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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5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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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眼睛不花,我看著聂闻涛硬生生的在我眼前缓慢地倒下,胸前的红色血液染满了他的白色衬衫,喉咙下边肋骨处有个红黑的印子……「咚」的一声,他倒了下去……我有点惊呆,深呼吸了下,听到周围有人打电话找救护车的声音。我慢慢弯下膝看那张没有了意识的脸,怎麽样都想不透,这个男人怎麽可能中了一枪,还有力气以那麽巨大的力量带著我跑……很多事qíng我想不明白,我坐在椅子上想,那到底是个怎麽样的男人?我到底有没有真正了解过他?还是带著一颗高高在上的心,自作聪明地以为能剖析某个人?

他怎麽可能做到在一击就倒的qíng况下还能跳起来保护我?

我捧著头轻笑,眼眶湿了。我仰头看著天花板,灯光,想起从前……那个瘦小的聂闻涛,有著凶狠的眼睛,我打得他满脸都是血,他只是盯著我看,死死地盯著,一放也不放。

他从来都不服气,他跟在你屁股後,直到你走入不许他进入的地方,他才会离去。在那个被阳光充分关爱的城市,太阳的照she只是让他像只在都市森林中踽踽独行的shòu类,寻找自己生存的地盘。

林简来了,坐在我旁边叫我。

我抬下头看他,问:「林简,你说,爱是个什麽东西?」林简嘴巴蠕动两下,没有答话。

我接著说:「爱是件奢侈的东西,不是谁都可以爱的。林简,我想聂闻涛很早就明白了,所以他要我离开,眼不见为净。在那里他永远争不过我,不是他不能,而是他能他也不会,只有我离开,他在L市才能真正地站起来,他在我面前永远都是自卑的。」疲倦地摸了摸脸,「你说他是不是要死了,我才愿意多花点心思在这上面想这些有的没的?」那麽傻傻地爱著的人……不由得让我想起……以前的自己……爱就是那麽一个搞屁的东西,整得每个自认为qiáng者的人不由自主……其实都只是逃不过,不是吗?

我不想进手术室,也不想知道那个医生说危急的人到底如何了现在。我对著林简说:「如果他活过来,我给他奖赏……我把自己奖给他,你说好不好?」林简开了口,声音却是哑的:「老大……」

警察去了又来,又来了一帮询问我详细qíng况。我把他们jiāo给律师,拉著林简到了天台,问他:「有烟吗?」林简递了烟过来,我点上火,狠狠地抽了一口:「真他妈的混帐……」「老大,这里是美国,他们也敢胡来。」林简也点上烟,说。

「鬼迷了心窍,有什麽做不出的。」我尽量使劲呼吸,恢复了平静。

「李越天gān的……?」林简犹豫地说。

「不是。」我哂笑:「要杀的是我。」

「老大……」林简惊了。

冷风chuī了过来,脑子也算是清醒透了,「没什麽,林简,我有办法回敬过去的。」「李越天知道吗?」

「谁知道,他知不知道又跟我有什麽关系?」我扯扯嘴皮笑笑,从楼顶向下望,人群熙熙攘攘,各自为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跟人生,谁比谁容易?谁又真正能属於谁?很多时候幸福只是无知的错觉罢了。

可是,为了那错觉,又要付出多少代价?

「林简,你什麽时候认识我的?」

「十一岁,老大,那老混帐打得我腿都断了,满大街没人敢拦他,你从他手里救了我。」林简平静地说。

「你住在西街,尽管环境恶劣,尽管家里有个老混帐,但至少还有顿饭吃,还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屋子。」任风chuī著头发挡住视线:「聂闻涛住在垃圾场里,用星光当被木板当chuáng,这还算好的;一到了冬天就要命,就只能躲在臭气薰天的垃圾山下面,用碎纸碎布盖在身上。

「你以前总是问我为什麽要对聂闻涛手下留qíng?」我转身面对林简,认真的说:「我不是手下留qíng,我是不敢伤他。我从来没见过他那麽努力活著的人。

「他曾背著他妈从城外的垃圾山里,足足走了二十多里才到城里的一个小诊所里;他在城里又捡垃圾还什麽都做的二个多月攒了二百多块钱,可这期间我从没见过他花一分钱,都是捡饭店里的那些猪食吃;可他妈还没来得及治,在半路就死了。

「他背著他妈来然後又背回,一路上都没有流一滴泪。那个时候他也才十三岁,他身子只有他妈一半大。後来他把那些钱给他妈买了身新衣裳下了葬。

「我去过那个垃圾场,他们住的那个地方只有两个破碗,半边铁锅,两双乌黑的卫生筷,这就是一个女人跟一个男孩的全部家当。」我抖著手抽了口烟,「你想一个人要做到如何,才会从那样绝无生念的环境里爬出来?」自嘲地笑笑:「算起来,我顶多算一个无病呻吟的纨裤子弟。

「林简,我没见过像他那麽努力活著的人,他不会死,对不对?」「大哥,」林简带著哭音:「你别说了,我们活著都难,可我们都会活下去的。聂闻涛会,我也会,你也会,谁不是努力活著……那麽难都活过来了,还有什麽不能活下去。」手机的音乐声响起,停下,又响起,停下,又响起……「接吧。」我抽完最後一口烟,踩熄。

林简接了电话,向我作了个手势,是李越天。

说了几句,李越天在找我。

我伸手拿过手机,走到一旁,电话那头沈默了几秒,然後听到李越天轻微试探的声音:「小唯?」「嗯。」我淡淡地应著。

「你没事?」他简练地问著。

我笑:「孙栋国没回来给你简报?」

那边沈默,过了好一会才说:「对不起。」

我抽出烟继续点上,「有意义吗?越天,你觉得你总是说对不起有意思吗?你说你爱我,可我为什麽怎麽都看不出?」那边依旧沈默。

「越天,你要我摸著我的心回答你,这次你摸著你自己的心回答我,这几年你让我好过了吗?你作践我如此还不愿放过我吗?

「伤害我的不是孙国栋,也不是温森,也不是你妈,更不是你的什麽兄弟哥们,而是你。越天,如果你真爱我,放了我。」挂断电话,扔给林简,径直往楼下走,我该去看看了,那个本来可怜却倒楣遇上我变成更可怜的人究竟是死是活。

第12章

「我chūn天想去巴黎,全世界都知道那里会发表最好的chūn装,我喜欢穿著舒服又美观;你要知道,我妈就因为这个常笑我是个假面王子。夏天我喜欢去西班牙,斗牛节很……男人。」说到这里,我耸耸肩,「我喜欢那种激烈,没错,我对力量著迷。秋天我喜欢去义大利,又是服装;天,我爱义大利手工制的西装。冬天我喜欢待在家里,一动也不动;音乐,美酒,还有书……」我撇撇嘴,「听起来很不错。但我知道,这完全是一个无聊有钱的少爷虚度生命所能做的消遣时间的行为,但我喜欢这样。

「另外,我不喜欢工作。天,说真的我讨厌正经八百地工作,必须成天坐在办公室里跟一堆文件数据打jiāo道,我宁可另外想点办法捞钱过我喜欢过的日子。

「没错,我喜欢时间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你要明白,我总会铲除挡在我路上的阻碍,小心地掩饰我自私的本xing,不让太多人讨厌我,这我一直做得不错。」我看著他闭著眼睛躺在病chuáng上没有回应我的话,我吁了口气,往椅子後方倚著放松,「我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你怎麽可能……呵呵。」我笑,「我不是什麽好人。你应该明白,我yīn险狠毒还小人,老实说除了我这张脸皮长得还凑和之外,我自己都不怎麽知道自己还有什麽优点。」我伏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你醒来,觉得我不是太糟糕,是不是考虑一下跟我jiāo往,小自卑者,嗯?」离开了医院,林简开著车,好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问我:「老大,活著这麽难,为什麽我们总要活下去?总是想要活下去……就算没有希望……」医生说子弹穿过他的食道滑进胃里,那个男人顽qiáng的生命力再一次得到验证——手术成功地从死神手里夺回了他的小命。

「你想过死吗?」望著窗外被黑幕笼罩的陌生城市,「在你最临近死亡的那刻你想过死吗?」林简抿紧嘴,过了会摇摇头。

「这就是人的求生本能,不到绝路,谁也不会真正的想死。」我轻声说著,这麽黑的夜,往事一幕幕虚晃而过,我活到现在,终究也是逃不过生存念头,qíng爱再伤人还有时间作为药物用来疗伤。

过去终究会过去,只要坦然面对。

「林简,你认识我後悔过吗?」我转过头,问著这个以前跟我混、以後更不可能跟我断了的兄弟。

林简开著车,眼睛认真地看著前面的路况,「不,你给了我一条路走,在当时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他们都说你是在收买人心帮你办事,但是你给过我选择,我接受了。你是我老大,无论是救命还是让我去学习,你都清楚地说明白了跟著你必须有付出,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我接受条件,你成了我老大。」他在红灯前停下,「而且,你让我肯定了自己的价值。如果当初你没搭那把手,我可能顶多只是西街一个小混混,而不是在这个国家开著属於自己的车跟你说这些。」我轻笑:「我给过你选择,所以,我也会给聂闻涛选择……你说这样对吗?」「老大,我不会为难他的。」林简启动车子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