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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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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íng况还在恶化。

自第一夜后,任凭红蔷怎么哭喊哀劝,娉婷再也不肯发一言。

不但饭食,就连饮用的茶水等一应物品,热腾腾送进房间,便原封未动端了出去。

红蔷请了漠然到屋外角落,低声道:“这可怎么办?已经两日了,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熬不住。楚将军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漠然清俊的脸露出苦笑:“能怎么办?难道用军中的刑法对付她吗?她这个样子,qiáng灌饮食只能使qíng况更糟。”

两人愁眉站了一会,商量不出办法,只好又回屋中。

娉婷在屋中,手持一卷书细看,悠闲自得。她不要红蔷帮她梳头,自己挽了一个松松的斜云髻,束起的青丝用一根簪子cha着,侧边几缕发丝垂落在肩上,衬着因为不肯进食而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蛋,说不出的清雅秀丽。见两人入屋,抬头对他们淡淡一笑,就算打过招呼,又低头继续看书。

漠然原来料想她是蓄意威胁,若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寻常把戏,倒没有什么。熬到今日,娉婷越自在,他就越心惊,思量再三,对红蔷道:“你好好看着,我去去就来。”

转身出厅,吩咐了门外的守卫好生看顾,咬咬牙,朝楚北捷书房走去。

走到半路,迎面撞到一人,笑着问:“楚将军步履匆忙,这是要去哪里?”

漠然抬头一看,一张久未看见的面孔跳入眼帘,讶道:“醉jú?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雪,霍神医竟肯让你冒风雪而来?”

“清晨出发,次日中午赶到,不敢稍有停顿。”醉jú穿着侍女的服饰,抬头看看天:“这个鬼天气,这会才稍停了停雪,要不是王爷亲笔书信中再三警告不得延误,师父万万不肯放我出来。唉,今年冬天bào雪不断,师父的腿又开始疼了。”

“你这是……”

“闲话以后再说,听说你正负责看管那位大名鼎鼎的白姑娘,快和我说说她现在如何。”

醉jú师从东林神医霍雨楠,已将师父的本事学了七八成,楚北捷十万火急将她叫来,漠然哪还不明白,立即转身道:“我们边走边说。”领路向娉婷的住所快步走去,边低声道:“已经两日不进饮食,连水也不肯沾,本来身体就弱,夜间低咳不止!”

“嘘。”醉jú摆手要漠然噤声,到了屋前,探首向门内悄悄一望,回过头来,两道秀眉已微微蹙起。

“就是她?”

“怎么?”

“不好办。”

院外传来脚步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厨房的大娘提着沉甸甸的食盒走进院子。红蔷匆匆从侧屋出来,将有点湿漉的两手在腰间蹭了蹭,迎上去道:“饭送来了?”边接在手里,边问:“王爷吩咐的几样归乐的小菜,都做好了?”

“做好了,哎哟哟,为了这几碟小东西,闹得整个厨房天翻地覆。在这地方要一时半刻把归乐的小菜准备出来,那容易吗?”大娘探头看了看屋子那边,悄声问:“里面现在怎样了?”

红蔷提起这个就愁:“还能怎样?我都快急死了,她倒悠闲得很。我和你说,瞧咱们王爷的意思,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手指朝屋那边比了比,“别说我,你们厨房的人小命也难保呢。”

大娘脸色一白。

“这食盒,jiāo给我吧。”两人身后,忽然冒出一张陌生的脸。

红蔷唬了一跳,捂着心窝向后猛转,尚未开口,醉jú已经将她手中沉沉的食盒接过:“王爷有令,从现在开始,白姑娘由我照顾。红蔷仍留在这里,帮我熟悉一下这里伺候的事。你以后叫我醉jú就行。”

红蔷虽然惊异,但巴不得有这么一个人来顶替,低头应道:“是。”

大娘忙道:“厨房还有活,我回去了。食盒不必送回厨房,我一会再来取,放在侧房的桌上就好。”踩着厚厚的积雪,沿着来路走回去了。

漠然走过来:“快送进去吧,饭菜会冷的。”

醉jú点点头,到了正屋前,一手提了食盒,一手刚要掀开门帘,转头发现红蔷也跟在后面,轻声道:“你不必进来了,这事我来应付。”

红蔷知道娉婷的倔qiáng,见醉jú自信满满,想来没有见识过娉婷不为任何哀求所动的本事,也不好说什么,瞅她一眼,点点头,进了侧房。

醉jú掀了帘子,站在门前,先不挪动脚步,只静静打量仍在榻上看书的娉婷。好一会,才提步走到桌前,打开食盒,将里面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饭菜一碟一碟取出来。

两荤两素,一碗云耳jī丝汤,一碗熬了多时的白粥,外加四样归乐的小菜。十样东西摆在一起,红的红,绿的绿,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

醉jú摆开饭菜,走到榻边,小心坐了下来:“奴婢醉jú,受王爷吩咐,特来伺候白姑娘。”

娉婷仍在低头看书,颈项略略低垂,肌肤细腻白净,说不出的风流动人。

“奴婢知道该劝的话早被红蔷说尽,就算那桌上是山珍海味,姑娘也不会有一点想吃的念头。”醉jú狡黠地微微一笑,道:“姑娘的心思,不过是要王爷陪在姑娘身边。以王爷的脾气,不到万不得已,又怎肯服这个软?依奴婢看,要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算王爷肯来,姑娘也已经撑不下去了。这样你试试我,我探探你,白白葬送了自己的xing命,又害王爷一辈子伤心,姑娘是聪明人,怎么也做这种不聪明的事呢?”

娉婷的目光,终于从书卷上移开,柔柔向醉jú扫来。

醉jú见她意动,靠前一点,压低声音道:“姑娘对王爷爱意深重,怎忍心孤身赴死,留下王爷一人?要保全身子,日后才能领受王爷的疼爱。奴婢这有一瓶家传秘药,服下一颗可抵三日的饮食。至于桌上的饭菜,姑娘不必理会,照旧按着原样退回去,如此下去,不出二三日,王爷必定心疼得熬不住,要来看望姑娘。”从怀里掏出一个jīng致的小瓷瓶,向娉婷晃晃,“此计神不知鬼不觉,最适合试探王爷对姑娘的心意,又不会伤了身子,姑娘以为如何?”

漠然隐身在门后,他耳力过人一等,将醉jú的低语听进了七八成,顿呼厉害。

攻敌莫若攻心,这瓶药正是最好的鱼饵,如果诱起娉婷求生意志,就如在严密的城墙上打开一个突破口,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娉婷目光始终柔和,清澈如露水,瞅了醉jú许久,忽然开口问:“你闻到雪的芬芳吗?”多日没有进食,娉婷的嗓子略微沙哑,却别有一股扣人心弦的魅力。

醉jú愕然,不知怎么回话。

娉婷缓缓转头,目视刚刚停止下雪的天空,太阳正努力从云后探出赤白的脸。她舒展着秀气的眉,慵慵懒懒地道:“心无杂念的人,才可以闻到雪的芬芳。若愁肠不解,终日惶惶,生与死又有何区别呢?我已经找到解开这个死结的方法,你告诉王爷,娉婷一辈子也没有这般无忧无虑过。”醉jú愣了半天,才讪讪将手中的小瓶放回怀中,站起来便往外走。出了房门,抬头撞见也是一脸愕然和无奈的漠然,咬着下唇道:“没有办法了,只有请王爷亲自来。”

漠然一脸无计可施地叹气:“谈何容易,王爷只怕比她更难劝。我只恐等王爷回心转意,这位已经回天乏术,那时你我如何背负这个罪名?”男女之qíng真是可怕,竟连王爷这样睿智之人也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这段孽缘,也许就是因为两人都太聪明了,才致有许多波折磨难。

醉jú却道:“这边想不到办法,自然要到另一边试试。看我的。”留下漠然,一人向书房处走。

楚北捷正在书房,将手边的茶碗摆弄着,直到茶水完全冰冷也没有喝上一口。忽然听见门外有人道:“王爷,醉jú求见。”

楚北捷从椅上猛然站起,片刻醒悟自己太过冲动,又徐徐坐下,将茶碗放回桌上,沉声道:“进来。”

醉jú走进书房,朝楚北捷行了个礼:“王爷,醉jú已经见过白姑娘了。”

“还是不肯进食?”

“是。”

“身体如何?”

“看她的脸色,极弱。”

楚北捷“嗯”了一声,用浑厚低沉的声音问:“你没有帮她把脉?”

“没有。”

“没有喂她吃药?”

“没有。”

“没有为她针灸?”

“没有。”

楚北捷冷笑:“你师父夸你聪明伶俐,善猜度病人心思,连心病都手到病除,既然不用把脉服药针灸,一定有其他办法可以治好她了?”

“是,”醉jú恭声道:“醉jú确实有办法帮她。”

“哦?”楚北捷眼中掠过一丝jīng明:“说说你打算怎么帮她?”

醉jú仔细思索片刻,用很快的语速吐出了一句话:“如果王爷坚决不肯亲自看望白姑娘,醉jú最能帮助白姑娘的办法,就是为她配一剂上好的毒药,让她没有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她停下来,叹了口气:“别人是劝不了白姑娘的,我只听她说了一句话,就知道她不是在威胁或者敲诈,而是真的怡然自得,毫无怨恨地等待着王爷的决定。医者父母心,既然明知无可救药,醉jú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楚北捷呼吸骤止,拳头握紧了松开,松开了又缓缓握紧,低声问:“她说了句什么话?”

“她问醉jú,是否闻得到雪的芬芳。”醉jú露出回忆的神态:“她说,心无杂念的人,才可以闻到雪的芬芳。”

楚北捷霍然从椅上站起,恍遭雷击。良久,失神地问:“她真的这么和你说?”

“王爷,你要狠得下心,就让她去吧。”

话未落地,楚北捷已一把掀开厚重的门帘。

入骨的寒风卷刮进来,chuī得墙上的墨画簌簌作响。

看着楚北捷离去的背影,醉jú微笑地启唇:“师父啊师父,我没有说错吧,生病的那个是王爷啦。”

跨进屋内,目光触及娉婷的刹那,楚北捷几乎动弹不得。

他猜想过许多次,但从没有想过,娉婷会是这么一副模样等着他的到来。

她仍旧斜躺在榻上,上身倚着靠枕,头轻轻挨着枕头,露出半边柔和的侧脸。一chuáng厚厚的深紫毛毯褪到腰间,越发显得弱不禁风。书卷打开了一半,铺在手边。

一切就如一幅静止而优美的绝世名画。

清可见底的黑眸瞧不见了,因为她闭上了眼睛,黑而长的睫毛服帖地盖在眼睑上。

一丝安详的笑意,从gān燥开裂的唇边逸散。

骤然间,楚北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娉婷去了。

她已不在了,含着笑去了。

天地裂开无数fèng隙,如猛shòu张开血盆大口,将四季都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