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页

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郭骁看着她笑。

宋嘉宁嫌恶地扭头,眼睛紧闭:“你松手。”

“你躺着睡?”郭骁重复问。

宋嘉宁抿了下唇。

郭骁懂了,果然如约松手,回椅子上坐着去了。宋嘉宁背对他躺着,依然防备,提防身后的一举一动,然而防着防着,她又控制不住地睡着了。这一睡,就在轻轻摇曳的小船中,在规律的流水声中,睡到了天亮。

不知是水声还是男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宋嘉宁猛地睁开眼睛,转身一看,船篷中空空荡荡,并无郭骁的身影。宋嘉宁略松了口气,一抬头,却见她的被子上,竟然多了一件厚重的黑色斗篷,正是昨晚郭骁披着的那条。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逼近。

宋嘉宁立即退回床角,一手捞起枕头底下的簪子,暗中戒备。

门帘挑开,先露出郭骁的背影,随着他转身,宋嘉宁看到了他手中的食盒。

“阿四去附近集市买的包子,粗茶淡饭,你凑合吃点。”见她醒了,郭骁自然无比地招呼道。

宋嘉宁垂下眼帘。

郭骁不着急碰她,她却要仔细谋划逃脱的法子了,就算逃不走,也要设法传消息给王爷,让王爷知道她人在何处,而不是真的去跟辽国要人。

就在宋嘉宁心不在焉与郭骁一块儿吃包子时,遥远的北疆,寿王府的暗卫连夜奔波,终于赶在天亮来到了镇州大营,跪在自家王爷面前,低头请罪。一大早上的,骤然听闻王妃郡主被契丹人劫走了,福公公身子都晃了一下,还没站稳,先看向主座上的王爷,没瞧见脸呢,先瞥见王爷右手竟然握住了腰间佩剑!

这是气得要杀人了吗?

福公公扑通跪了下去,唯恐王爷大怒之下,连他也杀了。

赵恒是想杀人,想杀了眼前的暗卫,杀了他留在王府的所有侍卫,她与女儿足不出户竟然都能被契丹人劫走,这群人都是废物吗!

怒不可揭,赵恒管住了手,人却突地起身,一脚踹在了暗卫心口!

“属下有罪,罪该万死!”暗卫抹掉嘴角的血,重新跪正,诚心认罪道,“但请王爷明察,属下等人彻夜守夜,王府三面墙,绝无任何人能翻墙而入,对方定是先潜进国公府,再从国公府埋伏到王府花园,伺机而动。”

第209章 209

契丹人从国公府潜入王府的?

赵恒握紧剑柄, 冷厉目光投向了郭伯言所率兵马驻守的关南方向。王府侍卫森严,国公府守备不会比王府差多少, 契丹人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墙而入, 首先要摸清侍卫巡夜的规律, 然后也要熟悉两府后花园的布局,曲径通幽,稍有不慎就会走错方向。

要劫走她与女儿, 契丹人夜闯一次很难顺顺利利避过两府的侍卫, 可赵恒相信,无论是他的王府还是郭家的国公府, 都不会叫契丹人夜闯两次而没有任何察觉。唯一的解释, 契丹人先买通了府内的仆人, 暗中筹谋后, 再一举得逞。

“可有内奸?”赵恒冷声问。

侍卫低头道:“王妃早上被契丹人劫走,张总管与岑嬷嬷分别审讯府中下人,张总管亲自审讯了三次, 属下黄昏出发时, 依然没有查出任何线索。王爷,您封王开府已有八年,府中从未有小人作祟,属下斗胆推断, 问题出在国公府。”

赵恒背对他而站,侧脸冰冷,脑海中早已乱成一团麻。她与女儿被人劫持了一天一夜, 现在追究内奸、追究侍卫又有什么用?他只想知道她们娘俩有没有受苦是不是周全,只想知道歹人将她们带去了何处,只想立即回京,亲自去救她们回来!

可他奉命督战,无诏不得擅离军营,他走了,父皇会降罪,军心会动摇,才刚刚扭转的战局,就有可能再次被辽军占据上风。如实禀明父皇?念头刚起,就被赵恒掐灭了,她是他的王妃,她不能传出任何有损她清白的消息,除非契丹人真的当着大军的面用她们娘俩为质,他就不能公开此事!

“传令下去,边关戒严,严查车货,妇孺不得出,无论老幼。”双手握拳,赵恒冷声道。

福公公立即出去安排。

赵恒再吩咐侍卫:“王妃抱恙,闭门不出,不受探望,若走漏消息,尔等……”

“王爷放心,此事若走漏半句,属下等人必当自裁谢罪。”侍卫抬头,对天发誓道。

赵恒寒着脸打发了侍卫,再命人去传郭伯言。

关南不远,骏马奔驰,不出一个时辰,郭伯言便火速赶至,福公公请他入内,他在门外守着。郭伯言看他一眼,挑帘进去了,一抬头,就对上了寿王剑芒似的锐利目光。郭伯言心中一凛,恭声行礼道:“臣拜见王爷。”

他弯着腰,赵恒却没叫他平身,一直走到郭伯言面前才停下,盯着郭伯言眼角的细纹道:“京城来报,昨日早上,王妃与郡主,被贼人劫走。”

郭伯言大骇,忘了尊卑,猛地仰起头,想问这怎么可能,但话未出口,就从寿王杀神般的神色中得到了肯定。震惊过后,郭伯言眼中腾起熊熊怒火,夹杂着对女儿外孙女的担忧。安安虽然不是他亲生,可这么多年,郭伯言一直都把那孩子当亲女儿看待。

“贼人,来去自如,疑有内应,王府已彻查。”赵恒继续道,眸冷如霜。

郭伯言一点就通,沉声道:“臣这就是派人回京,若臣家中真有内奸,臣甘愿领罚,只是王妃郡主不知所踪,王爷可有对策?”

除了严守边关除了派人暗中搜捕,赵恒没有任何对策。

郭伯言心中焦灼,他怎么跟林氏跟母亲交代?母亲年纪大了,经受不起打击,去年长子战亡,母亲便如丢了半条命,若安安娘俩出事……脑海里接连掠过长子郭骁与继女宋嘉宁的身影,郭伯言身体突然一僵,紧接着,一股寒气陡地从脚底窜到了心头。

贼人,会是他的平章吗?

郭伯言目光呆滞。

他一直不愿相信儿子真的死了,如果单有一具烧焦的尸体,一柄长子的佩剑,郭伯言一定不会承认那具尸体是儿子,可有人亲眼看到他的儿子被辽兵砍伤,亲眼看到他的儿子跌入火海,所以郭骁才认了,才接受了儿子战死的事实,才如被割走了一块心头肉,疼得他夜半离开妻子,一个人在黑暗中失声痛哭。

郭伯言从来没有怀疑过儿子的死讯,但现在,女儿被人劫走了,郭伯言突然就记起了曾经的一幕。那年儿子胸口中箭危在旦夕,他用安安当诱饵,刺激儿子坚持下来,回到京城,他却对儿子提出条件,要么让儿子彻底忘了安安,要么,儿子假死毁容,再……

恍如黑压压乌云中的一道刺眼闪电,郭伯言死死地盯着地面,死死地压制着体内的狂喜与绝望,唯恐被寿王察觉。眼中好像有什么要流出来,因为他心爱的长子可能还活着,郭伯言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意,但他同样绝望,为长子的疯狂,为无辜受牵累的女儿外孙女,为一旦事情暴露郭家可能承受的寿王报复。

想到京城的至亲,没用多久,郭伯言眼底的狂喜就变成了苦涩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