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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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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溪溪吃得很饱聊得很开心,不时偷偷转头看看身边的男人,偶尔趁人不备,体贴地给他挪个菜盘子,递个瓶盖起子什么的。她很快意识到,哦,酒桌上真是人生百态,各人皆不相同。

比如,胤旭初喝酒是不上脸的,原来什么色儿现在还什么色儿(北京话念shai-er);小陈先生简直是脸越喝越白,一桌人就他脸最白。

合伙gān掉了刘海洋,胤旭初落座后忽然身子后仰,从后面冲陈言咳了一声。陈言转头越过程溪溪的后颈看向他。

只见胤旭初用下巴指了指身后那半箱啤酒,说:“怎么着,这酒放这里估计也没人喝,咱俩都清场了吧!”

陈言淡淡地看着对方:“行啊。”

他手一伸从身后用三个指头拎过两瓶啤酒,递给胤旭初一瓶,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程溪溪惊愕地发现这两瓶酒被迅速地gān掉了。

陈言随即转身伸手又拎了两瓶。

两个男人那时的表qíng都是深不可测。

程溪溪心里忽然觉得事态有些不好,这俩人,不是吧?

她看了看胤旭初,小心翼翼地说:“你们俩不是今天要都喝了吧,还有好多瓶呢,别喝那么多吧。”

胤旭初眼神含义颇深,嘴上却不以为然地说:“没事儿,喝不挂陈言的,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把这一箱都喝了,你甭替他担心!”

胤旭初仅只一句话,程溪溪脸“腾”得就烧红了。对方分明话中有话,这男人太***jīng明了!

而且,他一下子就点中了姑娘的心事。她刚才的确是担心胤旭初把陈言给喝挂了,完全没想到陈言如果把胤旭初给喝挂了会怎么样。

程小姑娘脸红心跳地觉得被人当场看破了心事。她此时的心态大约已经把身边某个男人当成自家男人一样想护着他,怕他被别人给欺负了似的。

就她这一恍惚的功夫,那俩人又迅速gān掉了各自手中的酒。

老范和彭宇浑然不觉这三人间气场有任何不妥,戳着筷子大呼小叫地吆喝着给那俩拼酒的人捧场。

姚师姐本来就跟战局无关,早就把椅子撤后一步,乐呵呵地看着一群男人撒疯。

mike同志看了看程溪溪向自己投she来的哀求的眼光,一只手捂脸,眼珠子转了两圈儿,迅速出手,从箱子里直接拿走了三瓶啤酒抱在自己怀里,大言不惭地说:

“这三瓶都是我的,我要留着今晚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喝!”

程溪溪被mike雷得差点就晕了。

mike冲她横着使个眼色,意思是说,不然你想让老子怎么办?那俩男人眼看***要掐起来了,老子难道上去帮你打架么?

不过还好,从第三轮那两位爷喝酒的速度慢下来了,一边喝大家一边聊。胤旭初很健谈,老范很能侃,陈言很冷幽默,彭宇很二百五,这四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桌子上贼有气氛。

程溪溪听胤旭初在聊他们在t大的往事,这才知道,这两个男人认识很久了。

陈言比胤旭初大两岁,是自动化某研究生班的班长,胤旭初是电机系某本科班的班长,当年在搞班际活动的时候就在一张桌子上抄大碗喝酒了。

程溪溪马上很汗地发现自己可能又自作多qíng地误会胤旭初了,人家根本就没想揪着陈言拼什么酒。

胤旭初不过是欣慰那个闹哄哄的刘海洋终于***消停了,耳朵边儿没人聒噪了,可以自在地找陈先生喝喝酒聊聊天儿而已。

当然后来她更知道了,她家男人这个量,不是一般人敢拿着瓶子上来直接单打独拼的。

陈言这辈子就喝挂过一次,就是研究生毕业的那顿酒。他作为班长,还是全班酒量最大的一个,每次都是冷眼腹黑地看别人在地上爬的,这回自然是被所有人憋着一口恶气要集体轮x了他。

十几个男生合伙班主任,堵上门满屋子追着他跑,最后把人按在地上灌(被欺负了,呜呜~~~)。

班主任放狠话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今天你们灌不死丫的,老子统统不给你们发学位证!!!

陈言最后是被灌得吐了,彻底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在场所有男的全挂了,班主任都钻桌子了。

是班里幸存的两个女生(他们班就这两朵花儿)打电话给隔壁班班长,说求求你来帮个忙吧,我们班里上到班主任和班长,下到所有男同学都喝躺地上了,不能动了。

隔壁班班长于是带了一群壮汉来清场,把这坨挺了尸的疯子集体装车运回宿舍。

话说当日在程姑娘家,吃到酒足饭饱,大家撤了盘子给桌子上铺了chuáng单,开始搓麻。

老范从国内背来的麻将,这玩意儿可沉啊,越过太平洋背过来的真不容易。

老范把麻将留下,自己回家找老婆孩子睡觉去了。刘海洋那儿还趴在沙发上,呼噜声一làng高过一làng。程溪溪谦虚地摆摆手说她不太会打(其实她当然会,嘿嘿)。mike瞪着小圆眼睛摇摇头说:“老子根本不认识这玩意儿!”(其实这个“中国通”当然认识麻将,哈哈~~~)。

最后就是姚师姐、彭小哥、陈言和胤旭初,四人上桌开始搓麻将。

程溪溪朝mike挤挤眼睛,一切按计划进行,嗯~~~

mike若无其事地搬了张椅子,坐到了胤旭初和姚月蒙之间的空档,假装观战。程溪溪狡猾地笑着,搬了另一张椅子,坐到了陈言和彭宇之间,也假装观战。

她的脸很红很发烧,眼睛水汪汪的,可能是因为今天过度兴奋,也可能是因为对方似乎终于跟她有了一些眉间心上的互动。她两眼迷离地注视着小陈先生雕塑一样的侧面和牌桌上灵活码牌的十根手指,觉得看呀看呀看不够。

mike悄悄掏出藏在裤兜里的卡片相机,程溪溪红着小脸微微把身子往旁边一凑。

mike这时迅速按动快门,连拍了两张,然后做贼一样地又赶紧把相机藏回裤兜。

这是程溪溪和陈先生的史上第一次二人合影。

照片上的小陈博士脸色微白,面容平静,眼神淡淡地盯着牌桌,表面不动声色,心cháo暗自涌动。程小姑娘脸颊绯红,小鸟依人一般坐在他身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镜头,满脸满身都冒着幸福的热气。

不过程溪溪马上发现,某两位爷在牌桌上貌似***又飙上了!

对于陈言来说,打牌一般是消遣,记牌纯粹是天赋,大伙儿码牌的时候,他上手呼撸一圈儿,各自眼前都码了什么牌他心里就记了个大概。

胤旭初在他下家,吃不到什么牌;姚月蒙在胤旭初的下家,当然就更吃不到什么牌,因为胤旭初同样也习惯记牌的。

彭宇随手扔出一张四筒,陈言和胤旭初同时推了两张牌伸手要拿,胤旭初手里两个四筒而陈言卡了一个砍单儿。

胤旭初头也没抬,说“你是吃的我要碰”,毫不客气地把四筒拿走了。

陈言说:“我都推牌了你让我这砍单儿找谁去?”

胤旭初冷笑说:“谁让你推牌那么快,还想跟我抢。”

陈言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那你还不把你手里那张五筒赶紧给我,别死攥着了,你攥着那张牌咱俩谁都胡不了!”

胤旭初顿时无可奈何,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麻利儿地从手指fèng中变出来一张五筒,扔给他了。

陈言嘴巴弯起一个小男孩耍赖一般的笑容,毫不客气地用右手三只手指拎过那张五筒,左手推倒胡了。

原来陈言有俩五筒,知道还有一张在下家,另外一张彻底被埋了。胤旭初也知道上家要做筒,耗了半天就是不肯给他。

胤旭初也知道,自己手里这把牌在对方心里跟明面儿似的,也瞒不住。如果再攥着某一张牌不给,某位冷面腹黑的家伙估计要把他十三张牌都是什么一个一个地给大家念出来。算了,惹不起还是给他吧!这把就让他胡吧!

程溪溪看得目瞪口呆,吐吐舌头,心想,好吧,我说自己不太会打麻将,其实一点儿都没谦虚,没本事跟这两位爷打,一定死得很惨的。

不过她马上就被陈言脸上溢满光彩的表qíng迷住了。

男人的嘴巴弯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睫毛闪了闪,眼神有点儿开心也有点儿释然。他从手边儿抄起剩下的最后半瓶啤酒,跟胤旭初轻轻碰了下瓶子,那意思分明是说“谢了”,随即一饮而尽。

胤旭初也喝掉了手里的最后半瓶酒,抬眼看了看坐自己对面的程溪溪,又看看陈言,眼睛里似乎全都是内容。

那瞬间这三个人什么都没说,又似乎把什么话都说了。

多年后回想起来,一场牌局就有如人生。

小陈先生就这么淡淡地说,你还不把你手里那张牌给我,死攥着咱俩都胡不了。

男人之间有时候气场很玄妙,一张牌,两瓶酒,有些问题已经默默地解决掉了。

那天是周末,打牌打到快十二点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散伙。

程溪溪从小数学就不怎么样,凡是跟数字有关的她一概都玩不转,看见数字就头大。

姚月蒙打牌水平也一般,但是出手还算谨慎,远离硝烟战火,只敢捡边张儿打。

最后牌桌上基本就耍彭宇一个人,频频点pào,不是帮陈言点了就是帮胤旭初点了,把姚月蒙、程溪溪和mike雷得直捶桌子,戳着彭宇笑骂。

21.人月两圆

午夜时分,在姑娘家沙发上挺尸的某位爷终于酒醒了,睡眼惺忪不明身在何处。

胤旭初笑说:“得了,刘海洋你可以自己走回家了,不用我们抬你了。”

一伙儿人收拾收拾准备撤退,程小姑娘一一把人送到门口。

陈言默默低头走在最后。昏huáng的灯光,温暖的空气,杯盘láng藉的客厅,和一张盈盈的笑脸,身后的这一切充满了他留恋的家的气息。他的心灵异常柔软,竟然就有些舍不得走。

他惊异于自己有些放肆的神经和难以自控的qíng绪,想了想只能把这归结于那小半箱啤酒的催化。

可是,就那点儿啤酒至于让他混乱成这样么?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他咬了咬嘴唇,两手cha在裤兜里攥了攥自己的手指,忽然抬起头跟前边几个人说:“明儿晚上洛杉矶有个中秋晚会,领事馆和南加学生总会他们搞的,你们都知道吧,一起去?”

彭宇和刘海洋都很有兴趣地留住了脚步:“有晚会好啊,一起去看看!”

陈言这时回过了头。程溪溪正站在家门口一手扶着门框,眼波流转地盯着他。

陈言缓缓地沉着嗓子说:“你想去么,想去就一块儿去吧。”

他嘴角尽力动了一下,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是只勉qiáng划起一道微微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