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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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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错了。”何侠轻柔地爱抚着怀中的妻子,低声道:“只有懂得真爱的女人,才懂得嫉妒。公主竟还肯放娉婷一条生路,何侠……何侠感激不尽。”

耀天在怀中微微颤抖,何侠宽阔的肩膀,给予她无限的力量。

何侠柔声说着温暖的言语,眸中,印出远处东林大军远去的旌旗。

娉婷若去,不会留在云常,不会返回东林。

唯一的方向,只有北漠。

 

松森山脉,bào风雪将来临。

深一步浅一步踩在雪地里,娉婷和醉jú气喘吁吁地向高处不停地挪动脚步。

“bào风雪快来了。”

“在那之前,能赶到岩区吗?”

娉婷沉吟:“恐怕来不及。”

醉jú的心猛地一沉,紧张起来:“那怎么办?在这雪林里,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树,风雪来了没有地方遮蔽,我们会活活冻死。”十指抓着单薄的包裹。

几天里靠给人们诊病得来的钱,除了买一套行医用的廉价银针和吃的,剩下的尽花在保暖的衣裳上。但即使是身上最厚的那件,也绝不能保护她们在露天里熬过任何一场风雪。

娉婷抬头,盯着天上浓得快滴出墨来的乌云。风雪未起,yīn骘都孕育在云中,此刻反而一丝风也没有。

“醉jú,点火。”

“唉呀,这个时候点火有什么?bào风雪一来,什么火都没用。”

娉婷从容地道:“点火,烧水。”秀气的脸上,又隐隐露出悠然的笑意。

醉jú还想说什么,一看见娉婷唇边的笑意,居然qíng不自禁地把话从喉咙里咽了回去,应道:“好,点火烧水。”

取出火种,林中gān枯的树枝触火即燃,无风的雪地上,木柴劈劈啪啪地在火光中剥裂。

“在雪地上挖个dòng。”

雪很松,两人膝盖着地,用手挖,不一会,手已经触到雪下的泥土。一直被雪覆盖着,吸收了地热的泥土比雪要难挖多了。

醉jú皱眉道:“这不够深,还要挖。”

“不必。”娉婷道:“用树枝搭小棚子。”

时间不多了,黑色的乌云在头顶迅速游动,仿佛急着寻找发泄的出口。

在雪dòng上稀稀疏疏用枯树枝架起小棚子,娉婷找到许多枯叶,手脚麻利地撒在棚子上。

醉jú手忙脚乱地帮忙,一边急道:“这个风一chuī就倒,有什么用呢?”

撒够了枯叶,娉婷又将包袱打开,取出两人仅剩的两件换洗衣裳,展开来铺在小棚上。

“姑娘,你这是gān什么?”

“把水端来,倒上去。”

“还没有烧开呢。”醉jú愣道。

娉婷又好气又好笑:“冰融化了就行,要开水gān什么?”

醉jú看看小棚子,又看看锅里已经融化的冰水,终于恍然大悟:“哦!哦!”大眼睛顿时发亮:“是是,我这就端过来。”

融化的水浇铸在小棚子上,衣裳和棚子里面填充的枯叶吸收水分,瞬间,薄薄的冰层出现在棚子最外层的衣裳上。

“真的管用啊!”醉jú高兴地笑起来。

“别忙着笑,水远远不够,快点快点再弄多点。”

“是是,这就去。”

往返来回,火堆不断融化着冰块。

水一锅一锅浇铸上去,小棚子上的冰层越结越厚。

晶莹剔透的厚厚冰层下,可以看见娉婷和醉jú展开的衣裳,圆形的棚顶,就像一座漂亮的小小冰雪屋。

醉jú端着锅子,再倒一锅水在棚顶:“够了吗?”水落在棚子顶端,沿四方下滑,未来得及滴淌至雪地,已经凝结成又一层冰。

“这一场风雪不小。”娉婷看着头顶涌动的乌云:“再浇多点才行。”

轰隆隆……

连串闷雷,从乌云深处,仿佛经过很长的距离终于到达地面。

沉闷的雪地上,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凉风。

娉婷脸色骤变:“来不及再浇了,快躲进去。”

拉着醉jú,连忙钻进预先留出的小小入口。两人窝在里面,空间小得只可以紧紧搂在一起。

“里面好暖和。”虽然很挤,醉jú还是舒服地叹了一声。

“雪下的泥土吸了地热,我们挖开了雪,在棚子里挨着地,所以会暖和。”

狂风已经起了。

有一半在雪下的矮小棚子,结实如冰砖似的棚顶,应该可以帮助她们抵抗这场风雪。

娉婷和醉jú心惊胆颤地听着隔棚传来的可怕的动静。

相对于外面,棚子中的天地显得格外宁静。

“我们应该可以穿过松森山脉吧?”

娉婷沉默着。

好一会,才道:“是的,应该。”

“姑娘?”

“嗯。”

“你在想事吗?”

“对。”

“想什么?”

娉婷挪动了一下,缓缓道:“醉jú,不管外面的bào雪下多久,不管里面有多暖和,我们可都不能睡着。如果雪层遮蔽了入口的fèng隙,我们又睡着了,就会活活闷死在这里。”

醉jú正被暖和的环境诱得昏昏yù睡,闻言吃了一惊,立即睡意全无,应道:“我知道了。”这样说着,qíng不自禁叹了一声。

小棚子里如此安静,娉婷又和她紧贴着,当然不会听不见她的叹气。

“你叹什么?”娉婷问。

“没什么。”

沉默了一会,娉婷轻声问:“你是不是在想,假如我们真的闷死在这里,那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下落了?”

醉jú不由又叹了一声:“白姑娘,你为什么这般聪明?”

娉婷嘴角动了动,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小棚子又沉寂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醉jú忍不住轻声问:“若我们真在这松森山脉里送了命……”

“不会的。”娉婷截断她的话,柔声道:“不会的,醉jú。”

酸气缓缓冒到鼻尖,醉jú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然红了眼眶。她摸索着伸过手,触到娉婷的指尖,便紧紧握住了纤细的手。

两只磨出不少血痕却仍灵巧的手,在黑暗中紧紧握在一起。

 

安静的天地中,醉jú的呼吸,却骤然停止了。

骤然消失的呼吸在宁静的小棚中突兀地怪异,娉婷静静等着,醉jú的指在她腕上毫无移动地贴着,像静止了一样。

许久过后,醉jú终于放开屏住的呼吸,传入娉婷耳中的呼吸声,似乎喘得比开始更急了。

“白姑娘,你的脉息……很乱。”醉jú的声音也有点慌张:“我要立即帮你扎针。”

“不要紧,醉jú。”娉婷淡淡地道。

“不行,要立即扎针。”醉jú习惯xing地往后伸手摸包袱,手肘撞到身后坚硬的棚壁,好一阵火辣辣的疼。

包袱呢?

醉jú猛地怔住了。

“我们进来太匆忙。”黑暗中,娉婷的声音轻柔、镇定:“醉jú,包袱漏在外面了。记得吗?就是我解开包袱拿衣裳的时候。”

狂烈的bào风夹着冰雪砸在坚实的棚顶,传来恐怖的声音。

里面的死寂和外面的狂风呼啸,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醉jú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她没有迟疑多久,咬牙道:“我去拿回来,应该就在附近。一钻出去,伸手拿了就回来。”

“不。”娉婷轻轻吐出一个字。

醉jú忽然发现,娉婷占据的位置,不偏不倚地,恰好让她无法钻出入口。

“白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要把银针拿回来。”醉jú沉声道:“我是大夫。”

漆黑中,娉婷的影子朦胧至几乎看不清轮廓,无光的天地仿佛和她已为一体,静止的应该是瘦弱的身影,却有着泰山一样无法撼动的凝重。

“醉jú,你知道银针在哪里吗?风雪一起,它已经不知道被卷去了多远。”

“说不定挂在附近的树枝上,我还是可以试一试去找。”她试着向前,碰到娉婷的手臂,指缓缓滑落到手腕处,最后握住了她的手:“白姑娘,我说过,一定会保护你和孩子。”

娉婷的身影屹然不动,就像一座已经千百年的雕像。但她的手,紧紧反握着醉jú的手。

“我也说过,我们不会死的。不会的,醉jú。”

两双冰冷的,纤细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后,些微暖意从贴合的掌心处缓缓升起。

藏身的棚子那么小,醉jú甚至没有一点点空间让娉婷挪开。

“可是,孩子……”醉jú在幽黑中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低微的抽泣。她松开了握紧的手掌,用指尖向上探索到娉婷的脉搏。

紊乱的脉象,让她的指尖微微颤栗起来。

温热的液体,滴在衣襟上。

寂静的黑暗中,泪珠坠落的声音,很清晰。

银针,为什么竟会忘记了最重要的银针?

一路上不断用糙药和银针为娉婷巩固体质,稳定脉象,为何偏偏在风bào来临的时候忘得一gān二净?

外面狂烈的风bào,会将单薄的包袱连带里面的银针chuī刮到何处?

醉jú今生也不会忘记这场残忍的风bào。

“别担心,孩子不会有事。”

听错了吗?

娉婷的声音里,有浓浓的温柔和从容。

醉jú感觉着她腕上凌乱的脉息,这些淡淡的平静的话,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醉jú心上。

黑暗中,听见娉婷含着笑意的,如作梦般轻柔的语气:“孩子在我腹中,乖乖地睡着。我是他的母亲,我会好好护着他。风雪那么大,可他在我这里,会很暖和,很安全。”

听着娉婷的声音,醉jú几乎可以想像她此刻唇角逸出的微笑。

温婉动人,如chūn风新雨。

娉婷确实在微笑。

百密一疏,那一疏总会出现在最要命的时刻。

在风bào来临,匆忙进入小棚的瞬间,她想起了包袱,还有包袱里的银针。同时,她也知道已经无可挽回。冰天雪地中的bào风雪,不但刮得走包袱,也能刮得走活生生的人。

她知道她的脉象已乱。

头有点昏乱,眼前的模糊,说不清是因为黑暗,还是因为别的。她的力气,仿佛正被一丝一丝地抽走。

正因为如此,她更必须微笑。

“别为我和孩子担心,醉jú。我们会熬过这场风雪。”

 

这孩子虽然还小,但他不像你想像的那么脆弱。

他孕育于冬夜。

在母亲的腹中,感受过隐居别院的安宁,听过名动四国的琴声,赏过断人肝肠的明月。

见识过,火光冲天的夜空,淌满鲜血的雪地,还有母亲登车离去时,洒落一地的绝望。

 

这孩子会比我们更坚qiáng、更勇敢。

他的父亲是当世名将,永远不会被打败的镇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