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页

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番麓脸色一变:“你要我去勒索百姓的传家之宝送他们?”他在军中从探子头头历练出来,杀人放火都只是随手功夫,但说到勒索百姓,却从未朝这条道上想过。

杜京苦笑,搓着手道:“就是知道大人必不肯的,所以一直没敢说。但是大人,这葡光葡盛两位大人一直在这来去,也不是办法啊。万一真惹恼了他们,回去都城向驸马爷放点谣言,大人的处境就危险了。他们和驸马爷身边的红人飞照行将军,也极有jiāoqíng。”

番麓像吃了一块肥猪ròu一样腻味,皱眉道:“传家之宝珍贵非常,谁肯轻易送出来?恐怕买也买不来。”

杜京愁眉苦脸:“我们现在不是存心作恶,实在是求自保而已。您是一城之守,手里捏着百姓的身家xing命,开口借件东西,还不是小事一桩?我可是真心为了大人着想。”

番麓难受得要命。

做这破城守,实在不是什么有趣的事,自从何侠掌权,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想想竟还不如待在军中做探子快活。

但现在云常内部风雨jiāo加,贵系逃得一命的人马个个战战兢兢,唯恐一个疏忽立即惹来杀生之祸,谁还会笨得自寻事端?

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思前想后一番,咬着牙点头道:“就这么办吧。只是不知道城里谁家有宝贝可以让他们看得上眼。”

杜京见他点头,松了一口气,忙殷勤应道:“这个不劳大人烦心,小的已经准备好了一张清单。”从袖里掏出一张帖子,打开正要读。

门外匆匆进来一个府役,禀道:“大人,那两位大人又回来了。”

“请他们进来,上房安顿。”番麓紧拧着眉头,转头朝杜京摆手道:“不要念了,你就看着适合的选吧,反正快点把他们打发掉。今天该有粮队到达,我先去城外安置一下。也好,免得他们碰面,真担心瞧见他们恶心的脸,老子忍不住一弩把他们给废了。”提了桌上不离身的轻弩,从后堂轻巧地溜了,剩下头疼的杜京挤出满脸笑容,去城守府大门迎接那两位贪得无餍的大人。

醉jú人在府后,她如今可以自由在城守府里走动,比从前自由了不少。只是待久了,难免有点闷,自行在后院里辟了一小处地方栽种糙药。

种子撒下去也没多久,只长出三三两两的嫩苗。

她对糙药有一种天生的爱护,小心地一株株施了肥,捶着腰缓缓站起来。

一个眼熟的府役走过来禀道:“醉jú姑娘,大人说了,他出城去,怕是赶不回来吃饭了,请您自己先吃。”

醉jú“嗯”了一声,闷闷的。

番麓这人,在面前时恨不得他快点消失,一不在面前,又不觉有点郁郁不乐。

“晚饭就送屋里吧。”

晚饭送上来,醉jú独对灯影,随意挟了两三筷,就失了胃口。

看来云常的军粮队又在且柔城经过了。三不五时来这么一次,真叫人心烦。

想起军粮,不由又想起不知身在何方的师傅,还有芳魂渺渺的娉婷,看着自己的身影孤零零倒印在墙上,醉jú更是难过。

放下筷子,不知不觉眼圈就红了。

有那个可恨的番麓在,虽然总让人气得牙痒痒的,倒没有此刻这般心酸。

醉jú举着袖子抹泪,一阵调笑声忽然从窗外飘了进来,有男有女,不一会,又有女子嘻嘻笑着,娇作的唱起了小曲。她站起来走到门外,正巧瞅见一个小丫头从原里经过,朝她招了招手,蹙眉问:“又是哪个来了?这般吵闹。”

小丫头答道:“还不是那两个什么大人,又来了。杜师爷叫了个什么chūn的红牌,正陪他们喝酒唱曲呢。”

醉jú知道这两人倚仗得了何侠垂青,给番麓惹了不少麻烦,也是满心厌恶,朝灯火通明的阁楼上瞪了一眼。心想回房去也会被吵得烦躁,索xing出了门,到府后的小车边走走。

到了小亭边,晚风拂面,果然比那边舒服多了。醉jú心qíng稍好,坐在亭里,正琢磨着番麓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忽然听见身后悉悉簌簌的脚步声,心波微漾,脱口道:“大坏人,你回来啦?”回头一看,脸色赫然变了。

大腹便便的葡光在阁楼里喝了个八成,见弟弟葡盛拉着那叫迎chūn的红牌就要当场做好事,gān脆自己也扯了个叫桂花的下楼,打算找个房间,乐上一宵。

不料喝得多了,下楼时晕乎乎地停了几次,再一回头,已经不见了那位桂花姑娘。天色已黑,他在院中到处撞,居然撞到了小亭边。

忽然听见一把清脆悦耳的女声道:“大坏人,你回来啦?”

葡光抬头一看,月下一个女子俏生生坐在那里,姿色当真不错,顿时大叫好运,色眯眯笑道:“宝贝,我这就来了。保管叫你yù仙yù死……”仗着酒意,向前一扑,摸到嫩滑的小手,便把难看的脸往上挨。

醉jú一下没提防,被他一碰,才“呀”一声惊叫,从石椅上霍然跳起,伸手一推,把满肚肥油的葡光狠狠推到一旁。

手上被摸过的地方一阵滑腻恶心,醉jú从小跟着师傅,受人敬重,除了那该死的番麓,还没有哪个男人敢调戏她,想想还不解气,又靠上去,“啪啪”,给了他两个嘴巴。

她是女子,又很少打人,劲也不大。

葡光挨了两记巴掌,不但不退开,反而浑身酒气地蹭上来,yín笑道:“好香的手,小美人,再给哥哥一下。我俩有来有往,你赏哥哥香掌,哥哥赏你ròu棍吃。”

醉jú哪里听过这些,不懂他话里意思,倒是愣了一下。还没张口答话,一支利箭破风而来,簌一声,正中葡光胸膛。

这一箭来得毫无预兆,又急又准,葡光眼睛像青蛙似的往外鼓了一鼓,连声音也没出,身子就软软瘫了下去,倒在醉jú脚下。

醉jú吃了一惊,向后猛然退开一步,脊背正巧撞入一个人的怀里。她惊惶地回头,瞧清楚身后人的脸,顿时松了口气:“是你……”

莫名其妙安下心来。

番麓脸色极为难看,在原地瞪着眼睛站了片刻,一手提着轻弩,一手抓了醉jú手臂,将她往前扯。

醉jú被扯得踉踉跄跄:“你gān什么?”

番麓把她扯到葡光尸体前。醉jú虽从医,毕竟是女孩,还是怕死人的,想往后避,不料被番麓狠狠抓紧了,不许她退开一点。

他单手在轻弩上又装了一支箭,递给醉jú:“拿着。”

醉jú见他脸色可怕,乖乖接了。

番麓又对葡光的尸身扬扬下巴:“she他。”

“他已经死了。”

“你she不she?”番麓凶神恶煞地瞅着她,一双眼睛都发了红。

醉jú略一犹豫,番麓已经不由分说地靠了过来,抓着她的手,一举,一扣。醉jú闭上眼睛,箭已飞了出去,簌一声,深深扎入葡光的喉咙。

人才刚死,血还是热的,喉血飞溅了一地。

番麓从醉jú手里把轻弩拿回来,拍拍她的脸颊,要她睁开眼睛,沉声道:“再有人敢对你说那些话,二话不说给他一箭,听见没有?”

他此刻又凶又蛮,没有平日一丝吊儿郎当的样子,连醉jú也不敢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又满脸疑惑地问:“他对我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番麓横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露出古怪神色,又高深莫测地笑起来:“倒不是什么坏话,只是这话只可以我对你说,不可以别人对你说。”

醉jú虽然不大明白,但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瞪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隐隐约约有点脸红,把头低了下去。

番麓嘿嘿笑了笑,转身要走,醉jú赶紧一把将他拉住了:“你去哪里?”身边地上还有一具模样恐怖的尸体,她可不要一个人被扔在这里。

番麓耸肩道:“他们两个亲兄弟,一个死了,另外一个当然也要送去陪他做伴。难道留着一个让他报仇不成?你看着这个尸首,别不见了。”

大步走开,在院里几个闪身就没了踪影。

醉jú站在原地,回头看看葡光在月光下的尸身,旁边小池塘dàng漾诡异的冷光,不觉身上凉飕飕的,双手搂紧了身子。

番麓这一去,竟去了半个时辰。

醉jú看着葡光的尸体,分分秒秒像在火上熬着似的,每当听见动静,就心惊胆颤地缩起脖子藏在亭后,生怕引来别人发现了葡光的尸体。

葡光是云常官吏,被人发现死在且柔城,可不是小事。

她伸长了脖子,一个劲盼番麓快点来,偏偏影子也没有瞧见,肚里怨了番麓一遍又一遍,嘀咕着等他回来一定饶不了他。

视线内忽然人影一闪,立即眼里一亮。

番麓肩上扛着软绵绵的葡盛,轻松地回来了。

“你可总算回来了,害我担心死啦。”醉jú心像飞起来一般,见了番麓的脸,也不觉得怕了。

番麓看着她:“你怎么还在这?”

醉jú一愣,问:“不是你叫我看着尸首,别不见了吗?”

“一个尸首有什么好看的?他又不会跑掉。”番麓挤挤眼,笑起来:“我和你说笑呢,你居然当真?”

醉jú被他气得几乎晕过去,磨牙道:“我本想帮你忙的,你倒来戏弄我。”

番麓上下打量她:“瞧你这样子,也只能帮倒忙。”

他不久前的凶气全不见了,又挂上那副不正经的嘴脸,踢踢地上的葡光,掂量着肩上的葡盛,皱眉道:“真沉,一肚子民脂民膏,早知道要一箭解决他们,前几天何必喂那么多山珍海味?”转头对醉jú道:“我要一个一个把他们藏起来,你在这乖乖等我。”

醉jú点了点头,看着番麓扛着葡盛走远,才猛然醒悟过来,露出愤愤之色:“可恶,谁要乖乖等你?”连跺了几下脚,也不管地上还有一具尸首,怒气冲冲回房去了。

她心里只顾着生气,竟没有开始那样惊惶害怕。

进房坐了许久,一点睡意也没有,只是怔怔看着门外。到了半夜,番麓果然过来了,进门大模大样坐下,拿去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自言自语道:“尸首要藏,染血的地板也要洗刷,忙了我一个晚上。唉,那两个家伙比猪还沉,扛着他们找藏尸的地方真不容易,走了好远,肩膀酸得连手都提不起来了。”越说越可怜。

醉jú虽然恼他,但知道他这样辛苦都是为了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只好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讪讪地问:“那里酸了?”

“肩膀。”

醉jú轻轻为他揉捏。她跟着师傅,推拿等等都学过,手法老道,就是劲小了点。

番麓才不理会她的劲是大是小,被她这样揉着就是难得的福气,眯起眼睛,啧啧道:“真舒服,这肩膀一定前生修了福气,才有这么漂亮的手为它揉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