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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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艳照门”

包局长“买”得廉政标兵

这天上午,王季发来到田晓堂的办公室,说要向他汇报工程建设情况。田晓堂看见王季发,心里暗暗有点发虚,他嘴上倒是热情,但还是端着个架子。他招呼王季发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却没有坐到旁边,而是又坐回到办公桌后面的高背转椅上。这样就不是平起平坐了,而有了一点高高在上的味道,无形中给人一种压力和震慑。加上田晓堂还轻轻晃动转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心理优势就越发明显了。对这些老板,有时架子还是要拿一拿的。如今有些老板自恃兜里有几个臭钱,什么人也不放在眼里,烧包得不得了。王季发虽然不至于如此不堪,但给他一点提醒和告诫还是必要的。

王季发果然脸色就有点不大自然了。他开始汇报,却并不是说的建设情况。其实几天前田晓堂刚去过工地,哪用王季发再专门跑过来汇什么报?他说的是周传芬:“她在我们那儿干得还不错。已经给她发了一个月工资,是按1500块的标准发的。我还派人去看望过她老公,送去了5000块慰问金。”

田晓堂马上表示了感谢。王季发并不是慈善家,他这么好心,显然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田晓堂当然明白王季发说这番话的用意,就笑着说:“我已跟包局长商量过了,先给你们拨去1500万项目资金。明天你们就来办调拨手续吧。”他知道这才是王季发今天来找他的真正目的。不等王季发开口,就善解人意地主动表态,也算是给了王季发不小的面子。

王季发自是十分感激,表情顿时轻松了许多。两人又扯了点别的事,就再也无话可说了。王季发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从沙发旁的报架上取下《云赭日报》,却只是翻看了两眼,就搁在了茶几上。

又干坐了一会儿,王季发方才告辞。田晓堂站起身来,和他握手,目送他出门。王季发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说:“不好意思,刚才看过的报纸忘了放回去了,麻烦你收拾一下。”

田晓堂说:“没事,没事,你慢走啊。”他感到有点奇怪,王季发也太客气了些,几张报纸没放回去,还用得着专门跟他说明吗!

王季发走后,田晓堂忙着修改一份文稿,直到中午才弄完。他起身下班时,一眼瞟见了茶几上的报纸,就走了过去,准备将报纸放回报架。不想拿起报纸来,却意外地发现报纸下面压着一个陌生的信封。他不由一愣,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打开信封,只见里面装着一枚小巧的银行卡。他的心不由狂跳起来。尽管他还不知道卡上到底有多少钱,但他清楚一定不是个小数目。他这才明白王季发临走时转过头来说那句话的用意。他仔细查看那个信封,发现在填写发信人邮政编码的地方写着很小的六个阿拉伯数字:578578。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六个数字应该就是银行卡的密码了。他轻声念叨了几遍,忽然发现“578”正是王季发三个字的谐音。他暗自笑了,这个王季发真有意思,用这个密码,是想提醒别人不要忘记他王某人吧。不过,这倒也有个好处,就是不用担心遗忘或记错密码了。

田晓堂在街头找了台自动取款机,把银行卡喂进去,揿入密码“578578”,显示屏上立即显示出一长串数字。他一连数了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卡上是30万!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个数额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王季发一出手,竟然就是如此大方!整整30万啊!如果换成现金,只怕有一大摞吧!

田晓堂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有点少见多怪。王季发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只不过是按通行的游戏规则在操办。王季发不可能只是对他打点,肯定也给其他相关的领导表示了心意。给他送了30万,给别人只怕送得更多。

哪个都不会嫌钱多了烫手,何况他手头并不宽裕。面对这30万,田晓堂难免有些动心。周雨莹已跟他嘀咕好几回了,嫌住的地方环境不好,上班也远,想搬到那些新开发的配套设施一应俱全的高档小区去,田晓堂一直没有搭理她。他觉得周雨莹真是可笑,凭家里那点积蓄,怎么买新房?但现在有了这30万,房款的缺口就迎刃而解了。

田晓堂冷静下来,又觉得这笔诱人的钱实在拿不得。这无疑是一种受贿行为,数额也不算小,一旦被揭发,那可是要身败名裂的。田晓堂倒不是怕被揭发,他主要是感到良心不安。与其让良心受折磨,倒不如一举卸下这个精神包袱。那又该怎么办?将30万如数退给王季发?他马上就意识到,这钱千万不能退。王季发哪会在乎这点钱,退回去只会得罪他。更重要的是,别的领导都欣然笑纳了,唯独他田晓堂高调拒绝,这事一旦被那些领导晓得了,认为他是个异类,就会时刻防着他,甚至暗暗地排挤、打压他。那就太不划算了。只是,既不能收,又不能退,这笔钱究竟该如何处置呢?田晓堂有些犯难了。

晚上回到家,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周雨莹在厨房做饭,脸色却阴沉得可怕。田晓堂小心翼翼地问她今天怎么啦,她也不做声。吃过饭,见她脸色缓和些了,田晓堂又关切地询问,她才说:“唉,今天的心情真是糟透了。”原来,她今天早上出门较迟,见二楼那个老太婆还是不听劝阻,仍在楼道里用泡沫塑料发蜂窝煤,就大为光火地斥责了她。不想老太婆的儿子正待在家里,跑出来将她一阵臭骂,骂得十分难听,她肺都快气炸了。下午,她跟同事去探望手术后在家休养的周青,见她家住的是别墅式的花园洋房,比自己的房子不知要漂亮多少倍,更是大受刺激,情绪一落千丈。

周雨莹抱怨道:“这个鬼地方真没法待了。那个死老婆子每天早上就像放毒气,对咱家田童的健康简直是一种摧残,真让人受不了。就是光为了孩子,我们也应该换个环境了。我知道,一提搬家你就没个好脸色。我就是不明白,人家周青的老公只是一个小单位的头儿,都住得起那么阔气的房子,你还是一个大局的副局长,权力比他不知要大多少倍,为何连个新房都买不起呢?你就不能动点脑子想想办法?”

田晓堂当然知道她说的动脑子、想办法是指什么,他不想责怪她,那只会火上浇油,就只好赔着笑脸说:“我没人家能耐大,搞歪门邪道还真是不在行。”

周雨莹没好气地说:“我就晓得,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当晚躺在床上,田晓堂思忖再三,想法又发生了变化。他想也不怪周雨莹愤愤不平,不仅仅是周青的老公,如今不少手中有点实权的人,日子都过得滋润得不得了,住漂亮房子不说,还给家人买私家车,甚至送儿女上国外读书,可也没见哪个被查处过。既然世风如此,他为何不能随波逐流?既然大家都无所顾忌,他又惧怕什么?现在,只要接受那30万,乔迁新居很快就可实现,居住环境立马就能改善,周雨莹再也不会抱怨他了。有了那30万,一切问题几乎都可解决。只是,还剩下一个问题,就是良心如何面对。可如今谁还奢谈什么良心?良心能值几个钱?这年头,是讲良心就吃亏,谁越讲良心亏就吃得越大呀……

眼看着离春节越来越近,坊间关于市里换届的传闻也越来越密集了,却再也没有听到多少有关包云河的小道消息。就在包云河看似沉寂下来的时候,突然却爆出了一个轰动一时的新闻。

原来,这天《云赭日报》在“新闻故事汇”栏目中推出一篇报道,称包云河捐款40万给了市慈善总会。情况据说是这样的:两天前,包云河戴着帽子和墨镜,亲自提着40万现金去银行,用化名将钱打到慈善总会的账户上。不想银行一位工作人员还是认出了他,偏偏这位工作人员的老公就是《云赭日报》的记者。那位记者一直为找不到好新闻线索而苦恼,闻讯后大喜过望,马上找到包云河要求采访。包云河一开始不愿透露,可那个记者哪会轻易放过,他缠住包云河软磨硬泡,包云河无奈之下,只得勉强回答了几个问题。当记者问起这40万的来源时,包云河特意强调说,都是送上门来又没法退回去的礼金,每笔的数额倒不大,只是送的人多了,积攒起来才有了这个数。而且这些上家里送礼的人多是他爱人接待的,他爱人又不大认得这些人,所以究竟是哪些人送来的礼,他至今都是一本糊涂账。

这事经《云赭日报》率先报道后,省市各路媒体蜂拥而上,一下子将包云河炒成了新闻明星、廉政典范,被誉为“当代新包公”。正好省里在开展十大廉政标兵评比活动,包云河以其感人事迹,当仁不让地跻身全省十大廉政标兵行列。

包云河敢将别人奉送的礼金捐献出来,而且一捐就是40万,也不怕媒体披露,这让田晓堂很是意外。他对包云河此举大为钦佩,却又有些疑惑,觉得好像不大对劲,至于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却说不上来。

这天晚上,田晓堂在家刚吃完晚饭,突然接到包云河的电话。包云河口气有点生硬,只说了一句:“你到我家里来一趟吧。”也不等他回答,就匆匆挂了电话。

田晓堂怀着满心的忐忑,火速赶了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包云河居然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到局里召见他。包云河有个习惯,一般不在家接待下属,谈论工作,今天为何要破例呢?田晓堂有些不解。

揿响包云河家门铃,包云河给他开了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引着他往里走。田晓堂边走边问道:“杨大姐呢?”包云河淡然道:“她出去串门去了。”

进了书房,只见窗帘关得严严实实,田晓堂马上就感受到了一种气氛。坐下后,他两眼看着包云河,等待包云河开口,包云河却保持着沉默。田晓堂难免慌乱起来,两眼再也不敢直视包云河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包云河才长叹一声,从手边一个白纸袋里抽出一张图片来,递给田晓堂,冷冷地说:“你自己看看吧。”

田晓堂接过图片一瞧,顿时如五雷轰顶。图片上竟是他和袁灿灿赤身躺在床上的情景。再细看,他的脸被拍了个正着,而袁灿灿的头却跑到了镜头之外,身上也半掩着被子,根本看不出是谁。

田晓堂不由羞愧难当。难道,这些图片是袁灿灿偷偷摄下的?不是她又是谁?这事除了他和袁灿灿,哪有第三人知道?看来,他还真是太轻信袁灿灿了,其实他并不了解她。他恐怕已中了她的圈套了。田晓堂懊悔不迭,又气恼不已。

包云河严肃道:“倒回去十几年,生活作风问题要毁掉一个干部,那真是轻而易举。现在社会风气变了,对这类事似乎宽容多了。但是,像你这样,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摄了像,拍了照,以此相要挟,也是很要命的。如果把这些影像资料发到网上,或是寄给纪委,也是能把人搞臭,甚至整得很惨的。这样的先例不少。所以,在男女关系这些小节问题上,还是要慎之又慎,千万不可随便啊。若因小节坏了大事,影响了政治前途,那就太不划算了。”

这番话说得够推心置腹了,田晓堂又惭愧又感动,忙说:“您批评得对,都怪我自我要求不严,才惹出这个事来,让您也脸上无光了。”

包云河说:“现在社会复杂啊!说句不该说的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知道这张图片是谁给我的吗?”

“谁?”田晓堂瞪大了眼睛。

“朴天成。想不到吧?”

“朴天成!”田晓堂大为震惊,怎么会是他呢?田晓堂马上又意识到,自己只怕错怪袁灿灿了。看来,袁灿灿多半也是受害者。

包云河缓缓道:“他不是冲着你来的,只是针对王季发。据我分析,那个工程被王季发揽去后,朴天成对王季发怀恨在心,一直在琢磨怎么报复王季发。他指使人偷偷在王季发的住所内安装了隐蔽拍摄装置,大概是想抓点王季发的什么把柄。不想王季发的把柄还没抓着,却发现你出现在镜头中。朴天成如获至宝,转而针对你打起了算盘。他不直接找你,却拿着这张从视频上截取的图片来找了我,告诉我拍到你完全是个意外,并表示他将把与你有关的画面全部删除。我心里明镜似的,他朴天成可不是什么好鸟,哪会有菩萨心肠,他跑来找我,其实就是来搞敲诈的。”

田晓堂已是一头汗水了,惶然道:“真是对不起,给您带来这么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