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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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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生活永远要继续,没有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自从程溪溪跟那辆白色的Accord见过一面以后,她发现自己总是看见陈言的车。以前没看见是因为压根儿不认识,现在***认识了,也是个比较难受的事儿。

比如这一天吧,她早上骑自行车去上学,停在宿舍附近的第一个路口等绿灯的时候,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那辆小白车打了个右转弯,从自己眼前缓缓地驶过。

驾驶位的车窗开着,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见里边坐着的男人,平静无暇的侧面,四门禁闭的嘴唇,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缓慢地一打方向盘,目光没有旁骛,绝尘而去。

程溪溪是早上去学校上课,陈言是一大早儿刚从实验室回来睡觉。

那年月里他习惯xing地熬夜,有时太忙了就熬一整夜,有时候太累了就趴在办公桌上睡觉,饿了吃方便面,一箱一箱地吃。

很多年来程小姑娘一直很想问陈先生,为什么?你那时候到底怎么想的?

那一夜陈言在办公室里写了半宿的code,电脑正跑着程序,需要等待数据结果,结果不对还得再改。

他眼睛直直地望着玻璃窗外,不远处就是海岸线描绘出的辽阔的太平洋,但是封闭的实验室里听不到海làng拍岸的声音,漆黑的夜色里看不到海水翻涌的画面。

写完code喘了口气儿的功夫,他给家里打了个长途电话。

陈爸爸那时每周都会给儿子写邮件,有些信写得很长,言辞恳切殷勤,满怀希望,有时候那语气都让人受不了。他很担心很牵挂,希望儿子每周都能给家里打电话,可是偏偏碰上这么个极为不爱说话的主儿,连写信都是“一切都好”,聊聊数语。

陈爸爸忽然接到儿子电话,自然欣喜若狂,抓住话筒里的人问个不停。最近忙么,老板对你还可以么,工资够花么,需要不需要钱,平时买东西么,自己做饭么,吃得好么,穿得暖么,平时跟人来往么,有朋友么。。。。。。

陈爸爸听到的是一连串儿陈言风格的回答:嗯,挺好的,一切都好。

“儿子,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陈言答:“白天睡过了,晚上实验室没人,安静,能出活儿。”

陈言问:“我妈现在怎么样了,好点儿了么?”

陈爸爸答:“没什么事了,你放心吧,能下chuáng走,慢慢走就能走,说话什么的都没问题,这个你不用cao心了,我能照顾好你妈。”

陈爸爸说:“你有个在天津的高中同学几天前给家里来电话想问候你,我把你邮箱地址给他了,让他直接联系你,还让他给你们班主任带个好儿,他说班主任也很挂念你。”

陈爸爸又说:“你jiāo朋友了么?你该jiāo朋友了。”

陈言沉默半晌,说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小陈先生靠在椅背里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闪动,眼睛看着天花板。他还有一个proposal要改完,后天是截至日期;有一个paperreview要写,本来该他老板写,老板懒得写推给他写。

还就在那天下午,老板刚刚又fire掉一个学生,说我没钱了,养不起你了,你找别的老板去吧,不然卷铺盖走人回国。

现在他老板手底下fire到最后了还剩四个学生,某美国小呆、某印度阿三、某中国女生和陈言。

四个学生心里各自盘算,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事实上只有三个人真正在盘算。因为吧,美国学生只需要付州内学费每学期两千五,外国学生要付州外学费,每学期五千块。老板养一个外国学生要花双倍的钱,这老东西只要***还识数儿就不会fire了自己人。

你能比美国人出双倍的活儿么,陈言?不行就该轮到你滚蛋了!

陈言的老板是一个个子高大肥壮的中年美国男人,电子工程系的教授dr.huber。此人xing格倨傲,酷爱说教,思维怪异,脾气乖张,手底下基本出不来活儿,有事儿没事儿就bī自己的学生bī到半死。

去年末系里的screening考试,陈言竟然fail了。几个教授都闭门不见不告诉他fail的原因,他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道题答错了。

这个考试只有两次机会,第一次不过,再考一次,第二次再不过,您就卷铺盖走人。这类考试基本上是考高端数学,中国学生在他们电子工程系从来没有挂科高等数学的。

咱英文可以不过,甚至中文都可以讲不利索,但是跟傻冒美国佬儿拼数学,来了这儿的绝对没有一个给咱祖国人民丢脸的。

那次考试全系挂掉了一大半学生,基本都是笨蛋美国人和东欧鬼子,只有陈言一个挂科的是中国人!

后来系里大秘二秘传闲话被几个美国学生听见,又传给了中国学生最后告诉了陈言。大家都疯传是那次考试他老板dr.huber唧歪搞事儿,找茬儿fail了隔壁屋一个女老板最宠爱的欧洲小帅哥爱徒。

那女老板大为光火,bào跳如雷。第二天轮到陈言跟她面试,女老板以bào制bào,随便问了两句,直接在成绩单里给陈言写了fail。

榜单发下来dr.huber雷霆震怒地把小陈博士骂了一顿,说你怎么答得题,简直给老子丢脸!如果你不比那些美国学生聪明能gān,老子为什么还要花双倍的钱养着你?!

这个城市的冬天yīn暗多雨,没有阳光,那一个冬季学期对于陈言来说简直度日如年,基本就是等着最终被淘汰出局。

如果真是这样也就释然了,他原本就犹豫了很久是不是应该出来念书,他妈妈还在家里躺在chuáng上,下chuáng都需要人伺候。可是家里人都qiáng烈支持他出国,他的成绩很优秀,出国念这个学位一分钱都不用花,全部都有奖学金和生活费。

可是现在,怎么出来的就快要怎么滚回去了。

组里的中国女生跟他说,这帮人就是瞎闹瞎搞事儿,碰上你倒霉,你下次一定能过的,真的。

老范拍着他后背说,兄弟别担心,组织相信你,你成绩这么好的,下次再考肯定没问题肯定过!

胤旭初搂着他肩膀说,咱哥们儿在t大什么考试没经过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你别被美国鬼子那几句英文唬住,我告诉你吧在美国混就得能chuī能咋呼,跟他们死磕!

陈言在chūn假之后第二次再考,通过了那个screening考。那次考试仍然没有通过的那批各国学生直接被系里开掉走人。

拿到pass通知书的那天,陈言一个人在学校的小海湾旁边逛了很久,使劲chuī海风,瞄着远在天边的海岸线,惦记着大洋彼岸的家人。

程溪溪是在那个考试的前后突然就闯入了他的生活。他慢慢注意到了有这么个女孩,隔三岔五有事没事地总是发邮件“骚扰”他。

他当然记得她的名字!全学校中国人里已经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了吧。

他记得她甜蜜的笑容和青chūn洋溢的身影,记得那天她在台上演小品,活泼大方,神采飞扬,全场的观众都嗷嗷地为她鼓掌叫好。她是那种能够让人亲近,能够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的女孩儿。

看起来多好的一个姑娘,陈言心里偶尔,闪过那么一个念头,转瞬即逝。

那小姑娘看起来非常年轻,非常单纯,刚来美国不久,她面前的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吧,她想好了么?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么?

小陈先生觉得他能感觉到,那个小姑娘跟他一起的时候总是在看他,是死死盯着看,眼珠子拔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女孩儿眼里盈盈闪动的qíng谊让他心跳到几乎心虚。你确定你在看谁,你确定你要什么么?你是闹着玩儿的吧,还是。。。。。。认真的?

小陈先生是那种感qíng上很慢热很慢热的人,等到他心底感觉到一点点热呼气儿的时候,程小姑娘已经呕心沥血到绝望,已经决定放弃他了。

他们就要这么擦肩而过了。

那些日子,程溪溪尽量用课本和作业占用自己全部的思想和课余时间。实在没有事qíng做的时候,她就去找mike,尽量赖在mike家不走,随便gān点儿什么都行,就是避免回到宿舍看到对面儿那个闪着一朵昏huáng灯光的窗子。

mike带程溪溪去看电影,去市中心吃饭,去奥特莱斯(outlet)买衣服,去洛杉矶逛好莱坞电影城。俩人一起去云南过桥园吃米线、水煮鱼和夫妻肺片,mike给辣得直喊胃疼。

程溪溪觉得真好,至少她在被抛弃没人要的时候,还有mike在身边支持着她,mike是绝对不会抛弃她的。

很多不好意思跟周围中国同学倾诉的隐秘心事,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跟mike说,因为她知道mike也不懂中文,跟学校里其他中国学生都不熟,这人嘴巴也很严,不会到处去八卦她的糗事儿。

程姑娘心qíng最郁闷的时候曾经心血来cháo在买卖提上发了个帖子倾诉女追男的失恋故事,结果帖子一下子被热上了买卖提的十大头条。

有人嘲笑,有人叫好,有人拍砖,有人给她鼓掌助威加油打气。

还有好几个男的私下站短说,这年头还有为感qíng这么执着的姑娘,想认识她。

所有想认识她的男生,她都来者不拒通通地加了msn。聊完了一圈儿觉得真***无聊,没一个看得上眼的,再全部block。

这叫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

问题是,人家都没跟她曾经沧海过呢,怎么有她这么执着的一枚大傻瓜?

mike跟程溪溪说想暑假去中国一趟,尤其一定要去一趟北京,亲眼看看程溪溪跟他讲过的帝都的名胜古迹,问她在北京旅游的路线和住宿安排。

程溪溪很开心,她给mike制定了一个详细的北京五日游的计划,拿地图划定了各个观光地点和jiāo通路线。她还让父母打听了她家附近一家宾馆的行qíng,打算把mike安置在那里,这样到时候就很方便做他的导游带他四处逛逛了。

这天她坐在mike的小皮卡里,正兴致勃勃地给他指地图说,我们要到北京西郊的哪里哪里去玩,不过就是那地方离我家比较远啊,好累好辛苦。mike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忽然说:“其实你不用带着我玩儿,我准备带helen一起去,她一直说想去中国大陆看看,我们自己能搞定。”

程溪溪一时没反应过来,说:“你带helen一起去?why?”

mike挑挑眉毛:“因为我想带她一起旅游啊!”

程溪溪楞了半晌,慢慢缓过劲儿来,低头看手里的东西,非常不是滋味儿地问:“那你还问我跟你订旅行计划帮你订旅馆做什么?你不用我做导游,也不是要跟我一起在北京玩儿,那你没事儿找我问这些有的没的gān嘛?”

mike一脸莫名:“怎么了?你是那个地方的人我当然要问你,不然我问谁呢?helen是台湾人,她又没去过大陆,我们俩去旅游当然找你帮忙了!有什么不对么,溪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