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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北捷送东林王后出去,回帐来,见娉婷还站在原处。他看惯鲜血淋漓,也是个杀人无数的将军,偏偏就怕瞧见自己的女人伤心。

娉婷离了两年重回身边,楚北捷总觉得她是个随时会碎的琉璃娃娃似的,只要见娉婷露出郁色,就不免担心。轻轻走到娉婷身边,放软了声音问:“在想什么呢?你怎么不去找长笑?”

娉婷知道他怕自己为醉jú难过,抬头瞅着他,露出浅浅的笑容:“王爷今日的布置,全部是以何侠会立即筹备建立新国而设定的。万一娉婷猜错了,何侠不将注意力放在建国上,反而立即领军到东林来围攻我们,岂不大糟?”

“娉婷怎么会猜错?你是最熟悉何侠的人。”

娉婷幽幽叹了一声。

楚北捷问:“怎么?娉婷对自己信心不足吗?本王可是对你信个十成的。”

“我本来也是以为自己很熟悉他的,他要做什么,我不猜中十成,也该猜中七八。”娉婷将视线轻转,停在那份军报上,叹息道:“可我从来没有猜想过,他不但会杀死何肃,还会将何肃的王后和幼子一并杀了。肃王子当年和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这里面有着敬安王府的被毁之仇,也没什么好说的。但那小王子只有几岁,他出生的时候,我们都被请去喝了酒,少爷送他一个翡翠坠子,用金丝线挂在脖子上的……”

楚北捷不等她说完,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遍一遍亲她的眼睑,柔声道:“不要再说,再说你又要难过了,你难过,本王也要跟着难过。我快去且柔了,你还要我睡不着觉吗?”

娉婷被他吻得一脸通红,躲开了去:“被你这样天天烦着,人家也睡不着呢。嗯,我们去了,带不带长笑去呢?”

楚北捷倒呆了一下:“你也跟着去?”

“难道我不去?”

楚北捷道:“这么危险,你不要过去。”眉头拧了起来,英气勃勃的脸少不了多了几分yīn沉。

娉婷一点也不怕他这脸色,反而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问:“王爷不愿意让娉婷留在身边吗?”

这一句问得婉转缠绵,楚北捷被人灌迷汤的次数不知多少,偏偏对娉婷一人灌的迷汤毫无抵抗力,将眉皱成一团,声音没有刚才的大了:“当然不是。”

“王爷把娉婷留在这里,不怕回来的时候,妻儿都不见了吗?天下这么大,娉婷好想带着长笑,四处游览一番呢。”

楚北捷一把抓了她,往她腋下乱挠:“岂有此理,你又威胁本王。竟然养成习惯了。”

娉婷噗哧一声笑起来,在楚北捷的大掌下扭着要逃:“不敢,不敢了,王爷要娉婷留下,娉婷遵命就是。”

楚北捷没有想到她那么好说话,停了手,把她拉到面前,仔细为她整理了额前的乱发:“快出发了,我要去看看长笑。”

“他一定在和则庆玩呢。”

两人去见了长笑,果然在阳凤身边,正与则庆玩得像两个小泥人似的,见了楚北捷,都缠上来想扯楚北捷腰间的神威宝剑。楚北捷想着要离开儿子,抱着长笑又亲又捏,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把扭着要去玩的儿子放下。长笑哪里知道父亲的心事,一下地就咯咯笑着和则庆跑远了。

过了一个时辰,漠然已经准备就绪,过来禀报:“人马已经挑选好了,就等王爷将令。”

楚北捷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会,对漠然道:“你另外给娉婷选一匹乖巧年轻的好马。”

漠然应了,立即就去办了。

娉婷等漠然走了,才笑着瞥楚北捷一眼;“不是已经屈人之兵了吗?欺负得我答应了不去,怎么又要给我选马?原来你真怕我带着长笑làng迹四方去。”

楚北捷气得咬牙,抓住她的手就把她往怀里扯:“你哪儿也休想去,本王亲自当狱卒好了。”

他这两年里被娉婷捉弄得惨了,想来想去,带着娉婷在身边,虽然危险,但出了什么事,至少能护得她回来。

要是再来一次当年松森山脉连挑云常四关似的疯找,那才叫折磨人呢。

“长笑怎么办?”

楚北捷苦苦坚持自己被为父之心折腾得快失去的理智,半天才咬牙道:“暂时jiāo给阳凤吧,大营里安全点。我看紧了娘,就不怕掉了儿子。”

长笑jiāo给阳凤,娉婷虽然不舍得,但也是放心的,点头答应了,伸个懒腰,伏在楚北捷怀里,没有动弹。

楚北捷本来被她气得无可奈何,低头一看,温玉在怀,柔美诱人,倒觉得带着娉婷是件好事,低头撩拨她的乌发,正想把钗子拔下来,好好温存一番,外面脚步声忽然接近,只能硬生生bī自己停了手。

有人掀开帘子进来,又是漠然。对楚北捷禀报:“白姑娘的马匹已经挑好了。”

娉婷早在漠然进来前就睁开眼睛,挣出楚北捷怀抱,走到一边去整理行装。

“为免云常兵发现异常,最好夜行。传令下去,今晚早点做饭,饭后出发。”

暮色苍茫中,一支不起眼的队伍在林中启程。

穿山越岭,直奔且柔。

云常那个不起眼的小城,静静屹立在他方,丝毫也不知道改变天下的契机,即将由它而始。

当楚北捷携带着心爱的妻子出征的马蹄第一声响起时,一切已经注定——在伟大辉煌的亭朝开卷篇中,且柔这个名字,将被人们永远记住。

 


孤芳不自赏 孤芳不自赏7 第五章 (上)
章节字数:9623 更新时间:07-01-27 02:27
晨晖的照耀中,飞照行领着凯旋的军队行走在平坦大道上,远方,归乐都城的城门在望。

归乐溃败的残军已经被消灭gān净,他随身携带的两个匣子内,分别放着乐狄和乐震的首级。

那一对父子,曾是他的主人。他追随着他们,拼命、流汗,最后成了兔死后的犬,飞鸟尽的弓。

不甘!他不甘心。

这股不甘心使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叛,背叛成就了他。

呜……呜……古老的号角发出长而低沉的声音,欢迎他的归来。

城门已经大开,飞照行在齐鸣的号角中,带着澎湃的快意踏进曾经的归乐都城。

归乐已不存在。何肃已死,王族已灭。

两道旁,跪满迎接的百姓,这些亡国的子民显然是被士兵们从家里驱赶过来的,哆嗦着跪在地上,或疑惧或愤愤的视线千万道,躲躲闪闪,若有若无地从各处she来,集中在他的身上。

这种绝对称不上好感的视线,不曾削弱飞照行的兴奋和得意。

不必理会,这些卑微而跪着的百姓,无从知道何肃的懦弱和无能。他们不知道,王者,必须果断、狠辣、无qíng。

谁又比得上何侠?那个风流倜傥,剑法和目光都一样凌厉的小敬安王。

旁观者清。

飞照行比何侠更明白,耀天是何侠的一道难关。

当耀天在云常王宫咽下最后一口气,天下已经没有什么能束缚何侠,阻止何侠。

这让飞照行非常高兴。人生就是一场赌博,要赢得风光,就要有眼光。飞照行错跟了乐震,但这回他总算押对了宝。

他选对了何侠,得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过了城门跪地迎接的亡国百姓,越往里走,越发觉街道上的冷清,偶尔看见的,都是惶惶不安的面孔,在云常士兵反she着日光的锋刀下,表qíng近乎雕像般的冷淡。

一名何侠的心腹侍卫等待在大道上,截住了意气风发,正要往王宫去的飞照行:“小敬安王不在王宫,飞将军请往敬安王府。”

飞照行颔首,勒转马头。敬安王府是何侠旧家,待在那里也很寻常。

他在敬安王府下马,人目便是满目疮痍,愣了一下,才跟着那名侍卫,跨进高高的门槛。

府里绿苔处处,糙木极深。

隔着被火烧出一片焦黑的雕柱远远看去,何侠独自一人,独立在这一片荒芜孤单中。

这独立的背影,即将拥有这一片大jian河山,从此千秋万世,被后人传颂他的名字。

飞照行不敢大意,走过去站定了,恭声道:“禀报小敬安王,末将已将乐狄乐震两人的首级带回来了。”

何侠早知道他来了,转身打量他一眼,笑道:“辛苦了。你做得很好,我已经准备了赏赐,来啊,念。”

一名侍卫走上来,打开手里的卷子,一项项念下来,果然赏赐不少。飞照行跟着乐震,从前也常出入归乐王宫的,听那赏赐里面,竟有好几样是归乐大王也舍不得送人的珍宝。

何侠挑了主位坐了下来,脸上淡淡的,似乎在笑,眼里笑意却又不是很浓,看不出个究竟。飞照行等那侍卫念完了,行礼谢了赏赐:“末将都是托小敬安王的福气才打了一场不丢脸的仗,不敢收那么多赏赐。”小心地问:“乐狄和乐震的首级,小敬安王尚未过目,是否……”

“不必了。”何侠摇头:“我还信不过你吗?”

两名美艳的侍女捧上热茶,分别奉给何侠和飞照行。飞照行谢了何侠,双手接了,茶碗晶莹透亮,一看就知道是难得的珍品,但在这片荒芜的王府里,又显得格格不入。

何侠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啜了一口热茶:“我曾经在这里披满了彩绸,摆满了jīng致的家具,却不能使这里恢复一点一丝的生机。我也曾经命人重新修理这里颓倒的墙,但一动工,我又下命停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飞照行放下茶碗,坐端正了,才谨慎地回答:“昔日的敬安王府就是昔日的敬安王府,再怎么重修,过去的还是回不来了。”

何侠薄薄的唇动了动,似乎扬了一个笑,但很快又消逝了:“不错,失去的永远都失去了。为什么人在取舍的时候,总是想不清楚这点?我真的很后悔。”他的眉目之间,居然隐隐显出一股极痛的神色来。

飞照行没想到何侠会忽然和他说这些掏心的话,既受宠若惊,又不敢胡乱应答。

何侠在他心目中是难得的枭雄,这种人喜怒无常,善于把心事藏在深处,应该最忌讳别人了解他们。

飞照行低着头把茶碗重新捧起来,小饮了一口,假装在润嗓子。

“我诛杀了何肃一门。”何侠忽问:“你知道外面的闲言了吗?”

飞照行点头道:“已经听说了,那些谣言也听了一点。”

“你怎么看?”

“亡国的王族,不过是蝼蚁罢了。小敬安王富拥天下,杀几只蝼蚁,又有什么?”

“我也不必瞒你。”何侠瞅着他,又是微微一笑:“外面的闲语倒也没说错,何肃并没有在投降后伙同王后刺杀我,我是无故将他们一家三口杀死的。”

飞照行一愕,正不知如何答话,何侠已经换了个话题:“商禄将军战死了,永昌军现在由谁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