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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跟他安抚谈心,小北低头想了片刻,头一句话是问,“那我gān爹还留在沟里,以后我见不着他了?”

亲父母毕竟是亲的,哪怕不在一个地方生活,仍有一条血缘纽带牵连着,一辈子挣不脱拧不断。然后少棠与他并不沾亲,孟小北头一个念头就是,以后不在一起玩儿了,就要生分了吧?过三年五载,还记得他孟小北是谁?!

他也没问他弟孟小京是不是一起去北京,没问小胖子申大伟去不去,更不问他们班学习最好长得漂亮还老借给他作业抄的刘晓洋去不去!以后都没作业抄了!

孟建民轻捏老大的耳朵,笑容复杂:“你就惦记你gān爹,脑子里都快没有你亲爹妈了!”

孟小北辩解:“我哪有!你和妈能常来北京看我,他得在厂里找个阿姨结婚吧,就跟你当初一样,然后就不来找我玩儿了。”

孟建民瞅了小北一眼:“你懂得还不少……少棠可能也回去。”

“他家本来就在北京,他要调回北京军区的部队。”

孟小北那晚伏在小书桌上,在作业本上专心画小人儿,发展他的业余兴趣爱好。也不知怎的,心里被一股气血涌着,脑海里就涌现那天在水潭边小树林里看到的两个人,就画了下来。

少年时代的脑构造与记忆世界是奇妙的,总有一些东西,令人印象极其深刻,挥之不去。拿孟小北来说,他童年记忆中最好吃的一顿饭是深山哨所里一顿狗肉火锅,他最快乐的少年时光是和少棠一起在水潭洗澡、山上唱歌放羊,他记忆里最受震动且隐秘不可宣扬的场面,就是在树林里看到两个男人光屁股贴在一起。

他的年纪还没有明确的性意识,无论异性或是同性亲密行为他都不理解,纯粹只是忘不掉那个场面,深深的奇妙的刺激,又不敢对别人说。换句话说,那俩男的到底gān嘛玩儿呢,玩儿得很慡吗,他就没弄懂!即便没懂,那场面大约是怎么gān的,他清楚地记下来了!

对gān爹他也没好意思说,在纸上乱涂乱画两个男人的luǒ体,脑里胡思乱想两头野猪如何拱大腚呢?然后又赶紧将那张纸撕得粉碎,丢茅坑眼儿里冲掉了。

那个luǒ男的下半截画的,太像那天晚上,从身后瞅见的他gān爹的好屁股。

灯下。

好像很白。

好就好在,半遮半露。

……

第十八章山丹丹

孟小北心里有了小九九,他小gān爹那边儿也没过消停日子。

贺少棠决定调回北京,也不完全因为他gān儿子孟小北,没听说过老子追随儿子走的。

他小舅贺诚打过好几趟长途电话,在电话里找他谈人生理想,谈出路前程。贺诚那个人,既开明又jīng明,很会揣摩年轻人的心,具体也不知怎么威bī利诱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之少棠最后屈服了。

他这年纪,站在人生岔路口上,他早晚要挪窝,也不能在西沟混吃混黑一辈子。就连孟建民都知道给儿子寻出路找个奔头,少棠自己也懂人事。

少棠临回北京前一个月,村头玉米地旁边,再次遇见他的老熟人段红宇。

段红宇仍梳一头朝天刺着的不服帖的黑发,帅气的一张脸,透着洗脱不掉的浑赖稚气,邪帅邪帅的劲儿。

少棠皱眉一瞧,红宇单手撑一只拐,挺帅一个少爷,不幸一条腿瘸掉了!

这人终归因为去年夏天那一场工农武斗,被一群村民用大砍刀把腿砍伤,当时送到县城医院治腿。小地方手术条件有限,耽误了,从此走路不太利索。厂里职工背地都说,活该,闹腾呗,报应!这回成一只瘸腿公jī,三条腿就他妈剩两条腿了,看这厮还能怎么祸害!

段红宇歪着脖冷笑:“少棠,咱哥们儿好久没见。”

少棠点点头,递过一颗烟,对方落魄,心里也怪不落忍,毕竟从小看大的。

段红宇费力跩了几步,走上跟前:“哥们儿都听说啦,你也要回北京,调到你小舅舅那儿当官?咱俩前后脚一起走啊,终归还要一条路!”

少棠不置可否。他舅跟他谈过,是念军校进总参,还是去军区基层,还没个准谱。

段红宇笑容里夹杂一丝苦意、不忿、不甘心:“贺少棠,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可真忍心!”

“你这人心最硬了!”

“眼瞧着我折一条腿,你不管我,混蛋。”

“那天我都看见了,你护着个孩子跑了,那孩子忑么是你亲爹啊,他是你祖宗啊,你跟抱祖宗牌位似的死抱着那小子?!”

段红宇心里计较的甚至都不是自己折一条腿,他反正回北京照样是海淀军区小霸王,他怕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