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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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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败想跑!!!”

“你瞅俺抽死你们八瓣子的!!!”

贺少棠又惊又乐,这老太太敢走夜路哪用他罩?这老太太比他几个爷们儿都生猛。

孟奶奶恨不得追出一里地,一鞋底子砸到逃跑的小青年腚上,这才善罢甘休。最后还是贺少棠兜着腰把老太太拽回来的。

“快回来呗,大娘您别追了。”

“您千万别叫,您再叫唤几声,把真láng都给招来了!”

贺少棠咧嘴乐的时候嘴角上翘,眼底闪出笑模样……

车夫跑没影了,就是附近山沟的村民,怕武斗,躲回家了。

这天夜里,最后是贺少棠赶大车,把孟家老太送进山沟,一直送到兵工厂宿舍区。

身边几个弟兄悄悄说:“班长,你给人家赶车?”

贺少棠把枪扛在肩后,无奈道:“不然怎么办啊,让老太太自己赶车啊,我还真不放心,她管不住骡子。”

弟兄说:“你赶车,我们咋办?车上坐不下咱这么多人!”

贺少棠冷笑:“你们自己两条腿回去,五公里越野!”

饿日你个五公里啊,底下人一通哀嚎。

他班里的小兵,叫小斌的,悄悄取笑道:“班长,您这是借酒来的?”

贺少棠:“都不许提啊。”

小斌笑:“哈哈哈,少棠,你那杆鸟枪还真好使,没打着兔子,吓跑一群瓜怂。”

贺少棠狠踹了小斌的屁股,算是告别,让喽罗们赶紧滚回山梁上的哨所去。

暗夜寂静无声,只有一溜蹄子声音清脆。山路上燃着的烟头像一点萤火缓缓划过,黑暗中唯一的暖光。

孟奶奶感激小兵蛋子喝退土匪,问了贺少棠的名字和部队。

孟奶奶问:“小同志,你几岁了?”

贺少棠歪戴军帽,吆喝着骡子:“十九,快二十了。”

孟奶奶说:“呦,看着可真不像十九唉,比俺儿子小十岁不止。”

贺少棠笑得可亲:“我都当兵两年了。”

他心里仍可惜那瓶打碎的酒,一闻就知是上好的窖藏白酒,滋味热辣,这个馋呦。这会儿都走出五里地了,满鼻子仍然dàng漾鲜辣的酒香,恨不得撅腚趴地上舔那块huáng土地。

贺少棠表面不动声色,闲聊:“大娘,去看孩子。”

孟奶奶:“是啊,看儿子和孙子,俺有两个大孙子,还是双胞胎!”

贺少棠:“您家真有福。”

孟奶奶说起娃儿滔滔不绝,足足说了一路。

“俺就这一个儿子,这是给他带的羊剪绒帽子和棉大衣,怕山里冷。”

“这是家里存的两匹缎子布,从青岛一直存到北京。”

“这是给孙子的果丹皮,小孩都爱吃果丹皮,山里没的吃。”

“这是盒装的gān酱油,你们这山里就连酱油都抹油的!”

……

贺少棠就这么默默听了一路,半晌回了一句:“老太太,对你儿子是真疼,让人羡慕。”

孟奶奶说:“可不是么,家里四个闺女,就这一个儿子,离得太远,见都见不着。”

老太太在身后抹了抹眼角。

贺少棠笑笑,抽烟,不再说话。

孟奶奶忽然想起来:“包里还有一瓶二锅头呢,打碎一瓶,还有一瓶给俺儿子。”

贺少棠一咬嘴唇,差点儿把舌头咬下来,疼着了!

他盘桓一路,心里发软,觉着这家老太太真好,老太太不容易啊……

长夜寂寞,贺少棠扯开喉咙唱起《五哥放羊》调,吓跑豺láng虎豹。

“正月格里正月正,正月那个十五挂上红灯。

红灯那个挂在哎大来门外,单那个等我五那个哥他上工来。

哎哟哎哎哟哎,哎来哎咳哟!

单那个等我五那个哥他上工来!

……

九月格里秋风凉,五哥那个放羊没有衣裳。

小妹妹我有件哎小来袄袄。

改来一改领那个口,你里边儿穿上!”

……

贺少棠这一嗓子,嚎的是huáng土高原的寂寞与苍凉。

孟奶奶特体恤,很灵犀地问:“小伙子,唱姑娘呐?有对象的抹油?”

贺少棠仰脖笑了,声音慡朗:“哪有对象,没有呢,就我一个。”

那一年的贺少棠,也才不满二十岁,驻岐山某部队机械师团森林哨所的一个班长,日夜驻扎在这条野山沟里,露宿风餐,扛枪巡哨,野惯了的,十足一个兵痞。

贺少棠当晚与孟家老太太分别时,特意多问一句,您儿子家住哪片宿舍区,这儿我都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