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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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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一,满天繁星唯独不见月亮,夜色弥漫,几盏灯笼也照不亮太大的地方。宋嘉宁沿着走廊转过来,瞥见院中站着三道人影,她目光定在自家王爷身上就不动了,旁人谁都不看,从从容容地走到了寿王身边。

“王爷。”她轻声道。

赵恒见她披着斗篷,却没戴兜帽,便上前两步,伸手帮她将兜帽罩在了头上,旁若无人。宋嘉宁可做不到他那么坦然,想到继父、母亲等长辈就在一旁看着,宋嘉宁羞涩地偏头,兜帽底下露出一抹侧脸,被柔和的灯光照成了绯玉。

郭骁隐在父亲斜后方的阴影中,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赵恒看向乳母,乳母心领神会,抱着刚吃饱一顿正精神的小郡主走过去。赵恒接过女儿,襁褓遮得严严实实的,他抬起挡住女儿小脸的兜帽,然后就对上了小丫头那双乌黑明亮的杏眼。昭昭咧嘴笑,赵恒也笑了下,重新遮住女儿,与宋嘉宁对个眼色,率先朝国公府正门走去。

郭伯言带着一家人出去送,一直到寿王一家三口看不到影了,郭家众人才各回各院。

郭伯言留下了长子,来到书房,郭伯言沉声问儿子:“王爷的意思,你明白了?”

郭骁直视父亲,面无表情道:“儿子早已答应父亲会娶端慧为妻,不再过问王府之事。”

郭伯言不信儿子轻易能放下,但他很确定儿子不敢在寿王离京这段时间做什么,只问道:“你准备何时去求皇上赐婚?”

郭骁不假思索道:“七月姑母寿辰,我想借送礼之机先向姑母求娶表妹。”

郭伯言听儿子答地这么快,看来是真的考虑过,稍微放了心。

该说的说完了,郭骁向父亲告辞,走出书房,阿顺提着灯笼迎过来,替他照亮。夜风寒冷,回颐和轩的路上,郭骁看着阿顺手中随风摇曳的昏黄灯笼,脑海里却是寿王帮她戴兜帽的那一幕,与她挨得那样近……

郭骁闭上眼睛,记起了她出嫁前的情形,堂弟捉弄她,她撞红了鼻子,他走过去查看她伤成什么样了,当时两人挨得也很近。她鼻子酸,杏眼中汪着泪儿,娇弱可怜,他真的很心疼,很想帮她揉一揉,但他不想让她知道,非但没有安慰她,还骂她“该”。

如果,如果他照实说了,如果他帮她揉鼻子了,她会不会少怕他一点,会不会相信他的心?

这个问题,郭骁思索了一晚,彻夜无眠。

宋嘉宁也差不多一晚没睡,但她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想睡,抱着她的王爷舍不得松手,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后来好像又被他弄醒一次,迷迷糊糊的,宋嘉宁隐约听到了鸡鸣,放纵过后,又在他怀里入眠。

赵恒一动不动地抱着她,等她睡沉了,他看看外面蒙蒙亮的天,这才小心翼翼放她躺到枕头上。夫妻俩彻底分开了,赵恒撑在一侧,低头看她,想再摸摸她妩媚的脸,却在快碰到她的那一瞬,生生忍住了。

他不想弄醒她,不想她送他,送了,她肯定会哭,她一哭,他离开地更艰难。

“安安。”赵恒轻声唤道。

宋嘉宁闭着眼睛,睡颜安详。

赵恒笑了笑,最后看她一眼,起身离去。转到耳房又看了两刻钟女儿,赵恒亲亲女儿的小胖脸,终于压下所有不舍,去前院与两位幕僚汇合,天没大亮就出发了,福公公作为他的左膀右臂,自然也要同行。

马车辘辘远去,寿王府门前,很快又恢复了静寂。

王府后院,劳累一晚的宋嘉宁,不知不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习惯地往王爷怀里靠,整个人却扑了空。跌在床上,宋嘉宁迷茫地睁开眼,这才发现帐内早就亮了,而偌大的拔步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原本王爷睡着的地方,空荡荡的,除了,枕头上多了一封信。

猜到他偷偷地走了,宋嘉宁心突然就空了,身体僵硬地趴在那儿,半晌没动。

不知过了多久,宋嘉宁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裹着被子坐起来,拾起那封信。展开浅黄的宣纸,上面是她熟悉的清逸字迹:

勿念。

那么大的一张信纸,就两个字,冷冰冰的,像他的人。

宋嘉宁反复盯着这两个字,左看看右看看,眼泪无声滚落。王爷好狠的心啊,不叫她送行也就罢了,留封信才只写两个字,一句暖心的话都没有,还不如不写呢!

宋嘉宁又委屈又不舍又难过,想嫌弃信短,却又舍不得嫌弃,再看两眼,才轻轻叠好信纸收起来,藏到床边的橱柜中,留着每晚睡觉前拿出来看一看。她醒了,乳母抱着小郡主过来了,见王妃蔫蔫的,乳母感慨道:“王妃,王爷越是不让您送,越说明您在王爷心里的份量重啊,牵挂太重,就舍不得走了。”

宋嘉宁低头看女儿,小丫头没心没肺的,根本不知道父王丢下她们娘俩跑了。

宋嘉宁强颜欢笑,安慰女儿也安慰自己般,小声地哄道:“父王去做大事了,为民除忧,昭昭要好好吃饭,等你会爬了,父王就回来了。”

昭昭一眨不眨地望着娘亲,忽然蹬了蹬腿,好像着急快点爬似的。

宋嘉宁笑,紧紧地抱住了女儿。

第144章 144

中宫。

宣德帝说过晚上要来这边用饭, 然而天快黑了崇政殿那边都没动静, 李皇后瞅瞅小肚瓜已经叫了两声的升哥儿, 便命宫女先把升哥儿的晚膳端上来。升哥儿听见了,眼睛一亮, 忍不住咽口水,他早就饿了, 可他不敢跟皇祖母说。

每到这个时候, 升哥儿就特别想家里的娘亲, 但升哥儿偷偷动了动手指头, 再过三天父王才会接他回王府。

升哥儿想娘亲,想弟弟……

宫女们端着饭菜进来了, 升哥儿暂时不想了, 乖乖地跟着皇祖母挪到紫檀木矮桌前。李皇后端着瓷碗,一勺一勺吹凉了亲自喂男娃,升哥儿并不喜欢让皇祖母喂,但娘亲嘱咐过他要听皇祖母的话, 升哥儿又忍下了。

喂到一半, 宣德帝过来了, 李皇后知道皇上私底下并不讲究排场,便继续端着碗坐在暖榻上,打趣地对宣德帝道:“是皇上来晚了, 可别怪我们没等您。”

宣德帝看看年轻貌美的皇后,再看看虎头虎脑的胖孙子,笑道:“不怪不怪, 给朕留饭就行。”

“皇祖父,坐。”升哥儿指着对面,懂事地道。

宣德帝脱靴上榻,宫女们早就将帝后的晚膳一样一样地端了上来。帝后本就恩爱,如今多个孙子多了趣事可聊,饭桌上的气氛更轻松了,宣德帝心情好,等乳母带走升哥儿,他陪李皇后聊了聊家常,便将他的小皇后压到了帐中。

宣德帝五十岁了,年龄一大,有些事难免力不从心,好在宫里养了些有本事的道士,炼了丹药献给宣德帝。宣德帝这两年朝政不顺,一个月也用不上几次,现在宠爱皇后,宣德帝事先服了一颗,龙威大展。

事毕,帝后相拥而眠,抱着抱着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夜深人静,李皇后突然被一声低斥惊醒,她身子没动,侧耳倾听,就听身旁的男人模糊不清地梦呓了几个字,“大哥”、“侄儿”依稀可辨。梦呓很快就结束了,男人呼吸重新归于平缓,李皇后却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