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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钧:“……”

邵国钢的眼眶因为常年劳累熬夜而bào露出青黑色,眼球突然间红了:“钧钧,我跟你的主治医谈过,你现在没有脾脏了,人的脾是造血器官,这个器官摘掉,会严重影响你身体里的造血功能和免疫力,你以后身子骨可能会比较弱……可能会,变得很差,虚弱,很容易生病。你今后正常的生活都可能受影响,你还打算待在清河监狱里,跟一群杀人不眨眼性情卑鄙粗bào的重刑犯人混在一起吗,万一这种事儿再来一回,你还有命吗?!”

邵钧反问:“犯人咋了?犯人就都性情卑鄙粗bào了?”

邵国钢红着眼:“谁把你扎伤成那样?!”

邵钧把下巴埋进一坨被子,不说话。

邵国钢低声吼道:“邵钧,你刚才在楼下都看见了,你小时候也见过的,你刘阿姨家那个侄子,现在变得多惨?她侄子就是年轻时候在外面让人害了,眼睛瞎了,手脚都废了!哪天你要是也把你自己折腾残了,也搞成陆炎东那小子那样儿,你让你老子我怎么办?!”

邵钧脸色慢慢变了。

他不爱听家里人再提陆炎东那件事。那案子封存在公安局档案库里,封了二十年的旧案,一直未能告破。

他现在一句话,就可以帮他爸爸破这个案,档案里添上一笔重彩。邵国钢如今也是市委常委,再努把力,想往部级gān部里奔呢。

邵钧不屑地说:“姓陆的,在道上是个混子,就不是好鸟,他残废了纯属自作自受,他就活该遭报应。”

邵国钢面露惊诧,不满地说:“钧钧,你怎么这么说?你现在可真是人大了,心变成这样?”

“你看陆家长辈这些年,多苦,多难受,好好一个人活活给糟蹋成那样。陆家孩子出事时候,比你还年轻,现在都四十出头的人了,这么多年就是个废人!他父母还活着,还能一把屎一把尿伺候他,将来哪天他亲爸亲妈都没了,他这样一个人,怎么办,怎么办?!”

邵钧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怎么可能同情陆少爷?

陆炎东当年怎么害罗qiáng的?罗qiáng也瞎了一只眼,没治好呢。陆炎东坐轮椅,罗qiáng坐牢。

邵国钢声音发梗,掷地有声:“是,老子是你亲爸爸,你是我亲儿子!我可以不在乎你变成啥样子,你哪天就跟陆家孩子似的,真他妈的把自己搞残废了,你坐轮椅上,老子也养着你,我可以养你一辈子!可是老子真心不想看到有那一天,钧钧你能明白吗!!!”

邵钧眼睛湿了,听这种话也难受。

他扭过脸去,熬了半晌,执拗地说:“我就不会混成那样。我gān过要遭天打雷劈的事儿吗?我招过谁惹过谁了……爸,我在监狱里过得好着呢,您甭替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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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钧伤好差不多了,开车和生活自理已经没什么问题,就没经过家里人同意,趁他爸爸工作忙管不起他,自己悄悄出院了,东西行李都扔在病房不管,反正家里总有人替他善后。

他心里十分惦念罗qiáng,毕竟快两个月不见。俩人认识这几年,还从来没分开这么久见不到面。

邵三爷如果不回去,摆在他眼前就是他爸爸他姥爷给他铺陈完备的一条光明大道。

可是他如果不回去,就甭想再见到罗qiáng。将来有朝一日,罗老二出狱了,以这人冷硬自负的脾气心性,绝不会倒过来重新追求他,俩人不可能再续前缘。

邵钧不想放弃罗qiáng,对这个人,无论如何舍不得放手。

就好像照顾一个人照顾得太习惯了,这人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罗qiáng的一举一动,每一回出事儿,受伤,都牵着他的心,连着他的筋。

邵钧回清河县城的路上,想起离开时罗qiáng那遍体鳞伤的惨样,于是顺路去城里某家医院,帮罗qiáng开一些内服外用的消炎药、跌打损伤药。

为罗qiáng看病开药,邵钧可不敢走军区医院的关系,怕家人看出来。他在军区内部看病不付现金的(他自己手头本来也没钱),而是记账,刷卡,登记都用的他姥爷的老gān部医疗卡。

傍晚,医院门诊楼内病患人流相对稀少,邵钧拿到处方单从一间诊室出来,正要下楼去划价取药,走到楼梯拐角处,眼前一花,亏得他反应jīng明敏锐,迅速闪身,躲到一棵大号盆栽后边。

邵三爷从两片guī背竹大叶子中间,露出一双偷窥的眼,眼珠子兴奋得差点儿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瞧见谁了?

他竟然看见罗家老三,罗战,让两个人架着肩膀,搀扶着,塌着腰,撅着腚,一拐一拐地从楼道里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