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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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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顷躺下去之后,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拉上被子,单手捂住成顷的眼,轻声说:“睡吧,什么都不用担心。”

这已经是他能给予这个孩子的所有温柔。

手心的睫毛在颤抖,带来潮湿的触感。他想起成顷那双哭红的眼,不禁问:“下午你哭过?”

成顷本来已经被安抚,闻言惊慌地看着他,“没有。”

“那眼皮为什么肿了?”

成顷没说话,局促地抿住唇。

肖衢等了一会儿,“算了,好好休息。医生说只是小伤,将来不会留疤,别想太多。”

肖衢离开时,关掉了病房里的灯。

盛羽大睁着双眼,目中漆黑一片。

本来不该那么黑的,走廊上有光,窗外也有光,但他视觉有异,在微弱的光线下什么都看不见。

他抓紧被单,无助地吸气,心跳越来越快。

这种什么都看不到的感觉太糟糕了,仿佛在预示着他消散之后将要遁入的混沌。

没人知道刚才肖衢对他说“去吧”时,他有多难过。害怕自己真的“去了”,再也见不到肖衢。

各种检查机械又繁琐,他躺在救护床上、坐在轮椅上,被人推来推去,多少次试图在人群里找到肖衢的身影,却都是徒劳。

肖衢真的走了,不要他了。

做完所有检查,护士将他推进病房,叮嘱他早点休息。

但他哪里敢睡?

他是醒来之后突然来到这具身体的,那么离开大约也是在睡梦中。

检查时,他心中矛盾至极,既希望医生发现自己的异常——说不定现代医学能让他留下来;又害怕医生查出端倪。

最终,医生什么都没发现,专业的视力检测证明,他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

他惨然一笑。

眼睛当然没有问题,看不清是因为快要消散了啊。

半夜,肖衢竟然来了。他喜不自禁,多希望肖衢能陪他直到天亮。

这样的话,漫长难熬的黑夜也会变得好过一点。

最坏的情况——就算他一睡不醒,那也是在肖衢的陪伴下悄然离开。这足够令他满足。

他不想孤零零地走。

但肖衢只待了一会儿,还关上了明亮的灯。

他痛苦难言,忍着药物带来的困倦与浑身怪异的疼痛,还有对死亡的恐惧,拼命等待遥远的黎明。

第14章

肖衢并未离开,在车里坐了一宿。

本来是打算回家的,车已经打火,心却似乎不肯走。他握着方向盘,透过车窗,看向住院部的方向。成顷所在的病房没有光亮,小孩儿听话,没有偷偷下床开灯,现在说不定已经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靠着椅背。

对成顷的关心显然已经越界,那份超乎寻常的记挂让他深觉不安。就像现在,他不应为一个床伴留下,却偏偏无法转动方向盘。

曾经莫名觉得与成顷待在一起时,有种盛羽就在身边的错觉。如今错觉越错越离谱,刚才在病房里与成顷对视时,竟感觉是盛羽正望着他。

但盛羽走得那样惨烈,连一抔骨灰,一点念想都未留给他。

是太过思念,才会将成顷当做盛羽?

不对,如果真的那么想念,为什么还会将这份感情转移到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人身上?

成顷不是盛羽。

他低下头,伏在方向盘上。

当年第一个诊治他的心理医生说:不要小看时间,绝大部分无法承受的伤痛都会被时间扶平,绝大部分你认为永远放不下的人,终有一天会释然地与你说再见;你会有新的生活,遇上新的钟情的人。只是你现在还无法想象,也不愿承认而已。

那位医生他只去见过一回,激动、愤怒、羞愧,认为对方的每一个字都是放屁。

如今看来,医生其实说对了一半。

前半句是错的,至少在他身上没有实现。盛羽逝去八年,八年前的剧痛并没有因时间而消退。他只是不再像个野兽一般歇斯底里,不再将痛苦展示在人前。他将它们藏了起来,以冷漠作为伪装,只在某些时候撕开伪装,被痛得锥心蚀骨。

但后半句应验了。他确实过上了新的生活,生命里还多了一个新的在意的人。只是这人才刚刚出现,远远取代不了盛羽。但一年之后、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呢?恐怕到那个时候,自己真的会坦然地接受成顷。

也许是时候学着放下了。

如果真的有轮回,盛羽现在说不定已经八岁了。

八岁的盛羽……

记忆回溯,有夏天的浪花,冬季的雪仗,每一帧画面,都是盛羽小时候桀骜不驯的笑脸。

只怪命运无情,造化弄人。

少倾,丢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看了看,是沈棹。

清晨,护士进病房测量体温和血压,看到成顷的脸色,吓得立马叫来医生。

“夜里没休息吗?”医生翻着检查报告,翻开成顷的眼皮看了看。

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天亮了,还没有离开这具身体。成顷疲惫至极,动一动都觉得难受,耳朵好像被堵住了,听什么都是重低音,各种声响在耳边敲得轰隆作响,没多久就引得头部阵阵发痛。

好在视力没有恶化,昨天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上辈子他视力极好,从来不知道近视眼看世界是怎样,现在知道了,却因为非常不习惯,老是忍不住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