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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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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在折磨她吗?”

漠然不语,只低着头。

楚北捷凝视他半晌,悠悠长叹一声,颓然坐下,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漠然出了房门,惶惶不安。庭院中空气沉闷,连老天仿佛也在预示不祥。他不敢离开太远,亲自守在外面等候楚北捷差遣,又暗中派人去西厢探听娉婷动静。

不一会,派去的人回来说:“娉婷姑娘开始坐在chuáng边垂泪,后来点起火盆,把残琴连包裹的布一起烧了这会也不哭了,竟打开首饰盒jīng心打扮起来。照着镜子擦胭脂的样子,倒真有点像我妹子出嫁那时的眼神。”

漠然心里听得发紧,转头一想,看眼下的光景,王爷心结已打不开了,与其慢慢折磨,也许真的不如痛快了断,也不说话,点点头吩咐再去查探。

楚北捷一人待在房里,也不说话,整个晌午都没动静。也没不怕死的人敢私自进去东厢。

天边快出现火烧云的时候,漠然派去的人已经回禀过娉婷的qíng况好几次。

那下人一个劲困惑地挠头:“我没藏好,被娉婷姑娘看见了,她也不恼,反而朝我笑了笑,说你明天就不用为我费心了,你们王爷是个有决断的,到今天也该有个了结。”

漠然眉头大皱,刚要开口,房里忽然传来楚北捷的声音:“漠然在外面吗?进来。”

“是,王爷。”

漠然连忙推开房门进去。楚北捷坐在背光处,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但身上已又恢复了在战场上的笃定气势,想必心里已经有了定断。

“你去叫厨子,做一道八宝豆腐,一道红烧鱼,一道翡翠银鱼丸子,一道风清素萍……”楚北捷缓缓开口,连点了十二,三道菜。

漠然一边点头,一边仔细记下,心里清楚着些都是娉婷平日爱吃的。

果然,楚北捷道:“做好后,给西厢送去。”

漠然应了一声“是”,楚北捷又吩咐“拿三坛最烈的酒给我。”

饭菜不一会做好,直接送往西厢,三坛烈酒也送入楚北捷的房间。

楚北捷忽然笑了:“你坐下,陪我喝一杯。”

说是一杯,喝起来成了千杯直下。楚北捷刚正的脸上没有一丝表qíng,也不说话,烈酒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喉咙。

房间里只听见倒酒时酒水入杯的 声音。

天气奇差,一丝风也没有,眼看火烧云褪去,光一分比一分少,渐渐黑暗笼上来。漠然觉得仿佛有一座山压在心上,大气也不敢出,一杯接一杯帮楚北捷倒酒。

楚北捷酒量如海,喝了这么多,眼神一点也不迷蒙,像越喝越清醒似的,黑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如黑夜糙丛中若隐若现的猛shòu。

灯光下,英俊的脸不但不发红,反而铁青一片。

”王爷,没酒了。”漠然放下酒壶,扫一眼地下已经空dàngdàng的三个空坛,恭敬地问:“是否要属下再取一些来。”

“不用。”楚北捷缓缓喝了最后一杯,仿佛要把失去的豪气和胆魄都吞回来,重重放下杯子,凝视着摇曳的烛光,忽然沉声命令:“漠然,你拿着我的剑,去西厢。”

匡当!漠然手震了震,桌上玉杯一倾,掉到地上。

“告诉她,我楚北捷今生,最爱而又最恨的,只有一个人。我再也不折磨她了,我给她个痛快。”楚北捷紧紧盯着烛光,仿佛那光里有另一个人的影子,猛一咬牙:“取她的xing命回来!”

“王爷,这……”

“这是军令!”楚北捷骤然怒吼。

漠然浑身一震,也咬了咬牙,凛然应道:“得令!”再顾不上其他,瞪着虎目走到墙边,把悬挂其上的宝剑一拔,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楚北捷看漠然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心如刀绞,猛然站起来,发现双膝都是软的,竟支撑不住,双手骤然压在桌上,震得酒壶碗碟一阵乱响。

“你……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他狠很咬牙,问的不知是西厢中人,还是自己。

失了神采的眸子凝视天边,今日竟是月圆,高高悬挂夜空,光华流盈。

“我错怪你了吗?娉婷,告诉我。”

“娉婷该自豪吗,天下有谁能被楚北捷误会?”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给娉婷最后一个机会吧。让娉婷用事实向你证明,娉婷绝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

犹记,她曾浅笑入怀,仰头央他。

她说:“不管消息如何严重,到最后都不过是一场误会。等你回到东林,就知道娉婷不但不忍伤害你,也不忍伤害任何和你有关的人。北捷,回东林吧,回去看看我真正的心意。”

犹记,她无人可及的美丽眼睛中闪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梦境中一般。

“对月起誓……”他沙哑地苦笑:“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抬起蕴泪黑眸,见暗处一道人影缓缓走来。脚步沉重,手持宝剑,低垂着头,正是漠然,显然是回来覆命的。

楚北捷只道心中早疼得麻木,此刻一见漠然,才知方才还未痛得深处。全身像无数把烧红的钳子拧着皮ròu向四处撕扯,血ròu模糊也没有这般难以忍受。

他天xing要qiáng,撑着挺直的背站在门前,问:“已经去了吗?”声音隐隐颤抖。

“王爷……”漠然抬头看他一眼,猛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请王爷处罚,属下……属下实在下不了手,娉婷姑娘的眼睛,属下看着那双眼睛,实在是……”抓着宝剑的指拚命抠地上的泥。

楚北捷刹时放松下来,旋即怒上心头,低吼道:“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做不到,你算什么男人?”恶狠狠将漠然踢开,抓起地上的宝剑,磨牙道:“决而不行,害人害己。难道真要一辈子这么慢慢折腾下去?不如早日了结!”

三坛烈酒酒xing发作起来,全无了平日镇定从容,谈笑用兵的模样,拿着宝剑直冲西厢。

杀气腾腾到了西厢,一脚踢开房门,却整个愣住,僵在门处。

娉婷头cha凤凰玉钗,耳垂金坠,身穿五彩锦面金丝坠边裙,一双翠绿绣花鞋露在裙摆下,烛光下,面若桃花,眼眸灿若星辰,华贵雍容,不可方物。

此刻缓缓将视线移过来,徐徐起身,浅笑:“王爷也该来了。”

楚北捷骤然见她笑靥如花,如在梦中,心脏重重一顿,竟站在那里,说不出一个字来。

娉婷走到楚北捷身前,静静凝视楚北捷手中明晃晃的宝剑,赞道:“好剑。”又是苦笑,抬起瘦削不少的清秀脸蛋,哽道:“王爷,王爷,你为何来得这般迟?也好,你总算来了。”

伸手取过仿佛已成千年化石的楚北捷手上的剑,凄然笑道:“我说过,生死任凭王爷。娉婷虽然是个大骗子,这话却不是假的。不必借王爷的手,我自己了断。”

握着宝剑,闭上明亮的眸子,狠心向自己颈间抹去。

肌肤触及冰凉剑锋,手腕早被人在半空紧紧握住。娉婷怔了怔,惊讶地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决断,咬牙再抹。

握着手腕的仿佛是个铁钳,微微用力在细瘦的腕上一捏。

“啊!”娉婷低呼一声,吃疼松开五指。匡当一声,宝剑掉到地上。

后面涌来一阵大力,娉婷不由自主向后一靠,后背完完全全靠进一副结实qiáng壮的胸膛。从后伸过来仅仅搂着腰肢的双臂,像永远也不放开一般。

娉婷幽幽睁开眼睛,叹了一声,凄然道:“一了百了,不是更好?”

身后的男人半天不作声,只将她搂得更紧。

“王爷……”

“本王不想杀你了。”

身体蓦然离了地,落在楚北捷双臂中。

楚北捷大步走向角落的chuáng,满身酒气,红着双目,沉声道:“本王要你用一辈子来补偿。”将怀中暖香往chuáng上一抛,压了上去。

西厢房内,红莺帐下,婉转呻吟,一丝一丝溢出。

楚北捷在烛光下细赏慢观,切齿痛恨。

他恨青丝如瀑,肌肤赛雪。

他恨美目流转处,似仙子自九天而降,惑人心魄。

他恨这宝剑敌不过绕指柔,英雄敌不过儿女qíng长。

“不饶你,不放你。”他一下比一下粗bào,肆意蹂躏,恨意涛天。“我要你用一辈子补偿。”

她似chūn水般化在身下,疼得蹙眉,眸子却柔柔笑开:不足地轻叹:“只是一辈子吗?”终于,晶莹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jī鸣,日出。

楚北捷尽泄一腔酒意积怨,半点温柔缺奉,恨意依然难消。

报复的敌意,黑沉的脸,让西厢空气沉滞。

那又如何?娉婷浅浅而笑。

起码西厢,不再空dàngdàng。

起码她这孤魂,找到了另一个孤魂。

 


孤芳不自赏 孤芳不自赏3 楔子
章节字数:6510 更新时间:07-01-03 11:56
十一月中,北漠境内迎来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上将军则尹在这个时候入宫,向北漠王提出辞去所有官职。

“为何如此突然?”北漠王赏雪的心qíngdàng然无存,回头看着则尹讶道。

则尹道:“边疆危机已过,则尹也该履行对阳凤许下的诺言了。”

“不再参与兵战,伴妻儿看青山绿水,悠闲终老,对么?君子一诺啊。”北漠王转头不语,良久才道:“阳凤对于毒害东林两位王子的事,至今耿耿于怀?”

则尹长叹一声,沉声道:“国家大事怎能容得下妇人的仁慈,此事不能怪大王。”

“她果然还是耿耿于怀,再多的赏赐也比不上那位闺中好友。”北漠王苦笑着点头:“寡人还能说什么?罢了,罢了,则尹上将军去吧。”

 

北漠上将军府,在漫天白雪中,撤下了大门上由北漠王亲自提笔书写的上将军府横匾。

则尹辞官之事,府中上下早有消息流传,侍从们都是跟随则尹多年的亲信,早有则尹到哪他们就到哪的觉悟,所以消息正式公布,府中一派平静,众人心有默契,各自收拾府中行李,准备离开北崖里。

雪一连下了七天,仍不见停止的迹象。

出入都城北崖里的大道一片雪白,只有一队车队冒着风雪缓缓行走。车轮压过积雪,留下两行长长的轮迹。

最中间的一辆华丽马车内,正燃着熊熊炉火。阳凤低头看着怀里的宝宝。这孩子jīng力旺盛,就如他父亲一般,哄了多时,终于睡着了。

露出一丝甜笑,将孩子放到小小的绒毯中,仔细包里好,阳凤轻轻打个哈欠,依窗而坐。

“睡了?”则尹凑上去,小心翼翼地审视睡梦中的孩子。他向来惯了拿剑厮杀,见了柔弱娇嫩的初生婴儿,只觉得怎么轻抱都会弄伤他似的。初为人父,竟比初次上沙场更叫人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