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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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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廷文笑道:“大哥客气了,我还不清楚父亲的脾气?”

陈氏跟着道:“是啊,父亲忧国忧民,忙起来连饭都不顾的吃,这些年全赖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服侍他老人家了,我们心里着实惭愧。”

沈廷楷摆摆手:“老三外放多年,你们一家四处奔波也很辛苦,照顾好自己就行,不必挂念这边。”

大夫人闻言,难以察觉地撇了撇嘴,丈夫总是这样,旁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老三一家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没人管没人训,过得快活着呢,哪里苦了?

大夫人就是当年那位夏举人的女儿,夏家一贫如洗,夏举人在沈渠面前将女儿夸得天花乱坠,其实大夫人根本没读过几年书,小小年纪就与母亲一起做针线补贴家务了。过了那么多年穷日子,听说可以嫁给官员之子,大夫人别提多高兴了,做梦都在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哪曾想,沈家的日子根本不富裕。公公勤俭朴素,婆婆一毛不拔,丈夫的俸禄也都充了公账。大夫人辛酸啊,有次趁夜里夫妻刚恩爱过,大夫人挠着丈夫的胸口撒娇求丈夫给她点私房钱,结果就被秉性像极了公公的丈夫给严厉教训了一顿。

熬到现在,大夫人每个月也只能拿二两银子的月例。

为何是二两?

因为沈渠爷四个每个月的俸禄折合下来共六十两,沈家男人们又没有其他进账,这六十两必须精打细算的花。按照惯例,沈渠父子们的月例是五两,宋氏与三房儿媳妇、四位少爷的月例是二两,七位姑娘的月例是一两。

剩下的部分,扣除饮食花销、奴仆月钱,每年沈家公账上只能攒七八两银子,就这点家底,因为这些年陆续嫁了四个姑娘也都花光了,而且,幸好皇上心疼贤臣,每年都会厚赏沈渠几次,不然沈家姑娘们的嫁妆根本没法看。

当然,沈渠只管明面,三个儿媳妇若想花自己的嫁妆钱在各自的小家开开小灶,或是给孩子们添点零花,只要不太铺张奢侈,沈渠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夫人、三夫人有丰厚的嫁妆,两房私底下几乎顿顿吃荤,大夫人既没多少银子又舍不得花,为了几个孩子,才隔三差五的吃吃鸡鸭鱼肉。

所以,大夫人特别嫉妒二房、三房,越嫉妒就越想挑挑两房的错。

可惜两位妯娌都很聪明,人后享受人前朴素,大夫人愣是找不到把柄。

但今日又有不同。

瞟眼沈卿卿头上的赤金红玉簪子、耳朵上晶莹剔透的玛瑙坠儿、身上海棠红绣牡丹的苏绣褙子,大夫人体贴地提醒道:“卿卿这几年出落得真水灵,跟仙女下凡似的,只是咱们沈家家风勤俭,你这样打扮有些招摇了,等会儿祖父见了怕是会不喜,还是回房换一换吧。”

说完,大夫人看向丈夫。

沈廷楷点点头,他也觉得小侄女的妆容太华丽了,有悖父训,虽然这样打扮挺好看的。

沈卿卿垂下眼帘,姿态扭捏:“大伯母,我好久没见祖父了,今晚我想精精神神地见他老人家。”

小姑娘软声细语的,话里全是慕孺之情,沈廷楷心一软,不再干涉。

大夫人只是冷冷一笑,不换更好,三房就等着挨老爷子教训吧,她乐得看戏。

又是一阵沉默,沈廷文看看院子,起身道:“父亲应该快回了,我们出去接接。”

沈廷楷也站了起来:“一起去吧。”

于是,沈家这三房人浩浩荡荡地都来到了沈府大门口。

马车停下时,大房、二房诸人识趣地站在原地,只有沈廷文一家跨下台阶,去车前候着了。

车夫跳下马车,准备摆放木凳,沈廷文立即抢过木凳,亲自放在地上,再伸手去挑帘子,声音恭敬:“请父亲下车。”

沈渠自然听出了儿子的声音,他理理衣摆,这才探身出来。

“父亲。”沈廷文激动地唤道。

沈渠抬眸,见自家老三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温润俊朗没胖也没瘦,他便简单地嗯了声,目光投向儿子身后。

陈氏端庄大方地行礼:“不孝儿媳给父亲请安。”

沈渠对儿媳比对儿子稍微热乎些:“这些年你既要照顾廷文又要养育三个孩子,辛苦了。”

威严的公公难得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陈氏悄悄湿了眼眶。

沈渠再看向儿媳身后。

沈肃一撩衣摆跪了下去:“沈肃拜见祖父。”

沈渠:“嗯,肃哥儿长高了。”

沈望学哥哥那样跪下请安,圆圆的脑袋瓜却高高地仰着,好奇地打量祖父。

沈渠心想,幺孙越长越想他老子了。

就在沈渠准备叫两个孙子起来的时候,沈卿卿终于从母亲的身影中走了出来,她双手搭在腰侧,俏生生地朝车上的老爷子行礼:“孙女给祖父请安。”

那声音甜濡濡的,沈渠不自觉地就露出几分慈色,他循声看去,看到一个穿海棠红褙子的小姑娘,头戴红玉簪,耳辍玛瑙坠儿,她慢慢地抬起头,一张白皙娇嫩的小脸染了门前灯笼的红色,宛如新开的海棠花瓣。

沈渠心跳陡然加快,目瞪口呆。

这,这……

短短瞬间,时光仿佛倒退了三十多年,沈渠又回到了通州宋家老宅,那日他在客房闭门苦读,宋老爷派人请他去花园喝茶,沈渠无奈应约,随着下人走到半路,路过假山拐弯时,迎面忽然走过来一对儿主仆,领头的少女杏眸雪肤,一身海棠红的褙子,耳畔的玛瑙坠儿晃得他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