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页

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少棠现在走路,不捏小北脖窝,太高,够着不方便了。他现在习惯攥着孟小北胳膊肘,一指在肘窝凹陷处轻轻摩挲。孟小北发觉少棠就喜欢捏他这处那处的骨缝,好像一直惦记哪天把他拆骨,彻底拆了……

孟小北说:“少棠,就你土大款,一顿饭能吃掉百八十块,你这只大肥羊又挨宰了,那地儿能去吗!”

少棠认真地说:“一大家子人情世故,你小子还不懂。我请你爸你妈你弟正式吃一顿饭,哪能拿不出手?”

孟小北一摆头:“俺们西安城小吃拿不出手?走啊,去坊上咥泡馍去!”

少棠哼道:“泡馍……咥不够么。”

孟小北笑:“哈哈。”

俩人进城坐公共汽车,站在车厢里,手背在下面悄悄相贴,用小臂的汗毛撩拨思念。公车启动时,夹杂汽油味儿的黑烟蹿进,车厢剧烈一晃孟小北没站稳顺势扑到少棠肩上,被抱住。

孟小北就赖在对方怀里,侧靠着,互相别过脸也不说话,不想挪动姿势……

小北嘴里嚼着他gān爹给他带来的新鲜玩意儿,泡泡糖。红色纸包装的泡泡糖,香港朋友送的,国内后来才开始上市。俩人对着嚼泡泡糖,像两个眼含新奇的孩子。

少棠也只有这种时候心情最放松,由心底生发快乐,仿佛年轻十岁,又回到西沟一片自由的天空。眼前有一口清澈的水潭,他在潭水中望见十年前那个英俊潇洒放làng张扬的自己。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孟小北,爱这少年?孟小北就是他这些年走过的路,抹不掉的岁月,就是十年前的自己。

两人公车上眉目传情。少棠舌头灵活地捋着糖胶,噗,chuī了个泡,爆掉,唇边小黑痣抖动,笑得很帅。

孟小北也chuī。

噗——

他离少棠太近了!泡泡chuī大了噗得一声爆开,直接黏到某人半边脸上!

少棠“呃”得闷哼了一声,捂脸,黏的……

车厢里,周围人都回头看他俩出洋相,乐。

少棠手指关节都捏响了,扥着孟小北下车走人。孟小北捂着脸一阵大笑,说gān爹我错了……

俩人去到大皮院北广济街附近的回民小吃聚集点,从东头一直走到西头,连走好几条街。小巷子幽深,人流拥挤,道两旁店铺错落紧凑,房檐低矮压肩。巷内伴随西北汉子阵阵豪迈的吆喝声,戴白帽留长胡须的老回回用手里的切刀细细致致切出豆馅儿甑糕。

少棠下意识攥住小北手腕,紧紧地,人群中手拉着手,怕走散了,人丛脚下夹裹着huáng土,街道尽头腾起一片苍huáng。

小北说:“西羊市有老米家,北广济街有老刘家,你想吃哪一家?”

少棠说,还是去吃老刘家的,有味儿。俩人在老刘家店内各领一个大碗,两个外焦里韧的馍馍,坐在窗边小座,掰馍。少棠掰得熟练仔细,抬头一看小北碗里,嗤笑道:“你是老陕么,你掰的什么?”

孟小北说:“嗳呦你和孟小京一样,掰个馍非要掰成蜂蜜头,我告诉你么,掰馍要按汤水来,我汤宽馍块儿就大!”

少棠笑:“没见过掰成比老子拇指指甲盖还大块儿的!”

俩人起身去柜台递碗,结果那天碰见店里一个脾气超倔的戴白帽老师傅,是店内总厨。老师傅看一眼少棠的碗,满意地收去煮汤,再瞟一眼孟小北的,嫌弃道:“你这个馍掰的不行,重新掰去!”

孟小北:“怎么不行了?我就这么吃!”

老师傅一挥勺子,较真儿道:“掰得太差劲,么办法给你煮。你不是本地人,去找你邻桌学一学!”

孟小北冤屈地嚷道:“饿就是咱西安本地人的么!”

少棠大笑,搂着孟小北回桌:“太丢脸了吧!老子给你掰!……”

孟小北生在西北,却并非长在西北,少年时期大部分时间在帝都度过,论起吃泡馍来,他的基本功甚至还不如少棠。少棠又替大宝贝儿掰出一碗。一个馍先一分四份,再把每一个厚角掰劈成两层,最后细细地掰出一碗均匀细致的小花生粒馍馍。小北不好意思道“你也不嫌累么!”

少棠淡淡道:“不累,平时我想给你gān点儿什么,我还见不着你人。”

这一大碗羊肉泡馍,是孟小北吃过最香的泡馍。汤色澄亮鲜美,粉丝细韧滑嫩,每一口吃进去那滋味都不一样,落到胃里是一腹柔情。

少棠要的“口汤”,馍吃完碗底还剩一口汤的量。孟小北点的“水围城”,碗里汤多,馍馍粒吸足羊汤,扑鼻诱人。俩人吃了一半,很有默契的,孟小北跟少棠换碗,让对方喝汤。他舀一勺羊汤非要喂给少棠,少棠皱眉用口型说“别让人看见”,然而嘴已经很自然地凑过来,很gān脆地一口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