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页

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驾!”

黑马似乎也闻到不安的气息,亢奋地高嘶起来,四蹄离地,呼呼生风地冲进小羊肠道。

两边的悬崖,yīn森地压迫过来。

身后,轰鸣的马蹄声,蓦然冒起,象地下潜伏的恶魔忽然重新临人间。

追兵,是追兵!

镇北王府追兵已到!

象要踏破这白茫茫大地的蹄声,回dàng在身后。

越来越近,几乎震耳yù聋。不难想象那身后的杀气冲天,锐利的兵刀闪着银光。

娉婷不回头,猛向前冲。

旋风般的呼啸紧随不舍。

“阳凤!”高昂威严的呼唤传进耳中。

楚北捷到。

马上纤细的身躯微颤。娉婷闭目,在小路上狂冲。

冲,冲!风迎着脸嚣张刮着,生疼。

“白娉婷!”还是同一个人的声音,含着令人惊惧的怒气。

娉婷在震。

这人温柔的声音,她深深记得。

他说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他说chūn来时,要每日为心上人亲挑一朵鲜花,cha在发间。

但他现在怒火冲天,象被激怒的狮子,要嗜血。

那是沙场上领着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破敌时下令屠杀的恶魔的声音。

蹄声又近几分,仿佛就在身后。

她用尽全力命令坐骑奔驰,再下一记狠鞭。

鞭子没有挥下去,有人已经追上来,随手扯下她手中的鞭,再一把狠狠地搂住她的腰,象要发泄所有怒气似的用上极大的劲道。

“啊!”惊叫,她掉进一个厚实又充满火药味的怀抱。

睁开眼,看见头顶上蕴着危险的黑瞳。

“跑得够远了。”一手勒马,一手紧抓着他的俘虏,楚北捷勾唇,逸出邪魅的笑:“看你,多不听话,竟走了这么远。”

出乎意料的温言里藏着深深的危险,娉婷静静看他:“何时知道我是白娉婷?”

“还好,不算晚的时候。”他低头,眯着眼睛打量她。

纤细的脖子,白皙的手,秀气的脸。

眼睛还是那么沉着,慧光深深藏在眸子后面。她一定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酷刑,也不知道生气的镇北王有多么可怕。

该怎么惩罚她呢?

“冬灼呢?”自己是无法从楚北捷手上挣扎的,索xing放松了身体,偎依在他胸膛温柔地仰头。

“跑了。放心,我会抓住他的,你们很快会见面。”楚北捷冷冷道:“三分燕子崖,对吗?”

娉婷轻笑起来。

楚北捷柔声道:“害怕就哭吧,我最心疼你的眼泪。”

娉婷停了笑:“王爷身边,一定有善于跟踪的能手。”

“不错。”

“从一开始王爷就怀疑我的身份了。抓到敬安王府的人,拿来试探我。”

“你若沉得住气,让那小鬼被我打死,恐怕可以解去我的怀疑。”

“王爷故意放风,让我救了他,暗中跟踪我们找少爷的藏身之处。”

楚北捷别有深意看她一眼:“已另有兵马围剿三分燕子崖。你的缓兵之计没用。”

“还是王爷怀里最暖。”娉婷似乎倦了,闭上眼睛,乖巧地贴着楚北捷:“王爷如此厉害,为何没有抓到冬灼?”

楚北捷被她提醒,似乎想到什么,身躯变硬,猛然举剑发令:“退!退出这里!”

娉婷娇笑:“迟了呢。”

所有人一脸懵懂。

还未明白过来,只听见头顶一声长啸,抬头看去,左右两边悬崖上骤然冒出许多弓箭,yīn森森的箭头全部朝下。

若是乱箭齐发,多有本领的人也无法幸免。

“有埋伏!”

“啊!敬安王府的人!”

“糟啦!快跑,啊……”

小道中众人哗然,不少人匆匆纵马要逃出这里,稍一动弹,弓箭已经穿透心窝。

连声惨叫,不少人从马上摔下来。

骏马嘶叫人立,鲜血飞溅。

簌簌she下一阵箭雨,都只针对逃命的人。she杀了数人,崖上大叫:“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身入险地,敌上我下,胜败已分。

楚北捷心里知道自己大意,今日恐怕大难临头。他英雄了得,并不慌张,举手喝道:“不许动,全部下马,牵好自己的马匹!”

连喝两声,部下都镇定下来,果然下马,团团围绕在楚北捷身边,拔剑对外,刀光闪闪,抬头盯着森森弓箭。

楚北捷低头,看见一双狡黠的眸子。

“原来你特意选那么一个地方和小鬼道别,有如此深意。附耳言谈间,已经定下计策,要诱我到这死地。”

“王爷过奖。那地方着实不好找,要让冬灼可以平安归去而你的探子无法当着我的面追踪,花了我不少心思呢。”

一路上风花雪月缓缓而行,也是为了给时间让冬灼把qíng况报告少爷,好准备这次埋伏。幸亏平日读书多,还知道东林边境有一个这样的羊肠险地,还有一个适合藏匿人的三分燕子崖。

楚北捷话锋忽然一转:“可惜你算错了一个地方。”

“哦?”

“如果没有算错,你怎么会落在我手上?”楚北捷冷哼道:“万箭齐发,我纵然活不成,你也势必不能幸免。”

娉婷斜瞅他一眼,淡淡道:“我负了你,便陪你送死又如何?”

楚北捷犀利的目光深深刺进她的肤发:“不必花言巧语,我不信你打定主意送死。”

娉婷道:“王爷英雄一世,当然不甘愿这样窝囊地死吧?其实我又何尝想要王爷的xing命,只要王爷答应一件事,上面的弓箭会立即消失,绝不伤害这里任何一个人。”

“说。”

“要求很简单,东林五年内,不得有一兵一卒进入归乐。”

楚北捷沉声道:“兵国大事,必须大王首肯。”

“王爷是大王亲弟,又是东林第一大将,难道没有这点担当?归乐五年和平,换王爷宝贵的xing命,怎么说也值得。”她抿唇,低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活,我自然活着。你死,我也只能陪你死啦。”

楚北捷纵然知道怀里女子狡猾非常,心里还是不禁一动。

温香暖玉,依然记得缠绵时的触感。

可温柔后,藏的竟是数不尽的欺骗,诡计。

楚北捷咬牙,脖子上的青筋冒起。

他一生中,从未被人如此控制。

这是绝不可原谅的侮rǔ。

娉婷何尝不知道楚北捷已怒。

刺到脸上的视线比剑更利,楚北捷痛心的拧紧浓眉,让她的心肠也纠结起来。

无法再忍受楚北捷过于压迫的凝视,娉婷偏过脸,轻声催促:“王爷,该下决定了。”

迎来的是仿佛永远无法到头的沉默。

“哈,哈,哈哈哈!”听见怀中人加意催促,今日势要bī他发誓,楚北捷怒极反笑,仰头狂笑数声,低头狠狠盯着娉婷,沉声道:“如你所愿。”

从腰间拔出素日最看重的宝剑,往地上一扔。宝剑撞击砾石,碰出几点火星。

“我,东林镇北王楚北捷以我东林王族发誓,五年内,东林无一兵一卒进入归乐。此剑留下,当作信物。”

含着愤懑的声音回dàng在狭长小道,如天涯尽头的暮歌一般低沉悲怆,崖上崖下皆听得清清楚楚。

楚北捷话声落地,崖上闪出一人,躬身为礼,款款笑道:“镇北王能屈能伸,真君子也。我何侠相信镇北王一定会遵守承诺,并代归乐所有不想有战乱的百姓多谢镇北王。”风流潇洒,白衣如雪,正是与楚北捷齐名,目前正遭受归乐大王四面追杀的小敬安王。

娉婷骤见何侠,心qíng激动,不由脱声喊道:“少爷!”

何侠远远看娉婷一眼,点头道:“娉婷,你做得很好,我……”有话卡在喉头,似乎哽咽着不好当众说出,转视镇北王:“请镇北王放回小王的侍女。我们契约已定,镇北王可自行退去,不会遭受任何攻击。”

楚北捷不言,低头再看娉婷。

放回?

松手,送她下马。简单的动作,楚北捷做不到,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臂越圈越紧。

恨她,天上地下,无人比她更大胆狂妄。

咬牙切齿,纵使将天下酷刑加诸其身,把她囚在身边折磨一辈子,也不足平心中之愤恨。

这身子无比单薄的女子,毒如蛇蝎,陷他于绝境,他应该视她为生平大敌,杀之而后快。

为何手臂却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将她越圈越紧。

不想,放手。

暖暖的身子,纤细的指尖和秀气的脸蛋却是冰的,冻出一点cháo红。当日,只要冻得肌肤发红,她必定象胆怯的猫儿似的,缩在楚北捷怀中。

指端,残留抚过红唇的触感。

他惯了。

惯了听她弹琴,惯了听她笑谈风云,惯了让她懒洋洋倚在chuáng边,陪他夜读公文。

早知她来历不简单,却以为可以轻而易举暗中控制,只要略施小计,擒了何侠,就将总爱说谎的小人儿再抓回身边。

谁料顷刻天地变色,施计者反中计。

以为牢牢把握在手的翠鸟,忽然展翅,要飞回主人身边。

而他,却仍不愿松开桎梏她的臂弯。

惯了抱她搂她亲她吻她。

恨到极点,爱未转薄。

惯了……

天地间此女最恨最恶最该杀,天地间此女最柔最慧最应怜。

可怜他苦苦追逐的,竟是这样一个绝世佳人。

楚北捷闭起神光炯炯的双目,百般滋味,绕上心头。

“王爷,请放开我的侍女。”何侠淡淡的声音传来。

楚北捷似从往日的云端摔回这羊肠小道,神qíng一动。低头,她仍在那里,发亮的眼睛盯着自己。

“王爷,请放我下马。”她低低地说。

楚北捷恍若未闻。

下马?你去哪里?

你骗我诱我,怎能说去便去?

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我想得到。

恨意重重,爱念深深,我要你身与心,都无处可逃。

楚北捷冷冷道:“我只答应东林五年不出兵归乐,可没有答应放你回去。”

娉婷不徐不疾,仰头道:“崖上伏兵未退,这个时候贸然生事,于王爷不利。”

“不愧是何侠的女军师,”楚北捷薄唇扬起一丝诡异,笑道:“如果我此刻当着何侠的面把你生生掐死在怀中,你认为如何?”

娉婷丝毫不惧,甜笑道:“弓箭齐下,娉婷与王爷同日同时死。”

“错,”楚北捷笃定道:“何侠不会放箭。只要我依然肯遵守五年之约,他会命人让我平安归去。最多she杀我一众侍从,以泄怒火。”

娉婷脸色微变,虽然瞬间回复常态,却哪里逃得过楚北捷犀利的目光。

楚北捷叹道:“你是何侠贴身侍女,难道不知道你家少爷是当世名将?什么是名将,就是能分清孰重孰轻,就是能舍私qíng,断私心。你白娉婷纵使再聪明伶俐得他欢心,也比不上归乐五年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