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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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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王不语。

他站起来,露出一个极为挣扎的表qíng,转过身去,背对着王后,沉声道:“白娉婷是不是凶手,和这件事qíng又有什么相gān呢?我们是为了东林士兵的鲜血不要白白流淌,才用她与何侠jiāo换的。身为东林王族,只有国恨,没有家仇。”

王后充满敬意地看着丈夫的背影,那宽厚的肩膀,只为东林而设,足以撑起这一方天空。

“臣妾明白了。”她点了点头:“不管白娉婷是否无辜,目前最重要的,是让威bī东林边境的大军退去。对方的一队兵马大概明晚就能到达隐居别院,镇北王无所察觉,又要保护丽妃腹中的胎儿,绝不会中途赶回去。”

想起竟要与杀害自己亲儿的何侠做jiāo易,心脏一阵绞痛。这堂堂一国之母,岂是常人可以当的?

“对了,说起丽妃,”东林王皱眉道:“昨晚御医过来禀报,说丽妃受了惊吓,胎气有点不稳。”

王后一惊,她为了留住楚北捷,给了丽妃危机四伏的暗示,又派人从中指点,教她向镇北王求救。

丽妃懵懂不知其中玄妙,面对楚北捷这等jīng明人物才能真qíng流露,诱楚北捷进圈套。不是这样重重机关,牵连着东凡王族的命脉,怎能让心急着回去见白娉婷的楚北捷留在宫中?

但,丽妃腹中孩儿,确实是大王珍贵的骨血,若因为这次惊吓有什么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胎气不稳?大王不要心焦,这孩儿是大王的骨血,一定会得到列祖列宗的庇佑。臣妾这就下去……”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断王后的说话。

“大大大……大王!”丽妃身边亲随的小宫女跌跌撞撞闯了进来,跪在地上,喘着粗气,高声道:“丽妃娘娘胎动了,娘娘要临盆了!”

王后一怔,走前一步,站在宫女头顶上急问:“怎么这么怏?御医上次诊脉,不是说还有七八天吗?”

宫女偷瞧王后一眼,想起自家主子说不定就是遭了这后宫之主的毒手,低头怯怯道:“奴婢也不知道,娘娘好端端坐在殿里,忽然就嚷肚子疼,在地上乱滚。吓得奴婢们不知道怎么才好。”

王后对丽妃感qíng平淡,但她腹中的孩儿却重要非常。她夫君英明仁慈,怎可以无后?闻言倒真的慌了,喝问:“御医呢?御医到了没有?”

宫女结结巴巴道:“已经……已经派人去请了。”

“大王!”

东林王眼里也逸出一丝紧张,握着王后的手,安慰道:“王后不要焦急。丽妃身子向来结实,再说,早七八天临盆也不是什么异事。”

携了王后,匆匆赶到丽妃的寝宫。

寝宫外已经站满了侍从宫女,几名专门负责官中娘娘生产的老年宫女来来往往穿梭于门内外。

“热水!快送热水进来!”

“gān净的白布!”

“老参汤!端老参汤上来!”进去的人络绎不绝。

“啊!啊!我不要!啊啊,大王!……”丽妃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夹杂在面无表qíng发出各种指令的老年宫女的声音中。

楚北捷谨守承诺,持剑站于殿外,等待孩子降生。见东林王和王后亲自驾临,微微躬身:“王兄,王嫂。”

东林王领着众人赶到门口,召来御医:“qíng况如何?”

“大王,丽妃娘娘最近几天饮食不调,整夜失眠,伤了胎气。”御医忙头大汗:“恐怕要早产。”

“啊啊!疼啊!”丽妃惨叫又传来。

御医赶紧小跑着进去。

东林王立在门外,扬声道:“爱妃不要惊惶,寡人就在这里。御医说了胎儿一切安好,很快就没事了。”

丽妃连声惨叫,也不知道听进去东林王的安慰没有。

“大王,这可怎么好?”王后低声道,眼底藏不住的焦急暗暗逸出,利用丽妃设陷,万万想不到竟会伤到胎儿。

若大王骨血有个三长两短,她这王后只有一死以谢天下。

楚北捷站在一侧,旁观东林王和王后脸色,眸中闪过一丝狐疑。

王后虽急,心神并没有完全丧失,眼角处察觉楚北捷眼神不对,暗叫不好。东林王也瞧在眼里,和王后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心底担忧。

本想丽妃临盆还需要七八天,足以拖延楚北捷在宫中停留,直到白娉婷落入何侠之手,以保证边境大军退去。

丽妃这么胎气一动,可以拖延楚北捷的时间大大缩减。

何况楚北捷是极聪敏的将才,疑心一出,再好的骗局也将处处破绽。

王后qiáng自稳住心神,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保住胎儿要紧,抿唇站在门外,和东林王并肩等候消息。

 

不远的山林中宿鸟惊飞。

娉婷猛然睁开眼睛,从chuáng上坐起。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中央,淡huáng的晕光将地上薄薄的雪照得清清楚楚。星星却都躲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姑娘?”醉jú这几日也陪娉婷睡在屋内,揉揉眼睛,选了件小袄披在肩上,下chuáng走到娉婷跟前:“渴了?”

娉婷摇头。

月光下的脸娴雅秀气,却笼罩着微微忧色。

“宿鸟惊飞,对面山上有人。”

醉jú看看窗外的山林,黑夜中瞧不仔细,沉沉的一片,像睡着的巨shòu:“大概是樵夫吧?”

“这样的时候,樵夫上山gān什么?漆黑的林子,冰天雪地里野shòu都饿极了,要去也该天快亮的时候去。”娉婷垂下眼,轻轻抿着下唇,一会儿,眼珠子微微一抬,对醉jú道:“找漠然来。”

醉jú应了一声,掀开门帘唤了个在外面守夜的大娘,着她去找漠然。

漠然不一会就来了,身上穿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不像是刚从chuáng上叫起来的,进了屋子,瞧见娉婷还睁着眼睛在chuáng头倚着,问:“白姑娘有什么事吗?”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娉婷打量他一眼:“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漠然道:“我身负着护卫之责,每晚到了这时候都要巡夜。刚刚对面山林里的宿鸟忽然惊飞,还要吩咐几个亲卫去查一查,应该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是小心为上。”忽然露出悟色,“白姑娘就是被那些鸟儿吵醒的?”

娉婷听他说已经派人去查,心中安定一点,淡淡点头道:“我毕竟也随过军,寂静的夜晚宿鸟惊飞,通常是敌人潜行靠近的兆头。”

漠然露出笑容,也点了点头:“正是。在军中久了,听见鸟飞就警惕起来。不过白姑娘不用担心,这边有我和亲卫们照看着。深夜风冷,你还是快点睡吧。”

他还有事qíng要处理,安慰两句,辞了出去。

醉jú掩嘴打个哈欠,懒懒道:“姑娘也听见漠然说了,不必担心,他比你还提心吊胆呢。这风真冷,关上窗子好吗?”

娉婷睡得本来就浅,这样一闹,睡意全消,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怎肯再躺下去,笑道:“冬天的大月亮最漂亮了,照得雪地亮晶晶的。横竖身上盖着被子,也不会冷。”

醉jú瞅她两眼,知道要劝她睡是不行的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明明一个玲珑剔透的人,怎么有时候偏又像小孩子似的?”掀开棉被钻了进去,和娉婷挤在一块,探出头来看月亮。

“王爷也该回来了吧?”看着月亮,娉婷眸子里泛出柔和的光芒,幽幽道。

醉jú噗嗤一声,轻轻笑了出来,啧啧道:“我就猜你心里正念叨这句,岂知不但心里念叨,连嘴上都说出来了。”边笑着,边在被子下抓住娉婷的手腕,把了把她的脉,一会就放下了,敛了笑,道:“可见qíng字误人。王爷是多厉害威武的人,你又是多风流洒脱的人物,一遇上这字,竟都患得患失,白让旁人嗟叹。”说着,也幽幽叹了一口气。

娉婷侧过脸,细细盯着她瞧了片刻:“你现在只管笑话我吧。这个字,也只有遇上的人才知道个中滋味。”把脸转向窗外,兴致又被晕huáng的月光勾起来了,惬意道:“真是好月亮,如果在雪地里弹琴,琴声和着月色,不知该有多美。”

醉jú一句截住了:“快不许想。这么冷的天,还要在雪地里弹琴呢,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子。好不容易调理得好了点,难道又去糟蹋?”

娉婷知道她说得有理,不再说什么。

月下弹琴虽好,但缺了知音,是怎样也无法十全十美的。

静静瞧着满地白雪,忽又想起当年在花府,楚北捷慕曲而来,求了一曲,竟还要再听一曲。

她当时未知楚北捷的身份,却已猜到他用了假名,刁难道:“公子为曲而来,有求于我,自然应该诚心诚意,报上真名。”

楚北捷却反问:“小姐难道无所求?”

“我求什么?”

“小姐求的,自然是一名知音。”

记得楚北捷的笑声低沉悦耳,里面满是自信和从容。

那样笃定,浑以为天下无事可以让他愁眉的男人。

如今回忆起来,才知道当日楚北捷的一言一行,从没被自己忘过半分。或是所有与他厮磨的分分秒秒,都历历在目,无从忘却。

想不到的是,他们还有今天。

如果这是苍天的恩赐,苍天待她实在不薄。她已经怀了一个小小的生命,他一天天地长着,安安静静,乖巧地躺在腹中。

第一胎现形会比较晚,再过两个月,大概就能从小腹的突出看出来这小生命了吧?

娉婷在被下轻轻摩娑暂时还平坦的小腹。小腹暖暖的,让掌心暖烘烘的,让心田也暖烘烘的,彷佛那个小小的生命里,已经流动着灼热的血,像他父亲一样,充满了狂傲飞扬的热qíng。

她转头,轻声道:“醉jú,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成全,让我可以亲口告诉王爷这个消息。”眸中氤氲着梦幻似的柔qíng:“那一定是,我人生中最动人的一刻。”

娉婷遥望窗外,东方一片沉寂,朦胧的墙和高大的叉着长枝的老树阻拦了视线。

那是,楚北捷的归路。

 

天色渐白。

响亮的啼哭声,从门fèng处那道细细的fèng隙间传来,如一道惊雷,打在众人高悬一夜的心上。

东林王从临时布置的座椅上猛然站起。

“生了?”

匆匆从门内出来的御医忙了一夜,脸色苍白,筋疲力尽地向东林王和王后行大礼,唱念道:“恭喜大王,恭喜王后娘娘,总算平安生下来了。”

“是男是女?”王后抢着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御医的嘴上。

“禀告王后娘娘,是位小公主。”

几乎在场的人的脸,都沉了下来。

不是王子。

东林未能有一位新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