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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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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他得尽快找到自己最信任的人,与他们取得联系,叫他们想办法给自己换回身体。

在这禁宫之内,他能相信的人一个是太监总管常喜,一个是暗卫统领闫俊伟,还有一个就是他唯一珍爱的女人——良妃沈慧茹。这三人里,以他现在的身份,最容易接触到的自然是慧茹,若是当初被送进慧茹的钟粹宫,他眼下就不必如此费神。虽然他口不能言,但用爪子沾上墨水写几个字还是能够办到的。慧茹胆色过人,必不会被吓住。

心里思量着尽快去乾清宫和钟粹宫探个究竟,周武帝滞留在花园里,做出一副专心玩耍的假象,企图麻痹宫人然后趁机溜走。

然而,孟桑榆不愧是将门出身,御下的手段十分高超。她既发了话让人看好阿宝,守职的宫人必定不会让阿宝走出他们的视线。

忙活了一下午,找不到半丝空隙的周武帝不得不放弃,被孟桑榆抱回了内殿。

窗外的天际出现了一片连绵不绝的火烧云,将秋日的傍晚衬托的瑰丽无比。

孟桑榆抱着阿宝,盯着天边的云朵怔怔发呆。她面容平静,眼神悠远,分明站在此处,却让周武帝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副没有灵魂的空壳,从她身上传递过来的浓烈孤寂令他心颤。

胸闷的感觉再次侵袭,周武帝呜咽一声,唤回了孟桑榆的神智。

“阿宝饿了吧?咱们这就传膳,今晚吃瘦ròujī蛋羹,给你换换口味。”感觉到怀中的温暖,孟桑榆对上阿宝清亮的眼眸,柔柔笑了。

遥不可及的感觉顷刻间消失,这抹恬淡的微笑映入周武帝眼里,令他有片刻失神。他不自觉的甩动尾巴又很快僵住,只得垂头躲避女人的视线。

晚膳十分丰富,除了瘦ròujī蛋羹,孟桑榆还特意叫御膳房热了一碗羊奶过来。周武帝消耗过多,早就饥肠辘辘,用餐的速度一点不慢,就连略带腥气,以前当皇帝时从来不碰的羊奶也喝了小半碗。

用完膳,他gān瘪的肚皮早已涨成了球状,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很是可爱,引得孟桑榆连连失笑,抱起他便是一顿揉搓。

周武帝连忙奋力挣扎,在孟桑榆银铃般的笑声中落荒而逃,钻进自己的柳篮,扒拉了一块小棉布装睡。他人xing化的举动又惹得殿内一阵轻笑。

周武帝被气得不轻,磨了磨还未长全的rǔ牙,狠狠发誓等他换回身体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女人。此时的他并没有发现,面对孟桑榆,他的心已经软了,如果是以往受到这种对待,他何止是教训对方一顿那么简单?

见阿宝睡了,孟桑榆接过冯嬷嬷递来的账册开始处理宫务。

李贵妃位份最高,且育有一子一女,是争夺后位最有力的人选。然而,皇帝忌惮外戚专权,对李相多有防备,在这种qíng况下又怎么肯让后宫大权落入李贵妃的手中?所以,与李贵妃家世相仿的孟桑榆便有了发光发热的余地,在周武帝的故意放纵下夺了一部分权力。身为一枚棋子虽然可悲,但正因为她有利用的价值,才能在这吃人的禁宫里好好活下去。对此,她没有怨言,唯有尽力抓住一切机会,替自己创造更舒适的未来。

在孟桑榆专心处理宫务的时候,她并没有发现,本该安睡在柳篮里的阿宝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深褐色的毛发和娇小的身体成了最完美的伪装,临到夜晚便有些松懈的宫人们都没有注意到,脚下正有一枚小团子翻出门槛,朝夜色中奔去。

甫一跑出碧霄宫上大红灯笼照耀的范围,周武帝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原本以为,狗与láng一样,即便在漆黑的夜晚也一样能够清晰的看见周围的事物,毕竟它们同族同宗。然而,现实告诉他并非如此。

狗并没有夜视能力,靠得仅是灵敏的嗅觉和听力。很不幸,现在的周武帝还是一只小奶狗,嗅觉和听力还没有发育完全,就算发育完全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运用。

看着眼前无边的黑暗,周武帝犹豫了。但一秒钟后,他依然朝未知的前方迈进。他从不做临阵退缩的事。

铺满碎石的小径极为隔脚,往日抬腿就过的门槛和台阶像一座座山峰,需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方能翻越,低矮的灌木花卉变成了参天的丛林,无法辨识色彩的双眼只能看见一片深深浅浅的黑……

周武帝以为自己走了很远很长,但以他巴掌大的身量来算,他也不过走出去几百米而已。好在他记忆力超群,通过白日的探索,早已将后角门的路径牢牢印刻进脑海。跌跌撞撞了一个多时辰,早已落锁的角门终于近在眼前。

周武帝大喜,疾奔过去,哧溜一声便从门下的fèng隙钻了出去。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其间夹杂着灯烛燃烧的焦味,不远处依稀传来御林军巡逻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御花园到了,穿过御花园往北再行五百米就是乾清宫。周武帝心头暗喜,脚下步伐立即加快。但他显然忘了,出了角门还有几十级台阶。这些台阶并不陡峭,但对巴掌大的小狗来说无疑于悬崖峭壁。

周武帝脚下陡然踩空,身子翻滚着往下栽去,这才堪堪想起这茬,心中懊悔不迭。他奋力扑棱着四爪,妄图稳住身体却没有成功,反而改变了栽落的方向,往台阶边的矮冬青树丛落去。

树丛茂密的枝叶起了一定的缓冲作用,这一跤摔得不重。但上天并没有因此而眷顾周武帝,他的脖子卡进了一根分叉的树枝间,越是挣扎便卡的越紧,逐渐稀薄的空气正在剥夺他的神智。

胸口剧烈起伏着,有什么东西正在一丝一缕的抽离这具小小的身体,非常缓慢,非常痛苦。周武帝徒劳的挣扎着,只能看见一片黑暗的眼睛忽然冒出明明灭灭的白色光点。他知道,自己快要窒息而亡了,这感觉难以言喻!

德妃会不会发现自己失踪了?会不会来救自己?这个念头甫一冒出便换来周武帝绝望的自嘲。宫门已经下钥,自己已经跑出了碧霄宫,就算找,她又怎会如此大费周章?

堂堂的周武帝无声无息的死在宫中的某个角落却无人能够发现,真是天大的讽刺!他内心嗤道。

然而,就在这时,角门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隐隐约约中听见某个宫女说道,“回娘娘,阿宝白日专爱往角门跑,奴婢不会记错的。”

“找,快找!”女子焦急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哽咽的味道。然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的翻找声。

“呜呜~”听见这道有如天籁般的熟悉嗓音,灵魂被剥离身体的感觉陡然停止,逐渐流失的jīng力仿佛又开始缓缓倒灌,周武帝奋力呼喊起来。

“都停下,我好像听见阿宝的声音了!”女人厉声呵斥,宫人们安静了。
呜咽声再次清晰的传来,而且越来越微弱。

“在角门后!”孟桑榆沉郁的双眸燃起两团明亮的火光,急促命令道,“快,给我把角门打开!”

“可是娘娘,宫中规定,下钥后宫门不得随意打开。”一名太监连忙劝阻。

“啰嗦什么?没听见阿宝的声音很痛苦吗?他要能进来早自己进来了,定是遇见了危险。给本宫快点打开,一切责任自有本宫担着!”女人恢复了她盛气凌人的做派。

平时听来尤为厌恶的腔调此刻在周武帝耳里却显得特别可爱。他尽力保持着呼吸和神智,他知道,那个张扬跋扈的女人必定会将他救下。

金属摩擦声传来,接着便是一道沉闷的吱嘎声,角门被推开了,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循着他的呜咽找来。

绞刑架般的树枝被折断了,一双温暖的手将他小心翼翼的捞起,抱入一个充满淡淡馨香的怀抱。周武帝鼻头抽动一下,早已耷拉下去的眼皮微微湿润。这一刻如此安心如此静谧,他放任自己陷入了昏迷。

见阿宝趴在自己怀里不动了,孟桑榆不敢去碰触他,托着他娇小身体的双手微不可见的颤抖起来。

“快,快去传太医!”她嗓音gān涩的厉害。

对别人而言,这只是一只狗,是用来消遣的玩物。对她来说,这是她的玩伴,朋友,甚至是家人,是那种即便地震爆发,火山崩裂也无法抛弃的存在。她可以肆无忌惮的亲近他,而不用害怕自己的不分尊卑会不会牵累他,她可以将自己的心事全都告诉他,而不用害怕他哪一天忽然背叛。

早已在心里为阿宝辟出了一个重要的位置,她不想失去。

 


6

6、得救 ...


德妃向来是张扬肆意的,即便她半夜私开宫门,即便她急传太医不过是为了一只狗,旁人虽然心有微词却不敢忤逆。

太医很快就到了,背着药箱伏在门口行礼问安。
“免礼,快过来看看本宫的阿宝!”孟桑榆一叠声儿的催促。

周武帝醒来时,一只大手正在他颈间摸索,触碰到他被勒紫的伤痕,带来一阵剧痛。他闷哼一声,抬头向大手的主人瞪去。他出身尊贵,何曾受到过如此粗鲁的对待?

“太医你轻点!”见阿宝痛醒了,孟桑榆立即开口,然后轻轻拍抚阿宝的头顶,心疼的嘱咐,“阿宝忍一忍,让太医检查清楚,很快就好了。”

满身的不适和满心的郁愤顷刻间消去,周武帝嘴里不自觉的发出一阵撒娇般的呜咽,身后的尾巴左右甩动。能够再次见到这个女人,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心里是多么快乐。

捋着阿宝背上的绒毛,孟桑榆如释重负的笑了。

不过被勒了半刻钟,除了颈上的一圈瘀痕,并没有伤到哪里。太医诊断完毕,留下一盒化瘀膏便退下了。

孟桑榆拿出一把小剪刀,轻点着阿宝湿漉漉的鼻头道,“小家伙,你脖子上的毛得剪掉才能上药。你乖乖的,不要乱动。如果你乖的话,等会儿我就叫碧水给你煮宵夜吃。”

周武帝对她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已经慢慢习惯,破天荒的答应了一声。

小奶狗的哼唧声萌煞了孟桑榆。她傻笑了片刻,然后拎起剪刀小心翼翼的将阿宝脖颈间的一圈绒毛剪掉,然后细细的涂上药膏。

女人的动作又轻又柔,专注的神qíng像呵护自己的孩子,滑腻的手指带着淡淡的温度,从脖颈导入心间,说不出的偎贴。周武帝抬头凝视她明艳无比的脸庞,一时间有些怔忡。

“扑哧!”一旁正在清理狗毛的碧水和银翠轻笑起来,指着阿宝戏谑道,“娘娘,剪了一圈毛,阿宝这样子真是古里古怪的,看了就想笑。”

“其实,贵宾犬的毛发每个月都要按时修剪才能长得更浓密更漂亮。如果现在是chūn天的话,再过一个月我就得给阿宝修剪胎毛了。不过如今已是立秋,再过不久天气骤冷,剪了胎毛阿宝会生病的。”孟桑榆一边摩挲着阿宝的脊背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