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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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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可以亲眼看见,娉婷在梅树下采摘花瓣的qíng景。脑海中那一瞬的风景,美如仙境。

她怀着他的骨ròu。

楚北捷和白娉婷的骨血,融在一起,浇铸的小小生命,就藏在她腹中。

他想将他的大掌放在那小腹上,轻轻摩娑;他想把耳朵贴上,听白己骨ròu的动静。

这种渴望使心纠结起来叫嚣着痛楚,楚北捷握紧宝剑,在风中狠狠刺出,恨不得将所有被压抑的悲愤,在剑锋痛快地释放出来。

他却不知道,他要救的人儿,已经踏上远去的路途。那路漫长而危险,延到天边。

第三日准备妥当,客栈里那一位因为吵嘴而逃家的娘子终于被高高瘦瘦的丈夫哄得回心转意,结帐离开。看来为了讨得娘子欢心,整日戴着斗笠的丈夫还特意买了不少东西,来时两个小包袱,走时小包袱已经变了大包袱。

“客倌慢走,下次来都城,再关照关照小店啊!”小二吆喝着送出门。

寡言少语的丈夫不吭声,醉jú咧嘴笑了笑。

平安出了城门,一路向东北方行走。

“还是要买两匹马才行。”醉jú道。

“在都城买马,容易引起注意。”娉婷取出这两天从云游四方的商人处悄悄买来的简陋地图,仔细看了一下:“再往前十五里,就有一个小镇。到了那里歇息一晚,再买马不迟。”

两个娇柔女孩一起行走,又背着包袱,脚程不快,看着夜幕徐徐降到头顶,勉qiáng赶了十五里,却一直没有看见地图上标记的小镇。

“怎么还没到?”

娉婷蹙眉道:“商人们手绘的地图没有我们通常看的军用地图jīng致,方向和距离都是大概的。我看那小镇应该就在前面,最多两三里。”

山道中的冷风呼呼在山石间穿梭,引出无数可怕的诡异回响。醉jú看看周围渐渐隐藏在深灰中的晃动糙树,直如狰狞的幽灵怪shòu,不知什么时候会向自己扑过来,打个寒颤道:“姑娘,这样yīn森森的路,还要走两三里?”

“不走又能怎样,你想在这样yīn森森的山道上过夜?”

两人咬牙再行,山势一直是向上的,走得更为丰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走了半个时辰,气喘吁吁,夜更深了,现身出来的明月被高树遮挡,若隐若现,大片树木的黑影让周围显得更为yīn森。

“黑得快看不见路了。”醉jú道:“该点个灯。”解开包袱,取出里面的火折子和小油灯,提着油灯上的长提手,刚要晃火折子,却被娉婷阻住。

“噤声!”娉婷的声旨里有一丝察觉到危险的紧张。

醉jú蓦然停下动作,随着娉婷注意的方向看去。

微弱的火光正东南方远处的树林里透出来。

“行人。”醉jú看到了,她把火折子和油灯放回包袱:“不知是gān什么的?”

娉婷晶亮的眸子盯着那被隐在林中而显得微弱的火光,低声道:“从都城往北漠边境,这条山道是必经之处。”

对她有所图谋的人应该很清楚,云常、东林、归乐都不是她可以久留之地,唯一可能成为归隐之地的,只有北摸。

假如在都城失去了她们的踪迹,还有什么比在这条山道上设一个埋伏的关卡更好?

夜幕重重。

“快走!”醉jú低声急道。

“这处关卡不能不过。”娉婷缓缓摇头,淡淡的自信挂在唇边:“随我来。”

两人蹑手蹑脚潜入丛林,悄悄靠近。越过茂盛林木到了近处,深处火光比在山道上看见的要旺许多。

“奶奶的,还要等几天?”

听见人声,娉婷和醉jú警觉地伏下身子,藏在糙丛里。

篝火旁几个男人或躺或坐,两二个酒壶和几把打磨得锐利的剑横七竖八放在地上

“流寇?”醉jú在娉婷耳边小声问。

娉婷蹙起好看的眉:“未必。”

脚踩到树枝的清脆声忽然传来,两人吓了一跳,不敢继续jiāo谈,俯头继续偷窥。

“说得也是,这么日日夜夜守着一条破路,要到什么时候啊?”

正大口仰头往喉咙里倒着烈酒的男人似乎是这群人的老大,沉声道:“别废话,要你等你就等!”

“天天待在这山道上,那两个娘们什么时候能来啊?”

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正坐在篝火旁烤火。

那两个娘们?

娉婷和醉jú心中一动,互相对了一下眼色。

另一个男人打个哈欠,从地上坐起来:“我看啊,从都城到这里不过一天的路程。我们整整等了三天都没动静,她们一定是没走这条路。等也是白等。”

“叫你们少废话。这样等我就耐烦?”老大狠狠扔掉空空如也的酒壶,恶声道:“奶奶的,随影队那群没用的东西,在都城跟踪个娘们都会跟丢,现在倒好,害我们没日没夜的在这里吃北风。丞相说了,这条道是通往北漠的必经之道,此事事关重大,完成不了,我们得一辈子在这里吃冷风。”

烤火的男人大叹不公:“人家都说姓白的小贱人狡猾,谁知道她走哪条道啊?要是她不去北漠,我们岂不被她害惨了?”

醉jú不敢稍有动弹,在糙丛中紧紧握住娉婷的手。

“这倒不怕,她迟早会撞上咱们的人。东林、归乐的必经之路上也已经埋伏了人。”

“哼哼……”掉头鼠目的男人声音尖细,非常难听:“我倒希望两个小娘们选这条路走。听说楚北捷迷那小贱人迷得疯了,驸马爷也把她当宝贝似的,一定是chuáng上功夫过人,让人yù仙yù死。”

男人们一听,纷纷邪气地大笑起来。

“不错,我也盼她走我们这条道,看看是她让我们yù仙yù死,还是我们让她yù仙yù死。”

“哈哈,不如先抓guī排好顺序,免得事急时伤了和气。”

那头领冷冷警告:“随便怎么玩都可以,可不能弄死了。弄死了她,你们自己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给丞相jiāo代。”

娉婷自幼便受王爷王妃娇宠,流落他乡后就算曾被囚禁,也始终被以礼相待,何曾听过这等污言秽语,当即气得手脚发抖。

醉jú知道娉婷生气,向她打个眼色,示意一同退离。

娉婷却毫不动弹,仍炯炯有神地盯着前面的火光。

那群人兴高采烈地大谈了一番,柴火已经快烧尽,一人忽然站起来走进去林间,娉婷和醉jú俯地不动,听见脚步踩在树枝上的声音在附近不出丈把的地方响起,心吓得几乎从胸膛跳出来。林中黑暗,糙丛虽然枯huáng,不过还是密密麻麻的,娉婷和醉jú衣裳包袱的颜色都很暗,漆黑天色中,竟没被发觉。

那人走了一圈,寻了一堆枯枝回来,一根一根扔进火中。

木材燃烧,发出一阵劈哩啪啦的剥离声。

“该换班了。”头领站起来,身形高大魁梧,踢踢脚边还在躺着的男人:“你们三个,去守着前面的卡口。老七,你去换高处的瞭望岗。南奉,你们两个去检查设下的陷阱。”

“我这就去看,嘿嘿,说下定小娘们已经掉在陷阱里面,等着和我们相好呢!”

又是一阵大笑。

老七刚刚站起来要走,又转身去篝火旁,那里放了一大块红红的东西,像是他们没有烧完的生ròu。冰天雪地里,生ròu可以存放多日。

他掏出锋利的刀子,割了一块带着碎冰的生ròu揣在怀里:“换班去啦。”

娉婷暗想他们行动的时候经过糙丛,很容易发现她们的踪迹,扯扯醉jú的手,两人无声无息地退了出来。

两人寻了一块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挤在几块大石后面。醉jú想起如果不是娉婷警觉,万一点起火折子,必定惹来敌人,遭受比死还痛苦的侮rǔ,余惊未消地轻微喘着气,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想不到那耀天如此歹毒。姑娘,我们怎么办?”

娉婷沉着道:“前路有暗卡,高处有瞭望,林中有陷阱。”思索片刻,打开自己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盒:“把这个抹到手脚上,脸上也抹一点。”

黑暗中看不清小盒里面,醉jú凑近嗅了一嗅,才想起那是什么。她按照娉婷买回来的药材,娉婷全部研磨成粉末,又用一种奇怪的油混合了,成了味道诡异的膏状物,现在正装在小盒子里。

娉婷自己也抹了不少在脸和手脚上,解释道:“这是用来对付猎狗的。”

“姑娘怎么知道他们有猎狗?”

“那男人走前割了一大块生ròu,一定是给猎狗吃的。”擦好药膏,娉婷收起盒子,又从包袱里掏出几样东西,一一摆在地上。

月光she不到这里,黑暗中醉jú也不知道她在捣鼓什么。都城逗留三天,娉婷将耀天赠送的盘缠花了十之八九,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些醉jú闻所未闻的东西,奇形怪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姑娘,我们不如再用一次都城时的法子,慢慢耗时间。先沿原路回去,找个地方躲着,等他们撤走了,再去北漠不迟。”

“早入北漠才能早日安全,绕行太费时日,那时候何侠说不定已经知悉消息,必然会大肆下令抓我。”漆黑中,娉婷闪烁着傲气的眸子晶莹剔透,宛如黑色的宝石般折she光芒,冷冷道:“这群人如此无礼,岂能放过?”

醉jú知道娉婷动气,暗暗叫苦。

这人运筹帷幄或者可与楚北捷何侠等并肩,但论到短兵相接,以力互拼,她们连区区一个寻常武夫也敌不过。

怎么可能“不放过”他们?

“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他们都是男人,又有兵刃。”

娉婷轻轻的笑声从黑暗中传来:“别怕。那么一群莽汉,还不在我眼中,拿着这个。”从地上拿起几样东西递给醉jú,自己背了包袱,小声道:“随我来。”

两人在幽幽的林中穿梭片刻,娉婷停停走走,不时侧耳倾听,或用心嗅着,寻找方向。不多时,终于寻到一条小溪,两人继续向上走,很快就发现一个泉眼,泉水从乱石中淌下,发出潺潺水声,正是这条小溪的源头。

夜色昏暗,娉婷艰难地观察周围山势,向醉jú分析道:“篝火处是他们的营地,可见暗中设置的瞭望岗和关卡都离篝火不远。为防我们绕过山道翻山而过,陷阱势必会设在这片丛林之中。三步齐下,分两班人马日夜监视,我们要过这里,不可能不惊动他们。”

“绝不能惊动他们。他们人多,包抄过来,我们哪里走得掉?”

娉婷坐在泉眼旁,用手捧一弯冰凉清澈的泉水,好整以暇道:“恰好相反,我们要惊动他们。”

“姑娘?”

娉婷叫醉jú将手上捧着的东西放下:“这附近的树正好使。”将那些东西三三两两组装起来,不一会,倒让醉jú看出一些端倪。

“装起来之后就是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