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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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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玩耍,甚至一起出兵放马,一同出生入死。”

“但你只把我当成哥哥,我也只当你是妹妹。我实在不想你受委屈。”

“当年是谁说一定要找个最合意的郎君,否则宁愿终身孤老的?”

但,不能是楚北捷……

为什么,偏偏是楚北捷?

那箭直飞娉婷后背,由于没有蓄满力气,到跟前已有些势弱了。醉jú恰好在番麓怀里回头看个仔细,吓得差点魂魄飞散,嘶哑着嗓子喊道:“低头!”

娉婷闻言,不假思索地把身子向前一倾,一根冷箭呼啸着贴着后背飞了过去。自己也骇出一声冷汗。

何侠远远看娉婷并未中箭,心里稍微缓了一缓,随即大怒,一鞭狠狠抽在冬灼身上,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少爷,那是娉婷,是娉婷啊!”冬灼扑上去,只管抱着他垂在马腹上的大腿,竟大哭起来。

何侠举起手里的马鞭,竟有些抽不下去了。再一抬头,娉婷等又和大军拉开了一段距离。何侠轻轻一脚,把冬灼踢到一边,冷然道:“回来再惩治你。”抽出宝剑命道:“不要放箭,继续追!活抓他们!”

大军轰然应是,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又响了起来。

娉婷等人已跑得没有力气,不论怎样挥鞭,身下马儿也跑得渐渐慢下来。身后震天杀声慢慢接近,众人咬紧牙关,只打算拼死冲上前面的山坡。

刚到坡下,娉婷胯下骏马悲嘶一声,两只前蹄竟双双跪了下去。娉婷滚落地上,连翻了两翻,抬头一看,滚滚尘土就在眼前飞扬,那片huáng尘之中,恍恍惚惚,是一张极熟悉的脸。

何侠,小敬安王,云常驸马,茶毒四国的bào君。

少爷……

那曾经俊逸风流,顾盼生辉的人,现在有了一双痛苦的眼睛。

寂寞的痛苦,无法寻觅到出路的痛苦。

那是一种,不死不休的痛苦。

娉婷在猝不及防间,被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子眸中的痛苦击中。

只这一抬头,就已怔住。

像所有的事qíng不过如此简单,就此结束在这喧闹的时候,也是正好。

想及于此,娉婷qíng不自禁地,朝他微微一笑。

何侠自娉婷落马后,目光未曾离她片刻。见她微微一笑,居然似有无上魔力,将身边吵嚷的杀声,都过滤为微风白云。

何侠勒马。

他一勒马,身后大军纷纷勒马。一阵此起彼伏的骏马长嘶后,这片刚才还被震天杀声和飞溅的热血弥漫着的战场,忽然出奇地安静下来。

整个天地,安静下来。

是你吗?

在我面前的,是我熟知的你吗?

还是我们都已经遗忘了,你我从前的模样?

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风,掠过何侠和娉婷对视的空间,像秋叶落在水面,漾起一圈颤栗的涟漪。

就在这极短的刹那,一道尖锐的长啸划破了安静的天地。

“娉婷!”浑厚沉稳的呼唤蕴藏着无坚不摧的信心,冲击每个人的耳膜。

一人一骑蓦然出现在山坡上方,宛如天神降世,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由上而下,冲向落地的娉婷。

浓眉锐眼,威势迫人。

黑色披风鼓满了风,像一对翱翔的翅膀招展于身后。

楚北捷,已经到了。

镇北王,到了。

何侠反应极快,一见楚北捷,拍马直冲娉婷,挥剑就挑,剑未及娉婷身前,眼前一阵白光,楚北捷的神威宝剑无声无息挥至,何侠连忙回剑一挡。

叮!

两柄绝世宝剑碰个正着的电光火石间,不知名处鼓声骤起,山坡另一处赫然竖起万千旌旗,上面写着“永泰”两个大字,无数将兵,从山坡另一头cháo水一样涌了出来。

祁田策马立在帅旗之下,眼含热泪,拔剑高声道:“弟兄们,跟我喊,何侠杀了公主!”

“何侠杀了公主!”

“为公主报仇!杀啊!”

“杀啊!杀啊!”

万千恢复了体力的jīng锐,呐喊着像发怒的野shòu一样冲杀下来。两方人马,如两股汹涌的洪流般撞在一起,渐渐融合成一片沾满红光的血ròu横飞。

“杀啊!报仇!为公主报仇!”

“何侠杀了公主!”

“公主!”

“耀天公主!”

何侠见到永泰军在楚北捷身后出现,已知不妙,暗恨自己手段不够,没有及早处置祁田。现在后悔已经无用,楚北捷神威宝剑如影随形,直掩过来,他见娉婷落地,心疼不已,下手简直拼上xing命。何侠叮叮叮叮,奋力连挡几剑,一步也不曾后移。

身边战士乱成一团,纷纷缠斗。

刀光剑影中,已经什么都分不清了。

两人都是第一次在战场上面对彼此,几剑后双臂一阵酸麻。不禁都气喘吁吁看着对方,暗叹:都说是勇将,果然不负虚名。

何侠还了一剑,笑道:“镇北王好本事,竟能说动我一路大军。可我这有两路大军,以一敌而,你以为可以胜我?”

楚北捷手下并不相让,宝剑横出,从何侠右肩上掠过,脸上却一派轻松,微微笑着反问:“小敬安王手上有兵吗?这千万的将士,又有哪一个是心甘qíng愿为你效死命的?”

此言正刺中何侠心病,他听着永泰军大喊耀天之名,心里阵阵刺痛袭来,更何况被楚北捷讥讽,沉下脸道:“看剑。”宝剑递出去,未到楚北捷面前,却忽然转了个方向,直刺跌坐一旁的娉婷。

“你敢!”楚北捷大怒,飞身向前护着。

何侠扬唇微笑,剑锋又一偏,斜斜掠向楚北捷喉间。楚北捷见剑锋忽到眼前,夷然不惧,神威宝剑竟然后发先至,闪电般劈向何侠握剑的臂膀。何侠就算刺中他,也要失去一只右手。何侠怎肯如此,飞快撤剑。

两人一来一往,虽然是眨眼的功夫,但xing命相搏,都已气喘吁吁。何侠远途而来,暗忖体力定不及休息多时的楚北捷,如不想个计策,怎么能赢他。

他知道楚北捷在意娉婷,遇险必然会不顾自身安危护着娉婷,瞅准这个致命之处,只朝娉婷下手。

楚北捷并未经过多日的长途远行,正在最颠峰的状态,在乱军中护住娉婷,仍气势qiáng大,稳如泰山。

再过几招,何侠渐露疲态,楚北捷取胜心切,不觉轻轻挪了一挪,不料何侠冷笑一声,蓦然侵前,以膝碰膝和楚北捷硬撞一记,左手一翻,竟无声无息挚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向楚北捷身后的娉婷刺去。

楚北捷正应付他右手宝剑,眼角一动,猛然发觉他左手有刀,已经阻挡不及,急喊:“娉婷!”

一颗心沉了下去。

娉婷被楚北捷护在身后,没有看清楚他和何侠过招的qíng势,恰好探头一看,刀刃已到眼前,她顺着刀刀,看向那手,目光直she入何侠双眸深处,竟通透清澈,毫无怨恨。

何侠心里像被谁忽然伸手“嗤”地撕了一块,手上qíng不自禁一缓。脸上带起一片落寞,随后被扭曲的痛苦覆盖了。

“少爷!”娉婷的叫声,传入耳内。

何侠退开几步,低头看看自己,肩上胸前已是一片鲜艳的血迹,剧烈的疼痛,这个时候才蔓延开来。

楚北捷大步追来,身边一个人影忽然扑上去,拦住他的去路,举刀就砍,楚北捷随手提剑挡了,正要一剑结果这个敌人,娉婷忽然冲过来抱住他的手道:“不!不要杀冬灼!”

楚北捷瞧他一眼,隐约就是当日从王府里放跑的小鬼,居然也穿着将军服饰了。再看何侠,已经上马在厮杀的人群中跑出一阵了。

何侠忍着伤痛,策马离了楚北捷,喝道:“集队,听我号令,向西边集中。”今日错在让楚北捷奇兵忽出。何侠这边兵力比较多,只要集中起来,整合一下,打垮永泰军并不难。

一阵阵痛楚,从肩上胸上涌来。

何侠的人马正打得难受,听了何侠号令,一个传一个道:“集中,向西,向西!”

纷纷向西边集中。

永泰军开始只是靠了哀军之盛,以一敌二,已经有点难以继续。

两队人马,渐渐又摆成两阵。

楚北捷借这个空当,把娉婷带上坐骑,抱着她问:“受伤了吗?”

娉婷若有所失,摇了摇头,忽问:“他伤得重吗?”

楚北捷因为何侠差点伤了娉婷,恨不得将何侠千刀万剐,但见娉婷的神色,竟有点伤心,只好含糊答道:“我不知道。希望他伤得重点吧。”

祁田也杀得一身鲜血,见何侠人马又集结起来,qíng况大为不妙,从士兵中急匆匆策马过来,问楚北捷道:“镇北王,这可怎么办?我们兵少,恐怕不行。”

楚北捷微微扬唇,还未说话,号角声忽然又传了过来,这次竟是在西边。云常七路大军,各自有不同的号角,祁田静心一听,喜上眉梢:“是永霄军!”

何侠也听见号角声,大惊道:“永霄军?”他知道这一路大军多半是东林北漠人,用来对付楚北捷是万万不成的,所以围剿且柔,并没有去信命他们前来支援。现在不召而至,一定不是好事。

看向西边,烟尘滚滚。

隐隐地瞧见旌旗若隐若现,士兵们从西边茂密的林中蚂蚁般地涌出来。则尹神采飞扬,一马当先,驰了出来,遥遥喝道:“何侠,还记得我则尹我?”

则尹二字一出,永霄军中的北漠士兵轰然爆出欢呼。

他们心目中神一样的大将军出现了,谁还愿意当何侠的降兵?

何侠这才知道则尹已经逃出自己掌心。

何侠身边众将人心惶惶,都侧头看着他等着命令,何侠表qíng却并不惊慌,脸上平静无波地坐在马上,远远看去,似乎是一座已经石化的雕像。

漠然策马立在则尹身旁,高声道:“将士们,今日则尹大将军在这,镇北王就在对面。不要放过何侠!”

东林的降兵听了镇北王之名,早已欢喜若狂,拼命擂动手里的长矛。

大地轰鸣。

到了此时,双方兵力已经相当。永霄军永泰军从东西两面夹着何侠大军,南边是且柔城,只有北边无遮挡。敌军三名大将,东林的镇北王,北漠的则尹,云常祁田,都是有名的勇将。自己这边的主帅,小敬安王却已被楚北捷所伤。

到了这时,就连最深信何侠的人,也不禁生出怯意。

何侠一手牵着缰绳,虽然脸色苍白,神qíng却出奇地平静,手握宝剑。

身边一位副将低声问:“我们是否冲杀出去?”

“冲杀?”何侠听了,眼珠略转了转,淡淡笑了起来:“你看北边。”

那副将向北集中目力,远远的地方,竟有不同寻常的动静。士兵们现在已是糙木皆兵,骤然看见又有旌旗,顿时吓得不轻。靠近后,渐渐看清楚最大的旗帜上,赫然写着“亭军”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