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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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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慕槐骑上了摩托车,没有穿雨衣,他冒着那蒙蒙的雨雾,向街头飞驰而去。雨雾扑打着他的面颊,他迎着雨,哼着歌,轻松的驾着车子,如同飞驰在高高的云端。

于是,有这么一天。下午,在一班来自日本的飞机上,杨羽裳和她的父母,杂在一大群旅客中,走下了飞机,穿过广场,来到验关室。经过了检疫、验关、查护照——各种手续,他们走出了验关室。羽裳走在最前面,她的父母在后面照顾着行李。一出了验关室,来到那松山机场的大厅中,她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多熟悉的地方!她已归来!从此,该憩息下那飞倦了的翅膀,好好的休息。只是呵,只是,谁能给她一个小小的安乐窝?

一个人影蓦然间拦在她的前面,有个熟悉的声音,低沉的、喑哑的、安静的对她说:“小姐,我能不能帮你提化妆箱?”

她倏然抬起头来,接触到一对黑黝黝的、亮晶晶的、深切切的眸子。她怔了,想笑,泪却涌进了眼眶,她咬咬嘴唇,低声的说:“你怎么知道——”

“自从收到信以后,我每天到机场来查乘客名单,这并不难,我是记者,不是吗?”

泪在她眼中滚动,笑却在她唇边浮动。

“但是——我们是从日本来的。”

“我知道,”他点点头:“你们在日本停留了四十八小时。”

“呵,”她低呼:“你调查得真清楚!”

“我不能让你在机场晕倒。不是吗?”

“但是,”她深深呼吸:“我已经快晕倒了呢!”

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俯视她的眼睛:“如果我现在吻你,”他一本正经的说:“不知道会不会被警察判为妨害风化?”

“这儿是飞机场,不是吗?”她说。

“对了!”他的手圈住了她,当着无数人的面前,他的唇压上了她的。后面,杨承斌伸长了脖子,到处找着女儿,嘴里一面乱七八糟的嚷着:“羽裳哪儿去了?怎么一转眼,这孩子就不见了?羽裳呢?羽裳呢?”

杨太太狠命的捏了他一把,含着泪说:“你安静些吧!她迷不了路,这么二十几年来,她才第一次找着了家,认得了方向,你别去干涉她吧!”

杨承斌愕然了。这儿,俞慕槐抬起头来,拥着羽裳,一面往前面走,他一面深深的注视着她。“你长大了,羽裳。”他说。

“我付过很大的代价,不是吗?”她含泪微笑,仰望着他。

他们走出机场的大门,望着那雨雾蒙蒙的街头。一句话始终在她喉中打转,她终于忍不住,低问着说:“你——找着你的幸福了吗?”

“找着了。”她的心一凛。“那幸运的女孩是谁?”

“她有很多的名字:海鸥、叶馨、杨羽裳。”他揽紧她,注视她,正色说:“记得你那支歌吗?海鸥没有固定的家,它飞向西,它飞向东,它飞向海角天涯!我现在想问问你,很郑重的问你:海鸥可愿意有个固定的家了?”

她的面颊发光,眼睛发亮,轻喊一声,她偎紧了他,一迭连声的说:“是的,不再飞了!不再飞了!不再飞了!”

是的,经过了千山万水,经过了惊涛骇浪,日月迁逝,春来暑往,海鸥终于找着了它的方向。

(全书完)

一九七二年三月廿日午后于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