涵的家中,最后她还是不得不qiáng颜欢笑对他说“聚散有时”,她叫他别介意,但是她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