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最后的骑士

2019年9月22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她脑中灵光霍闪,又想起了关于圣殿骑士宝藏的传说。

        基谢·德·博热手一松,毕恭毕敬地朝后退了一步,剑尖在地上写道:“玛利亚不必担心,我的使命已经完结,他是上帝最后的骑士,必将吹响审判的号角,我自不会伤他分毫。”

        难道……这儿真的是受到天主庇护的“上帝之殿”?

        这具尸骨竟然就是耶稣!

        丁洛河浑身汗毛倒竖,这些话全都是神秘人告诉他的,世上再无第三人知晓。难道……难道这女人就是送给自己蛇戒的神秘人?但那神秘人分明是一个年近四十的高个男人,浓眉寸头,满脸愤世嫉俗的冷峻神情,怎会摇身变成眼前的冷艳美人?究竟是“他”乔化成了“她”,还是“他”原本就是“她”?“他”也好,“她”也罢,与那梦中人又有着怎样的神秘关联?

        那人与她相距不过两米,形容装束看得一清二楚。头盔、铁甲锈迹斑斑,破烂的罩衣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左肩与胸口纹着一个暗红的十字,背心依稀可以分辨出一块圆形的图案:两名手持盾牌和长矛的骑士共乘着一匹战马,盾牌上绘有红色的十字。

        “不认得我了?”金发女子嫣然一笑,扣上安全带,优雅地叠起长腿,“你们中国有一首《木兰辞》,‘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丽莎低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地氵同”。圆洞深不可测,内壁极为光滑,由银白色的合金制成,周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舱门与孔道,中央悬浮着一个直径约六米的“飞盘”。乍一看去,就像是科幻电影里才有的飞船内部景象。

        但当他转过头,沸腾的心瞬间又坠入了冰冷的渊底。站在右侧的不是玄小童,而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陌生女子,高挑窈窕,双手斜插在黑色大衣里,微笑地凝视着他,眼角下有一颗红痣,衬得肌肤莹白如雪。

        怪人显然也听不懂她的话,摇了摇头,用剑尖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哥特式的教堂尖顶,又画了一个十字架、一轮太阳和一堆弯来扭去的奇怪文字。

        “轰”的一声巨响,光芒炸舞,整个雪坡仿佛都被斩裂开来了,丽莎被他的吼声与轰鸣声震得眼前一白,趔趄摔倒。

        丽莎心里突突狂跳,果然是他将自己囚禁在了这里!既来之,则安之,不管他是谁,对自己究竟有没有恶意,到了这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于是“叮叮当当”地拖着铐链,随着他一起走过幽暗的甬道,穿过礼拜厅,来到了院子的长廊里。

        但奇怪的是,听到这个名字,那人的脸色突然变了,大步上前,一剑抵住她的咽喉,冷冷地瞪着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狂风凛冽,当先的两只雪豹已咆哮着扑到丽莎的头顶,在幽暗摇曳的篝火辉映下,大半身变成了银白的骷髅,只有眼窝里跳跃着绿色的鬼火,凄厉恐怖。

        丽莎这才明白是他救了自己,又惊又奇。这怪人究竟是谁?是人是鬼?他既然有影子横在地上,想必不会是幽灵了。但既然不是幽灵,又怎能在瞬间冲出一百多米远?又怎能闪电似的击退六只发狂的尸豹?

        她浑身汗毛全都立了起来,下意识地扑到高歌的身上,起火炬朝上撩去。“呼”的一声,火光喷薄,那两只雪豹突然发出狂暴痛苦的惨叫,当空飞出十几米远。

        她转头望去,大吃一惊,这才发现那十字木架上居然钉着一具木乃伊似的干瘪尸体!尸体半裸,黑色的皮肉紧贴着骨头,手腕、脚踝被铁钉钉在木架上,胸口更被一支形状怪异的漆黑长枪贯穿。

        那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用斩魔剑指着她,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示意她出来。

        一个七百年前就被当作异端烧死的人,怎么可能活到今日?

        丽莎再次醒来时,长夜已即将破晓。

        雪豹不见了,怪人不见了,高歌也不见了。她手脚铐着粗大的铁链,蜷在一间漆黑阴冷的石头垒砌的房间里,除了身下又窄又矮的木床,别无一物。左侧铁门紧闭,对面的石壁上开着一扇窄小的窗子,像是中世纪的牢房。

        更奇怪的是,作为斜贯欧洲的著名山脉,自古以来也不知有多少人攀登过阿尔卑斯山,每年来此滑雪度假的游客更是数不胜数,怎会从未有人发现这座山顶的修道院?

        她心里一凛,觉得眼前这图景似乎在哪一本古籍里看过,尤其那十三尊似人似兽的青铜雕像,个个高近十米,仿佛在睥睨俯瞰着芸芸苍生。

        剑尖凛冽的杀气阴冷得就像他那双灰蓝的眼珠,从脖颈直透骨髓,激得她打了个寒噤。丽莎精通十几门语言,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葡萄牙……无不对答流利,但这人说的话却一个字儿也听不懂。

        她灵光霍闪,全身像被电流穿过,激动得难以呼吸。是神冥冥之意,指引着她来到这里。

        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能亲眼看见圣子,固然是难以想象的无上荣耀;但倘若看见的偏偏是没有复活的圣子,这份“荣耀”就要变成无法形容的震骇和恐惧了。

        “哐啷!”没来得及多想,铁门突然打开了。

        那么这巨型十字架岂非就是钉死耶稣的“真十字架”?而这柄螺旋长枪就是最终刺死耶稣的朗基努斯之枪?但根据《圣经》记载,耶稣分明已在死后的第三天拂晓复活,又怎会留下这具依旧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尸体?

        玛利亚?丽莎一怔,他为什么称呼自己为圣母玛利亚?

        根据历史记载,圣殿骑士末代团长雅克·德·莫莱被囚禁入死牢后,得知法国计划摧毁圣殿骑士团后,立即将自己的外甥基谢·德·博热秘密召入狱中,让这位年轻的伯爵继承了他的职务,并让他在上帝面前发誓将圣殿骑士团的宝藏保存到“世界末日”。

        1129年,圣殿骑士团获得教皇的正式承认。十年之后,教皇英诺森二世进一步授予骑士团特权地位,宣布圣殿骑士团只对教皇负责,不受国王与地方主教指挥。此外,骑士团还获得了免税特权,以及在其领地收取“十一税”的权利,迅速发展壮大,成为教宗最为倚重的力量,鼎盛时期,成员超过2万名。

        “你和她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这是你们的宿命。”金发女子灼灼地凝视着他,一字字地说,“因为她是‘太岁’大宗师玄道明的独生女儿,而你,则是他们的千年死敌,遗存于世的最后一个圣骑士。”

        更奇怪的是,四周长廊的石壁上无不密密麻麻,嵌满了石制的棺椁。

        刹那之间,丽莎就像被雷霆点击,化成了一动不动的石头,脑中空白,脸颊如烧,二十多年来坚定不移的信仰仿佛被瞬间震成了齑粉。

        1312年,教宗克雷芒五世在腓力四世的压力下,宣布解散圣殿骑士团,他们的财富也被各国权贵、主教趁机并吞。1314年3月,骑士团的总团长雅克·德·莫莱被烧死。从此,这活跃了将近两个世纪、权倾天下的宗教军事组织,彻底在欧洲销声匿迹了。

        怪人冷冷地盯着她,指了指墙上的十字架。

        这怪人的穿着、纹章无疑就是传说中的圣殿骑士,尤其他手中的那把剑,刃身长近一米,又阔又尖,虽然布满铁锈,在摇曳的火光下,依旧能看出繁复的剑纹,不时地亮起一道道幽碧的眩光。剑纹极为奇特,就像是一条缠绕在十字架上的巨蟒,痛苦嘶叫……

        然而盛极而衰,仅仅十年后,萨拉丁卷土重来,大破圣殿骑士团,攻陷耶路撒冷。圣殿骑士团一路溃败,退守塞浦路斯。从此逐渐势微。到了1241年,蒙古拔都横扫波兰时,圣殿骑士团的参战部队更几乎灭绝。

        她的手里仿佛攥着一把神秘的钥匙,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开他的心门,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开所有的秘密。但这钥匙却始终若即若离,每次总在即将转动时,又突然消失。

        1291年,叙利亚的十字军王国灭亡,圣殿骑士团返回法国。作为拥有几千座城堡和巨额财富的法国头号债主,骑士团受到法国国王和主教的嫉恨。

        丁洛河瞥了眼身边的空位,残存的一丝希望也随之落空了。6点10分,黎明将至未至,东方暗紫的天际泛出一条黛青的亮边,很快又被涌起的乌云遮挡,阴晴诡谲,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再往北走,是一个更加开阔的半围合庭院,西侧是她所在的长廊,南北各矗立着一座高高的塔楼,东边邻接悬崖。院中央是一个下沉式的巨大广场,有如中国太极的形状。

        天地一亮,周围的雪山瞬间全变成了金色。就在那一瞬间,穿过“伦敦之眼”的圆轮,她看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象。

        400年后,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攻陷耶路撒冷,将这座壮丽的神殿付之一炬。据说在此之前,“约柜”已经神秘地消失了,正因如此,失去神庇护的圣殿才被异教的征服者烧成了废墟。

        玄小童!丁洛河心里一颤,狂喜得像要爆炸开来了。这是他们初次相遇时,玄小童说的第一句话!

        这时,舱窗外霞光万道,红日从厚厚的云层里跳了出来,镀染着她的侧脸,灿灿如金。即使在这温暖的晨曦里,她的眼波也像是清冽冷澈的春水,将融未融,交掺着明昧不定的悲伤与喜悦。

        圣殿骑士团彪勇善战,是保卫耶路撒冷王国的决定性力量,几乎参加了所有保卫圣地的战斗。参战的圣殿骑士团通常仅300人左右,人数虽然不多,战斗力却极为强大,冲锋陷阵,以一当十,甚至缔造了奇迹般的“蒙吉萨大捷”。

        怪人领着她走下石阶,跳到悬浮的飞盘上。飞盘往下一沉,徐徐下降。与此同时,上方的太极鱼门慢慢闭拢,蓝天、白云、阳光……全都被隔绝在外。周围洞壁随之亮起了一道道白光,敞亮如昼。

        那人皱起眉头,指了指昏迷的高歌,又指着雪坑中的“伦敦之眼”,连比带划说了一串奇怪难解的话,似乎在追问她什么。

        该场战役中,年仅16岁的耶路撒冷国王,率领着80名圣殿骑士、375名骑兵和几千步兵,悍然猛攻萨拉丁的3万大军,竟然将这阿拉伯战神的军队尽数全歼。萨拉丁仅带着不到一成的残余部队逃回埃及。

        所谓“圣殿”,就是古代以色列国王所罗门于公元前957年建造的神殿。根据圣经记载,这座极尽奢华的神殿中安放着圣物“约柜”,约柜中,则是上帝耶和华亲手书写的“十诫”,它威力无穷,无坚不拙。

        据其他骑士团成员的秘密供述,这“宝藏”不是金银珠宝,而是所罗门王藏放在圣殿中的七件“上帝神兵”。圣殿骑士团之所以拼死护卫耶路撒冷的“圣殿”废墟,正是因为当年雨果·德·帕英在这儿找到了这七件圣器。

        丁洛河浑身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顶,又惊又喜,难道她真是乔化的玄小童?但这女人比玄小童至少高了一个头,容貌易变,身高可就难作假了。

        传说这座寺庙就建于当年所罗门圣殿的废墟之上,因此,该修士会被称作“基督和所罗门圣殿的贫苦骑士团”,简称为“圣殿骑士团”。

        那几只雪豹被强光映成了惨白的骷髅,绝望而痛苦地嘶吼着,在空中翻了几个滚,继续不顾一切地朝他们冲来。

        丽莎双眼被眩光、酸风刺得泪水直涌,什么也看不见,紧紧地抱住高歌,胡乱地挥舞着火炬。

        那怪人浑身一震,握剑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分不出是悲喜、骄傲还是愤怒。

        丽莎七岁起学习拉丁语,看了大量中世纪的古典文献,虽然不会说,却对其句式、语法了然于心。这怪人语调虽然奇怪,但有几个字的发音却像极了她所知的拉丁语词根,连蒙带猜地听了一会儿,心中突突剧跳,试探地说:“你问他……他是不是上帝召遣来的圣殿骑士?”

        怪人用剑尖沾染血水,在地上写道:“我是守护上帝之殿的卑微奴仆,我的名字就是你所写的名字。我在这里候守千年,只为等待上帝的最后一个骑士。神谕中的骑士到来时,将带来新的圣杯盛接上帝的精血,那时神之子必将复活,而我必死。”

        高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见她安然无恙,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宽慰之色。他脸色苍白,满头都是大汗,似是刚刚经过激烈的搏斗,身上的伤口全都进裂开来了,脸上、手臂又添了不少新的血痕。应是拜怪人那把斩魔剑所赐。

        丽莎虽然早已料到他就是传说中的基谢·德·博热伯爵,但见他亲口承认,依旧震骇无已。心里突突狂跳,暗想:“原来关于上帝之殿的传说都是真的!但如果他真的是基谢·德·博热,这儿真的是上帝之殿,那么钉在十字架上的这具尸体又是谁?难道……”脑子嗡的一响,闪过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1307年10月13日星期五,外号“美男子”的法王腓力四世突然逮捕了全法国的圣殿骑士,并冻结了骑士团的所有财产。仅巴黎就逮捕了138人,包括骑士团的大团长雅克·德·莫莱。经过了残酷审讯之后,这些人被判处“异端”罪名,处以火刑。而这一天,也因此被称为“黑色星期五”。

        “是的,在你出生后,就曾见过我。”她伸出左手,轻轻地抚摩着他的脸颊,声音也低柔得宛如梦里,“我是命中注定给你重生的人。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知道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那冰凉的指尖仿佛带着魔力,抚过脸颊,带来阵阵酥麻如电的战栗,让他呼吸窒堵,莫名地感到一阵锥心的痛楚。隐隐约约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转瞬即逝,难以言明。

        丽莎心里一跳,难道他说的真是中世纪的古典拉丁语?

        自从有记忆开始,他常常梦见自己是一个婴儿,躺在玄武湖岛岸的草地上啼哭,一个眼角有颗红痣的女人温柔地抚摩着他,和他低声说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梦境越来越逼真鲜明,但醒来后却始终记不清她的脸,也记不得她说过的话。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2010年7月15日。

        怪人停下脚步,右手徐徐扳动廊柱上的人兽石像,“咯啦啦”一阵低沉的闷响,广场中央的“太极鱼线”突然开裂,朝两侧缓缓移动,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地洞。

        四处寂寂,杳无回应。

        “比如,”她抽回手,微微一笑,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比如我知道你到达佛罗伦萨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今夜圣诞钟声敲响之后,你和你等待的那位姑娘,必有一人将会死去……”

        耶稣为了赎世人的罪,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而后又死而复活。《圣经》中记载的这一“超自然的历史事实”,是基督信仰赖以成立的根基。但如果他迄今并未复活,尸体依旧被钉在十字架上,那么《新约》岂不是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谎言?

        骑士团最初只有9名成员,依靠基督徒的捐助维持。徽章上双人骑单马的纹章,象征着他们的贫困与相互扶持。

        想到这儿,丽莎心里突突狂跳,就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紧握树枝,在雪地上写下一行拉丁语:“你是不是守护圣殿的基谢·德·博热伯爵?”

        耶稣!

        “高歌!”丽莎心里一震,惊喜立即又被忧惧替代了,拖曳着锁链奔到他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你……你没事吧?”

        再凝神端看她的脸,呼吸一窒,就像被人当头猛击一棒.。这双冷澈如春水的眼睛,这颗鲜艳如红梅的泪痣,如此熟悉,就像……就像他从小到大,梦里一再出现的女人!

        无论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基谢·德·博热就此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人说他其实也已经死了,死于秘密审讯。有人说他翌日黎明就逃走了,曾亲眼看到他身着白衣盔甲,佩戴着“斩魔剑”,骑着一匹白马冲出巴黎。也有人说曾在耶路撒冷见过他,那时他已经一百多岁了,旋风般杀穿了奥斯曼土耳其大军的重围,大声呐喊着“godwillsit”,自称是最后的圣殿骑士。

        看见她的表情,高歌似是觉得颇为有趣,咳嗽着哈哈大笑:“苏格拉底小姐,你现在明白了?这就是你的上帝!他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还怎么来拯救你?”

        从这座修道院的建筑风格判断,至今至少已有一千多年。一千多年前的建筑物里,又怎会隐藏着如此高科技的地下世界?

        玄小童给的手机里没有任何储存的号码,无从联系;也没有任何发来的短信,不知凶吉。这令他梦萦魂牵的、谜一样的女孩,究竟是谁?她为什么消失?又为什么出现?她在躲避什么?又想告诉他什么?

        飞机发出巨大的轰鸣,腾空而起。他紧紧地贴在椅背上,骇异地瞪着她,恍惚如梦,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自己干哑的声音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你是谁?”

        丽莎泪水倏然涌出,猛地朝后退了大步,大声叫道:“不!这一定是假的!这绝不可能是耶稣基督的尸体……”心里一颤,突然想起“圣子”的大宗师圣保罗经常说的那句话:“彗星与流火的夜,末日的审判降临,神将复活拯救他的儿女,不得救赎者皆下地狱!”

        但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一直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又为什么千方百计地让自己“破茧重生”?

        金发女子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微微一笑:“色色空空,万象由心,只有用你的心去看世界,才能从化入你头颅的那颗水晶头骨里找到一切答案。”不知她使了什么魔法,轻柔的女声竟然又变成了低沉浑厚的嗓音。

        丽莎汗毛乍起,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脱口而出:“你……你是雅克·德·莫莱?”话刚出口,就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过荒唐可笑。

        丽莎心里一沉,叫道:“快放下他!”

        “斩魔剑!”她心里又是一沉,这把锈剑赫然竟是七百年前为圣殿骑士的末代大团长立下赫赫功勋的传奇之剑!

        骑廊的根根廊柱上也雕满了半人半兽的石像,弧形穹顶上则遍布壁画。经历了漫长岁月,那些鲜艳的色彩已经氧化、干裂,但依旧能清楚地看出那奇诡瑰丽的画面,似乎在记录着半人半兽的怪物的战争史诗。

        1097年,教皇号召基督教徒组成十字军,从阿拉伯人手中夺回“圣城”。两年后,十字军攻占耶路撒冷,屠杀异教徒,建立了新的耶路撒冷王国。

        1119年,为了保护长途跋涉前来朝圣的基督徒,法国贵族雨果·德·帕英和格雅克·德·莫莱莫成立了一个修士会,并以耶路撒冷圣殿山的“阿克萨清真寺”作为根据地。

        前方的雪崖峭壁上,赫然耸立着一座哥特式的尖顶修道院,气势恢弘,闪耀着夺目的金光。

        如果这些传言是真的,如果基谢·德·博热伯爵真的找到了圣殿骑士团的宝藏,找到了七件神兵,甚至喝了圣杯所盛的水,长生不老……那么眼前的这个怪人,是否真的是已经活了七百年,以斩魔剑守护着上帝庙殿的基谢·德·博热伯爵呢?

        听到她的低呼,那怪人微微一震,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冷厉如寒电。

        “原来……”她的眼中闪过惊讶之色,泪水竟突然涌上了眼眶,滢光闪烁地凝视着他,“原来你一直都记得。”

        雪地里影子一晃,那瘦骨嶙峋、破衫锈甲的怪人已站在了篝火边,斜握长剑,冷冷地望着起身咆哮的雪豹,一言不发。这些凶暴的尸兽似乎对他极为畏惧,但仍不甘心地夹紧尾巴,绕着他们龇牙怒吼。

        丽莎目瞪口呆,怔怔地望着那被长枪贯穿在十字架上的尸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拉丁语是古罗马帝国的官方语言,极为繁复,统治阶层与神职人员使用“古典拉丁语”,而老百姓则用相对简单的大众口语,又称“通俗拉丁语”。罗马帝国衰亡后,老百姓使用的“通俗拉丁语”迅速分化,越来越简单,并逐渐衍变为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等各种语言。而“古典拉丁语”则渐渐与口语脱节,成了没人会说的书面语。

        “高……”她又惊又急,刚要大声叫喊,上方轰隆迭响,“伦敦之眼”摇摇晃晃地从头顶飞过,猛撞在下方的冰壁上,弹起十多米高,被月光一照,仿佛巨大而神秘的金色瞳孔,突然怒放出万千道摄人魂魄的光芒。

        高歌喘着气,断断续续地放声大笑:“你还不明白吗?在他眼里,你就是能使耶稣复活重生的圣母玛利亚。他要将耶稣尸体提取出的胚胎植入你的子宫,克隆出一个新的‘圣子’!”

        她见过许多山里的教堂,但那大多都建于山麓或缓坡。被视为“天主教第三圣地”的圣米歇尔山修道院,高耸壮观,不过建于岛屿小丘之上;即使号称奇崛天险的希腊西蒙佩特拉斯修道院,也不过雄踞于距离爱琴海面250米的悬崖。

        人类的世代更迭,正如枯荣的树叶。

        秋风将枯叶撒满大地,

        当春天来时,林中又缀满新绿。

        人类也是如此。

        一代出生,一代凋谢。

        ——荷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