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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鹿拜山

也是那一夜,陈家老爸老妈在chuáng上卧谈初见准儿媳的感受,兴致勃勃,久久无眠。

陈妈:“你觉得溪溪这闺女怎么样啊?”

陈爸:“挺好。嗯……挺乖的,说话不多,斯斯文文。坐沙发上就只喝茶,上了饭桌就埋头吃,不说废话!”

陈妈:“这闺女条件我是觉得不错的。家里是知识分子,也算跟咱家门当户对吧。学历也很够了,又是p大出来的,没亏到咱们儿子。”

陈爸:“那是,俩人都是博士,这你还能有不满意?”

陈妈:“我其实并没有要求别人的意思。我的看法是这婚姻真的得讲求条件般配,要不然俩人都谈不到一块儿去,能有共同语言,能长久么?”

陈爸:“是,是,你说的都对。我看人家俩人挺谈得来的!”

陈妈:“好么,简直太谈得来了!这一晚上俩人关上门在屋里粘粘乎乎、鼓捣鼓捣的不肯出来!我算看出来了,这男孩儿么只要jiāo了女朋友,心思就全在女孩儿身上了,简直寸步不离的。前两天我看他头发太长了都打卷儿了,让他自己去外边理个发,他偏不去,非要等溪溪来了俩人一起去;让他去外边儿买几件衣服,他也要等溪溪来了给他挑着买。平常在家九点钟都起不来chuáng、不吃早饭的主儿,就今天还起个大早买好了炸糕和包子,坐七点钟那趟车跑到北京去接人。好么,真是个大宝贝!”

陈爸:“呵呵呵呵……人家闺女第一次来么。”

陈妈:“平常你看咱儿子在家哪说过话啊!问一句答一句,我要是不跟他说话,他就能一整天都不放一句话。这回我看溪溪来了,他也会说话了?饭桌上还巴巴地说了好几句。好么,今天可真是新鲜了!”

陈爸:“哈哈~~~你没看出来,陈言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么?”

陈妈:“看出来了,废话越来越多了!连说话声音都变了,软软的,哼哼着,跟一只猫似的!”

陈爸:“呵呵呵呵……我觉得孩子比以前开朗了。以前我老觉得他太闷了,除了在学校里念书,做事儿,当班gān部,就没有其他业余活动,也不出去jiāo朋友。我都怕他有自闭症,怕他一辈子都娶不着媳妇你说怎么办?”

陈妈:“哪至于呢!咱们儿子还能没人要了?就陈静给介绍的她们单位里那几个大龄的,一听咱家儿子这个条件,都上赶着的。我是看不上那些人……溪溪这闺女吧,别的都好,就是北京来的小姑娘条件不错又是独生子女的,怕将来还是得咱儿子伺候她!”

陈爸:“呵呵,那些家里乱七八糟一大堆人的,岂不是将来更麻烦?不好的你看不上,好的你又觉得太好了吧?”

陈妈:“瞧你说的,哪有觉得太好了这一说?我是希望陈言能找一个踏踏实实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人……你说儿子不在咱身边儿,平时都见不着个面,只能打打电话听听声儿,我这些年多担心啊,怕他吃不好睡不好的。上回寒假回家来一看,哎呦那个瘦的,都跟个纸片人儿似的!他平时都吃的什么咱也不知道。问他他什么也不说……”

陈爸:“这次回来可胖多了,养得白白胖胖的,得长了有二十斤吧。我看有个小姑娘在他身边儿给他做饭给他穿衣这么照顾着,多好!其实,条件再好的又如何,难得这闺女看起来是真心喜欢咱儿子,咱儿子又这么稀罕她!”

陈妈:“说的是,这话我爱听,嗯!俩人互相都待见,比什么都重要。”

陈爸:“你说,他们俩人也基本就算定了吧?过两天陈言去北京见见人家家长,看看人家里的意思,啥时候结婚……”

陈妈:“嗯……这都住一屋了,应该是定了吧,还能不结婚?现在的年轻人可也真是,没结婚就那什么了,就住一起了。咱们以前哪敢这样啊?……不过我觉得这样做也有好处。就前一阵听我以前一同事说,她闺女过年那会儿刚结的婚,就闹翻了。你猜咋的?说她嫁那男的,后背上也不知道怎么了,长了一大片黑毛儿,不知道是皮肤病啊还是天生毛发就有问题。那闺女以前竟然不知道,后悔得要命,不满意想要离,可是一旦离了,这一huáng花大闺女马上就成二婚的了!你说这事儿闹的,倒霉么不是……”

陈爸:“那啥,明儿早上我去早市转转,买点儿煎饼、豆腐脑和锅巴菜。锅巴菜一定得买,北京人肯定都没吃过这个天津特色小吃,让溪溪尝尝!”

陈妈:“呵呵,那就辛苦您啦,老陈先生!”

陈爸:“不辛苦!你说就咱们陈言那个闷葫芦的人,真是难得往家带个女孩子回来。这咱还不得好好招待着!可别让人家吃得不满意呢!”

陈妈:“是,是,好好招待着。我看那闺女就爱吃螃蟹。你明天再去给她买一筐,又不是没钱吃不起。让她一次吃够了,吃舒服了!”

程溪溪在天津的之后两天,每天早上都吃到陈爸爸在家门口自由市场买来的豆腐脑和锅巴菜,又每天都被陈言带出去,市区的所有重要旅游景点走马观花转了一遍。从五大道逛到古玩街,从滨海新区走到洋货市场;还特意依着姑娘的爱好,逛了杨柳青小镇的石家大院,据说很多近代戏民国戏,什么《大宅门》、《京华烟云》的,都是在这旮瘩搭的台子、取的景。

知道这姑娘本质上就是个吃货,男人温存讨好的手段当然还包括绿豆面煎饼、狗不理包子、猫耳朵炸糕,以及正宗天津菜馆里的一众名菜,甑蹦鲤鱼、软炸里脊、蛋羹蟹huáng、银鱼坨、紫蟹碗……

这整个天津城就是一座把古旧褪色的文明遗迹和近代鲜明的资本繁华揉为一体的卫城。这座城市时时处处都弥漫着某种低调而醇厚,单纯而质朴的韵律和节奏。人前不过分喧嚣张扬,静若处子,安如良人,几百年来都默然坚守在这滨海之隅,拱卫京畿重地。

程溪溪有时候觉得,陈言这个男人在某些方面,也就犹如生养他的城市一般,从骨质和血脉之中透出一种低调沉稳,安然和睦的气质。从未在人前夸张炫耀或是腾挪叫板,却只默默垂立一侧,守护在他的女人身边,遂其所愿,任其索取。

这男人身上的好处是这般细水长流,丝丝入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相处,愈发在女人心底铭刻上了某种对他离不开、爱不舍的感觉。

远观或许埋没于泯泯众生之中,愈是于近处凝视,朝夕相处,气息想闻,愈能体会那点点滴滴的温柔和美好。

而陈言也就如同这座六百年的静谧古城,如今终于开放了眼界,焕发了新颜。在程小姑娘的用心体贴爱护之下,老房有喜,铁树开花一般,心中那一片苍白寂寞早已褪去,纳入涓涓细流,生出丛丛chūn糙,品尝着这些年从未有过的愉悦和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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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陈言随程溪溪来到北京,登门拜访程家父母。

老陈先生一大早蒸好满满两笼屉的螃蟹,又买好了若gān盒“蹦豆张”和“十八街”大麻花,由小陈先生一路手提着去了北京。这一大兜子螃蟹,虽然用好几层塑料布严严实实包裹了,耐不住火车站一上一下的人cháo拥挤,蟹钳和蟹脚很不听话地纷纷扎呼了出来。

酷暑难捱之下,陈言那天偏巧穿了一条半截的短裤,露了两只小腿,顿时遭了殃。等进到程家家门已经没法看,两条白玉小腿之侧各是被蟹脚划出来的道道红色血痕。

程老妈惊呼:“哎呦喂!我说小陈呐,你的腿受伤了么?怎么弄成这样?!唉呀,是被螃蟹钳子戳得么?给你涂上点儿红药水吧,可别感染了呀!”

陈言脸色窘迫,连连客气地推辞,说不用不用,没事没事。

程家闺女接口道:“妈,你不用管他,没事儿!他那个皮肤就是容易出印子,别人都划不出道道来的,到了他那里就能划得全是道道。过两天它自己就消了!”

小陈先生顿时委屈万分,暗暗瞪了姑娘一眼:老子是说不用丈母娘给我涂红药水!没说不用你关心爱抚我!卖苦力还被冷落,呜呜呜~~~

程小姑娘毫不客气地回瞪,用眼神发号施令:小样儿的,在我地盘上还敢滋毛?去,陪我奶奶聊天儿去!

程氏老奶奶一开腔,程家其他人等立即转身抱头做鸟shòu散,头也不回地跑路。

只有陈言乖乖地在客厅陪坐,听程家奶奶从五十年前老北平地下组织的qíng报工作,聊到三十年来粉彩梨园的票友生涯,从二十年前中国女排的五连冠,聊到十年前国家队兵败五里河,再从罗伯特•巴乔访华拥抱女球迷,聊到少帅刘国梁执掌中国乒乓球队,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小陈先生不负师奶杀手的封号,神qíng淡定,言语温柔,把老奶奶哄得甚为满意,如遇忘年知己,初恋qíng人。

“京城面食大王”程老妈露了一手儿京东ròu饼,款待小陈先生。

酒桌之上,未来泰山大人拉着小陈谈人生谈理想,谈学业谈家庭。俩人一杯一杯地gān,gān完了燕京生啤,再gān长城gān红,红的还嫌不够给力,最后又上了牛栏山经典二锅头。

小陈先生温顺逢迎,不动声色之间就将程家老爸慢慢从清醒灌到了微醺,从微醺灌到了半醉,从半醉灌到了开始勾肩搭背!

xingqíng一贯内敛的程老爸此时是满面红光,兴致高昂,直接搂上了未来姑爷的肩膀,拍着他后背说:“喝得好,今天喝得真好!……”

程小姑娘从桌下伸手,狠掐了一把她男人的大腿,眼神发威:你***给我悠着点!别为了猥琐的战略目的就把我爸给灌吐了!你也太坏了吧!

饭后大家围坐在电视机前,唠家常,吃水果。程家老妈慢条斯理地调查拷问小陈先生的内务质量和家务水准,说话之间手里还不停摆弄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魔方。

家庭主妇最近闲得无聊迷上了玩魔方,无奈技艺不jīng,只勉qiáng对上了两个面儿,另外四个面儿是死活也找不对方向感。

陈言伸过手来:“阿姨,我帮您对这个。”

程老妈笑问:“你会对啊?溪溪她爸给我买的这个。我让他随便买一个魔方,结果这人给我买了这么个号称‘特色魔方’的。我一看,好家伙!每个面儿不是一种颜色,而是一个小人脑袋!六种小人脑袋看得我稀里糊涂的,就我这老花眼,根本就看不清楚哪个人和哪个人是一伙的!”

陈言将魔方拿在手里,脑子里飞速闪屏,跑程序一般默默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手指飞快掰动小魔方上的各个关节,一分钟不到就将六面人像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