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页

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也对不起窦寻,因为即使放不下,也没能走到最后。
徐西临沉默了一会,在墓碑上拍了两下,扶着冰冷的石板站起来:“以后我再待他来看您,我保证。”
他说完,裹紧了外衣,往停车场走去。
隔着几米远,徐西临摸出钥匙打开锁,前后车灯如梦方醒似的亮了几下,徐西临的脚步陡然顿住。
他看见一个人从他的车后面绕出来,默默地来到他面前。
窦寻。

第60章 第一步

时间过去已经很久,徐西临当年离开,是把过去、连同家,一起抛下了,他去了很多地方,遇到很多人,每天与无数纷扰、名利、成功、失败擦肩而过。
失意的时候,徐西临躺在闹鬼的旧宿舍里,冬天冻得睡不着觉,只能露在外面的鼻尖冰凉冰凉的,那时他想起小时候折价卖了郑硕送他的名牌球鞋,转手就请狐朋狗友吃饭的事,想起自己居然也有那么纨绔恣意的时候,像上辈子。
而得意的时候,他偶然也会想起当年拿着一纸被修改得乱七八糟的条约,被一个开小卖部的男人羞rǔ的事,那就像想起小时候因为一块橡皮跟同桌打架一样好笑——那能算哪门子的羞rǔ,算哪门子的困难呢?
分明都是很容易解决的事,为什么他当时会觉得走投无路呢?为什么会顶不住压力关了维生素呢?
还有……和窦寻的一切聚散分合,也渐渐地像一场大梦,被记忆蒙上了失真的面纱。
徐西临偶尔会翻开窦寻曾经写给他的幼稚情书,看见那个一直保存下来的巧克力空壳。渐渐的,他像是遗忘李博志一样,难以把这些纪念品和具体发生过的事连在一起了。
他只是刻骨铭心地记得自己跟窦寻说分手的那一刻。
这么多年,徐西临觉得自己可能从来没有走出过窦寻当时看着他的眼神,但他很少细想,他只是不断地向前走,好像如果他当初能qiáng大一点,所有的遗憾就不会发生一样。
现在,窦寻猝不及防地落到他面前,徐西临本能地粉饰太平,恨不能把这些年来走过的路、取得的成就都绘制成卷,一股脑地展开在窦寻面前,以此来挽回、证明什么似的。
徐外婆去世以后,徐西临其实根本不怎么正经下厨,有时候方便面都懒得泡宁可gān吃,自己的日子过得猪狗不如,却要带着新鲜瓜果蔬菜,上门跑去嘲笑老成没有生活品质。他还有意无意地去撩窦寻,刻意展示自己任何场合下的游刃有余,他像个容颜枯朽的女人,揣着满腔败絮,拼了老命也要涂脂抹粉地qiáng撑出一层金雕玉琢。
其实……就算窦寻承认他这些年呼风唤雨、过得得意非常,能怎么样呢?
就算他成功地让窦寻后悔当年头也不回地决裂而去。
就算窦寻真能如他所愿,毫无芥蒂地放下过去,重头再来——又能怎么样呢?
那些因为经年日久而刻骨铭心的孤苦会就此消失吗?
那些少年时代的惶恐畏惧与无能为力,会从记忆中湮灭吗?
“虚荣”与“拖延”一样,就是这么没有逻辑也没有好处的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却总是免不了自欺欺人。
此时,徐西临持续数日的自欺欺人的美梦,被冰冷墓园中一身灰色的窦寻打破了。
他先是惊出了一身大汗,刺痛的胃痉挛似的翻了个个儿,被难忍的尴尬戳了一下,听见窦寻说:“我过来看看。”
“哦,”徐西临回过神来,避开他的目光,“好,跟我来吧。”
他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补了一句:“有心,谢谢。”
窦寻:“你车不锁了吗?”
徐西临:“……”
徐西临重新锁了车,带着窦寻从方才的来路返回去。他一路没吭声,把窦寻带到徐外婆的墓前,光亮的石碑上反she着yīn沉沉的天,墓园里一片宁静,并没有什么yīn森气。
窦寻把花放下,规规矩矩地对着墓碑鞠了个躬,一抬头,发现徐西临站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脸色有点苍白,正盯着远处的槐树林发呆。
“我那时候想在高考前找个安静的地方落脚,本来不想听祝小程的安排,留在你家。”窦寻突然出声,qiáng行拉回徐西临的注意力,“结果碰到了……”
说到这里,窦寻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徐外婆合适。
小时候他在徐西临家里,都直接叫她“姥姥”,可是后来跟徐西临闹成那样,他又不告而别,连她临终都不在……窦寻觉得自己不配再这么叫,可是当着徐西临的面说“你姥姥”如何,又未免太疏离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