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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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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棠当天也在奶奶家。老爷子在屋里慢条斯理儿地给凉拌西红柿剥皮、挑蛤喇肉,少棠帮老太太在厨房杀鱼呢。那鱼在池子冷水里游了一早上,不停吐泡,越游越活,也是一条倔种,坚不肯就范投降。少棠伸手把鱼捏出,两刀拍下去,鱼从砧板上顽qiáng地蹦起来了!

鱼满地蹦跶。

一家人乱蹿抓鱼。

“我靠我靠,这肯定是一条鲤鱼jīng啊!”孟小北摩拳擦掌,兴奋。

“我来,我来抓!”少棠撸开袖子,跪在走廊里,趴着从碗柜下面摸那条鱼。

少棠其实根本不会杀鱼,他哪gān过这个?摸一手黏糊糊的鱼鳞,手忙脚乱。这就是在老太太面前逞能,装大拿呢,哄爷爷奶奶开心。

大门敞开,孟建民拎着行李和烟酒进来。一家人打照面,都怪不自在的。孟奶奶诧异道:“俺还以为,你明天才到。”

少棠喊了一声:“大哥。”

孟建民硬着头皮点点头,调开目光,不说话。

少棠趿拉着拖鞋,裤腿挽着,袖口撸开,衬衫后襟从裤腰里扯出。那种既邋遢又很随意惬意的感觉,就像是出入自己家,居家汉子模样;好像在这家里,他才是老太太亲儿子!

少棠把鱼捞回来,在砧板上剁死,收拾完毕,擦净手,穿上大衣主动告辞了。大过年的,不触霉头。

孟小北不开心,眼皮一翻,那个爸来了,这个爸就一定要躲吗?少棠用眼神叮嘱臭小子:老老实实陪你爸说话,哄哄你爸。

孟奶奶夹在中间也为难,不忍令建民伤心,然而以往这些年除夕,都是她大孙子和少棠陪伴她左右,看晚会,听放pào仗。少棠和小北都能聊,那俩人一唱一和,逗得老两口特开心……少棠杀完的鱼,还没吃就要走?!一家人,什么时候能真真正正像一家人的样,坐下一桌欢欢喜喜吃顿团圆饭呢。

少棠离开时,与孟建民在走廊处错肩而过。

建民盯着少棠的手,突然说了一句:“你手上戴那戒指,也是‘地摊’买的?”

少棠不知道“地摊买的”这典故怎么回事,坦白:“是我买的,买了一对,我送给孟小北一个。”

建民:“……”

孟小北靠在门框边,昂着下巴,倔倔地目送少棠离开。

在孟小北印象里,事后反复的回忆中,这大约是他爸爸平生对少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除夕夜,孟建民坐在孟小北chuáng上,看小北的画册。

这是祁亮帮孟小北印的一本个人画册,jīng选了孟小北这些年素描钢笔水彩和漫画作品。不是拿出去卖的,只印三十册,送亲戚朋友看着玩儿。孟建民从前翻到后,再倒过来仔细端详欣赏。其中有几张素描,显然是画的少棠,形似且神似;成年男子穿上军装,就是爆气场的,英武bī人。

孟小北后来画风越来越抽象动漫。写实流的人物写生之中,他只有画少棠画得最好最妙。其他人物在他这里,全部被猪马牛羊卡通化。

建民说:“送你爸一本?”

小北耸肩:“您喜欢就拿走呗。”

电视里歌舞联欢,热热闹闹地拜大年。老太太拉过儿子的手,“建民啊,这些年病好些没呢?俺多么记挂你,别的事情都不要太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养好身体好好地生活,比啥都重要!你这头发,比俺的都白了啊。”

……

之后这半年过得非常快,时光如飞般流逝,孟小北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的,没心没肺就把日子混过去。

大学终于不用再念数理化和外语,孟小北应付绘画类设计类的各科考试,游刃有余,从未感到吃力。他一直是他们系教授的得意门生。少儿出版社的童话书出版了,业内小有名气之后,很快就有新的出版编辑联系上门,找他画动漫本子。他与瞿主任谈好一个五点档的少儿节目,他自己编了脚本,只要台里资金到位,就立即建组开拍。如果节目成功投拍,他就上央视了,他才二十一岁一个在校大学生,这个起点已经很高。

孟小北这年的生活状态,一步步迈向他为自己设计的人生目标理想,轨道正确,势不可挡。

暑假,他随系主任和班里同学,去河北内蒙两省的jiāo界地带,旅行写生。

画架立于山巅,面对一望无垠的透蓝色的天际。辽阔的大草原上腾起一股烟柱,红色的太阳,美丽得不真实。孟小北可以耐心地在山里一坐一整天;早上坐在那是画日出,傍晚时分,仍然坐在原地,画日落。晚上,他在招待所里给少棠打长途电话,告诉少棠,旅行途中边走边画,在山里混得像个野人,这日子多么逍遥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