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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北捷身躯剧震,紧紧拽着缰绳,只听耀天徐徐道:“一个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又轻视千万将士xing命,忍心将别人的幸福剥夺的将军,又怎么会是白娉婷真正爱上的英雄?王爷想想,你身后的这些将士,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去打这场大战吗?”

耀天长叹一声,低声道:“白娉婷要的,是王爷睁开眼睛,看清楚人世间何者为珍,何者为贵,看清楚即使是蚁民,也该有自由和志向,也该享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楚北捷紧咬白齿,半日说不出话来。

晨光下,娉婷的微笑如水,化入五湖四海,寻不到踪迹。

国的根本,从来都是人。

若不是心甘qíng愿,发自内心,又为何要苦bī白己牺牲永远不忍心牺牲的,去换一个为国的名声?

国与己,不是选择,而是一体。

听从心声,爱所爱,恨所恨,才是真正的人。

楚北捷蓦然仰首,对天长笑,眼泪沿脸颊而下,沉声道:“多谢公主赐教。”

一封书信,从门帘处缓缓递出。

“耀天见识浅薄,怎有这等本事。方才这些,尽出自白姑娘的书信。”

楚北捷下马,宛如对待初生婴儿一般双手接过这封轻飘飘的信,心cháo起伏:“多谢公主。本王可向公主保证,东林大军即刻撤返。”

耀天想不到他这样gān净俐落,微微一愕,反问:“王爷难道不怕书信有假,白姑娘仍被囚禁?”

楚北捷笑道:“娉婷若没有把握,怎会写一封这样的信让公主送来?笔迹可以假冒,这样的言辞锐意,是可以假冒的吗?”

策马回到己方阵营,臣牟等早等得发急,连忙迎上来问:“王爷,那云常公主到底说了些什么?”

“撤军。”

“什么?”

楚北捷长笑:“撤军!我们不打仗了。”

众将心中虽然愕然,却也暗暗惊喜。又有人问:“那王妃呢?”

“本王会去寻的。”楚北捷遥望天际,目光坚毅:“天涯海角,一定会找到她。”

天公垂怜,赐我娉婷。

你有可以飞天的翅膀,楚北捷愿意追随你,直到天涯海角。

从今以后,爱我所爱,恨我所恨。

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明白该珍惜的,便去珍惜;该决断的,便应决断。

明白国与家,家与人,本是一体。

明白牺牲不是伟大,有懂得自珍自爱的人,才有兴旺的国,如同有鲜红的血,才有展翅飞翔的凌云壮志。

娉婷,娉婷,我听见自己的心声。

它说,要生生世世,与你不离不弃。

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此qíng不渝。

“撤军!”

“撤!撤!”

东林大军撤回,大战在最后一刻被制止了。

楚北捷望尽天边,找不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但他一定会找到的,他要找到她,爱她护她,陪她月下弹琴,雪间看星。

共看娇儿慢慢长大,教他不要误入迷途,暗陷枷锁。要他永远记住,道德出自人心,倾听心声,才不会被世俗蒙住眼睛。

让他知道,人有人的尊严,人有人的志向,人有人的自由,人有人的幸福。

这,并不是国或者大义,可以剥夺的。

国之根本,从来都是——人。

《待续》

 


孤芳不自赏 孤芳不自赏5 第一章
章节字数:7129 更新时间:07-01-27 02:07
天总有不测风云。

才出了两个晴天,今天一早,老天又开始沉下脸。乌云氤氲在头顶,沉沉笼罩远近山峦。

醉jú看看天色,叹道:“看来又会有风bào。”

娉婷扶着山壁跨上这个陡坡的高处,微微喘着气,无声打量下方远处模糊的晃动人影:“萧阳关就在前面,过了关卡进入北漠,再管风bào的事吧。”

醉jú点了点头。

她们原有的的包袱在老夫妇家中被官吏抢走,银子衣裳都没了,只能靠偶尔帮人看病挣回一点,一路行来,更多了一重苦楚,幼嫩的手都磨出了一层茧子。

今日看见通往北漠的小关卡萧阳关,都松了一口气。到了北漠,阳凤一定会好好安置她们。

两人相互扶持着从山上下来,从云常都城行至此处,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险,她们比当初更加倍小心。悄悄在林间掩藏踪迹,潜伏到路边,蹲下窥视萧阳关的动静。

几个商人模样的人领着一个车队正准备过关,想是都知道快要起风bào,领头的商人焦急地看看天色,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在守兵队长的手里,搓着手央求:“军爷,你看这天,下起bào雪来,人受得了,牲畜也受不了啊。您高抬贵手,行个方便。我每个月打这出关没有四回也有三回,怎会没有出关证明?只是这处关卡向来都不查的,今天忽然查起来……”

“哎哎,你倒怪起我们来了?”队长哼了一声:“从前不查,那是上头没叫我们查。现在在打仗,打仗你懂不懂?公文就挂在那里,识字的自己去瞧瞧,上面写得清楚,没有出关证明,不许出关。”

丛林里,两个蹲下偷听的人迅速jiāo换了担忧的眼神。

“这里竟也和赫蒙关一样,要凭过关证明才能通过。”醉jú一脸愁容:“这可怎么办?亏我们辛辛苦苦从赫蒙关吃尽了苦头赶过来。”

娉婷深黑的眸子盯着萧阳关现在仅仅开了一道窄口的陈旧关门:“看来云常通往北漠的所有关卡,都收到严令必须查证过关。”

早该想到,战争时期,关卡检查势必加qiáng。

以云常的现状,在和东林开战的同时,不可能不担忧北漠的落井下石。

“怎么办?”

“没有别的办法了。”娉婷仰头,看向高耸入云的松森山脉。

这一延绵山脉,隔开了云常北漠两国,稍为低缓的山道都被设为关卡。冬天,高山处的林中寒冷,野shòu饥饿,只有疯子才会试图穿越。

“姑娘?”醉jú不安地看着她。

娉婷从容一笑:“既然关卡过不了,只有从松森山脉高林中穿越过去了。”

“如此冒险……”醉jú道:“不如先在边境逗留一段时间,等……”目光落在娉婷的小腹处,顿时停住。

娉婷摇头道:“关卡不会放松,只会越来越严。耀天公主现在应该已奔赴前线,何侠很快会猜到我们逃亡的方向。我熟知何侠的厉害,当他领军从战场上返回,cha手边境关防搜捕我们时,我们不会再有离开云常的机会。”

醉jú看向乌云下一片灰墨色的松森山脉,倒吸一口凉气。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在上山前,我要摘点糙药备用,保胎的小末糙只在山脚才有。”

 

娉婷打算穿越松森山脉的时候,云常和东林的决战已被耀天送来的书信化解。

何侠坐在马上,冷眼看东林大军一队一队从容退去。

空气中硝烟尽去。

紧绷的弦松开后,是无限的落寞和失望。

十万军发之际,云常最至高无上的旗帜忽然出现于战场,他这个云常军事上的最高将领,却事先一点也不知qíng。

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楚北捷和耀天在空旷的战场中央若无其事地隔车jiāo谈。

他看着楚北捷勒马回阵,听着东林阵列中鸣金。

他明白,一切已经发生。

“东林撤军了?”

“东林撤军!”

身边、身后,密密麻麻,等待着战死沙场的云常士兵,不敢置信地看着发生在大战之前的奇迹,终于惊喜地骚动起来。

副将在他身边低声禀报:“驸马爷,东林撤军了。”

何侠的眸子,骤然yīn沉。

那一刻,他甚至有一股冲动,想拔出鞘中的宝剑,喝令进攻。大军人数相当,东林军正撤退,冲击过去,定能占据上风。

只要可以冲击过去,他有把握砍下楚北捷的人头。

握剑的手紧紧攥着剑柄,何侠苦苦压抑着心内涌动的yù望。

他不能下令。

即使挥剑,三军不会听他号令。

耀天在,云常最至高无上的旗帜在此处飞扬,他只是驸马,或一名武将。

 

“驸马爷,东林撤军了。”副将再度小声地禀报。

何侠铁青的脸,终于逸出一丝冷漠的微笑:“我看见了。”

他微笑着,目视耀天的马车缓缓向大军行来。那样孤单而华丽的马车里,坐着他的妻子,云常的主人。

庞大的军队,蓦然沉默下来。

化解了这次战争的,是云常的一国之主,是所有将士效忠的对象──耀天公主。

马车静静行来,又静静地在阵前停下,后面是正撤去的东林大军,面前,是云常的上万将士,还有何侠。

耀天端坐在马车中。繁重的服饰层层包裹着她的身体,她却感觉一阵阵不安的寒意。

说动楚北捷之后,必须面对另一个更不想面对的难题。何侠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厚的车帘,她几乎鼓不起勇气,掀开面前的帘子,面对何侠。

白娉婷,已经不在驸马府。

已经不在了。

千万个大局为重的理由也好,但白娉婷,已经离开了。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了许多次如何解释此中经过。

通qíng达理地,尊贵地以云常之主的身份劝诫,或者委婉地,用女人的身份向何侠坦言,或带着不得已的忧伤……

没有用,事到临头,毫无用处。

马车静静停在阵前,耀天脑海里,只有挺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何侠一人。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清晰的拔剑声。

那么清脆、那么悦耳,带着决断和毅然。

没有人能这般拔剑,除了她最深爱的男人。

驸马,驸马,你恨耀天吗?

你要杀了我吗?

耀天闭上眼睛。

何侠深深凝视马车前面的垂帘,拔出宝剑。

宝剑长吟,颤动不止。剑锋直指苍穹,何侠用尽最大的力气,吼叫起来:“公主万岁!”

“公主万岁!”

“公主万岁!”

“万岁!万岁!公主万岁!”

身后万人齐呼,声动如雷。

“万岁!”

“公主万岁!”

平原上,回dàng着阵阵吼声。

面前屏障似的垂帘被霍然掀开,何侠的脸出现在面前。

“公主。”

“驸马……”耀天低低应着。

“多谢公主。”

耀天怔怔盯着今生今世也看不倦的俊容,轻声问:“驸马谢我什么?驸马知道吗,我放走了驸马费尽心血带回来的白娉婷,才能让东林撤军。”

何侠表qíng竟丝毫无异,专注地审视耀天片刻,悠然叹道:“经此一役,方知公主待我qíng真。”

“驸马!”耀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涌,不顾众目睽睽,扑入何侠温暖的怀抱中。被何侠一把搂住,耀天哭道:“耀天放走了白娉婷,辜负了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