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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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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逼得我更近了,他的嘴唇也在颤抖:“咏薇,你过来,你别怕我,我不是要打你,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咏薇,你别怕,我不打你,是你把我逼急了,咏薇,咏薇——”

我听不清他说的话,只看到他越来越向我逼近的脸,和那只他曾打过我耳光的手,他向我伸出手来了,我退着,退着,一株树挡住了我,我退无可退,他的手已接触到我的衣服,他嘴里还在不停的说:“你怕什么?咏薇?是我呀,是凌风。我没有想到会吓着你,咏薇,你别怕,我不再打你,咏薇——”

我抖战得十分厉害,直直的瞪着他,当他的手接触到我的衣服的一剎那,我爆发了一声恐怖的尖叫,掉转身子,不辨方向的狂奔而去。凌风在后面紧追了过来,同时发狂般的大喊:“咏薇!咏薇!你别跑呀!咏薇!我不打你!你回来,咏薇,你会摔交,咏薇——”

我没命的奔跑,脑子里胡里胡涂,除了恐怖的感觉,什么意识都没有。我只知道要逃开凌风,必须逃开他!穿出了树林,我不辨方向,在原野上狂奔。凌风紧追不舍,边追边喊:“咏薇!咏薇!咏薇——”

我跑着,目光模糊,呼吸急促,突然间,斜刺里窜出一个高大的黑影来,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抬头一看,是张狰狞可怖的脸!绿绿的父亲!他举着一把刀像个凶煞神般对着我,我大叫一声,折回了头再跑,我撞在凌风的身上,跌倒在地下,凌风弯腰注视着我,他的手颤颤抖抖的抚摸着我的面颊,嘴里喃喃不清的说:“都是我不好,我吓着了你,我不该打你,都是我不好,咏薇,我那么那么爱的咏薇,我怎么会打你——”

那高大的黑影扑了过来,我完全昏乱了,只会不断的狂喊,那山地人攫住了凌风,我什么都弄不清楚了,只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女性尖锐的呼叫:“凌风!小心!刀子!”

然后,我看到月光下刀光一闪,接着是凌风的一声痛苦的呼号,我从地下跳了起来,正好看到那山地人把刀子从凌风的肩膀上拔出来,我张大了嘴,望着从凌风肩膀上汩汩涌出的鲜血,完全吓呆了。

然后,我看到那山地人再度举起了刀,对着凌风挥下去,我大喊,出于下意识的扑了过去,但是,有个人影比我还快,一下子窜过来抱住了那山地人的胳膊,我看过去,是绿绿!月光下,她的脸苍白紧张,那山地人怒骂着要拔出手来,但绿绿拚死抱住她父亲的手臂和刀子,同时,对我大喊着说:“你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叫人来!去呀!去呀!去呀!”

一句话提醒了我,我转身向着幽篁小筑飞奔,同时尽我的力量大声喊:“救命呀!救人啦!”

但是,在各种刺激和惊恐之后,我已经浑身无力,跑了没有多少步,就摇摇欲坠的要跌倒,扶住了一棵树,我靠在树干上拚命喘气,只觉得眼前发黑,头中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我才回过气来,又拉开喉咙大喊,迈着不稳定的步子向前奔跑,当我看到手电筒的光的时候,我真高兴得要晕倒,我鼓足余力来喊:“救人呀!谁在那儿?”

来的不止一个人,是凌霄和老袁。秀枝看到我们出去的时候就告诉了章伯母,一定是章伯母的第六感使她派出凌霄和老袁来找我们。凌霄扶住了我,我们尽快回到凌风被刺的地方,远远的,老林看到我们就带着绿绿窜进了黑暗里,等我们赶到,月光下,只有凌风独自倒卧在血泊里,鲜血把他的白衬衫染成了一片鲜红。

我站住,深吸了一口气,喃喃的说了一句:“他杀死了他!”就双腿一软,晕倒了过去。

这以后的事我都是朦朦胧胧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带回幽篁小筑的,也不知道凌风是怎样被抬回去的,只晓得当我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整个幽篁小筑都是沸沸扬扬,全是人声。我站了起来,虽然软弱,神志却清明多了,打开房门,正好凌云从对面走来,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急促的说:“凌风呢?他死了,不是吗?”

“他没有死,”凌云握住了我的手,紧紧的握住,她一定怕我再倒下去。“他只挨了一刀,血流了很多,你现在可以去看他吗?他在找你。”

我抽了一口气,然后,我仆在门框上,轻轻的啜泣了起来,凌云用她的胳膊围住我的肩膀,她在危急之中,反而比我坚强。好一会儿,我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拭去了泪,跟她走向凌风的房间。

房里全是人,章伯伯、章伯母、凌霄、韦白,还有韦白学校里的校医,挤满了一个房间,吵吵嚷嚷的。章伯伯在摩拳擦掌的说要剥老林的皮,韦白在劝解。不过,这些对我都是些模模糊糊的影子,我的眼光只是定定的停在凌风的身上。

他躺在那儿,脸色比纸还要白,嘴唇上没有丝毫的血色,但是,眼睛却瞪得很大,带着种烧灼般的痛苦,用眼光环室搜寻,我们的眼光接触了,立即像两股电光,绞扭着再也分不开来。在这一瞬间,我分不出是喜是悲,也不知道对他是爱是恨,只觉得酸甜苦辣各种情绪,涨满胸怀,竟不知该如何处理自己,只能愣愣的站着,愣愣的望着他。

好半天,他微微掀动了嘴唇,虚弱的低唤了一声:“咏薇!”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到如今,我才了解自己竟是这般软弱无能,似乎除了流泪,我就没有任何办法。呆站在那儿,我低着头唏嘘不已。

章伯母长叹了一声,说:“唉!这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笔孽债!”

推了一张椅子到凌风床边,她把我按进椅子里,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孩子,你就陪陪他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被动的坐在那张椅子里,我只是一个劲儿的低头垂泪。

章伯伯在和校医研究,是不是要把凌风送到埔里或台中去医治,校医表示没有伤到筋骨,目前又血流过多,还是在家调养比较好,韦白也说缺乏交通工具,如果用三轮板车颠上一两小时,可能再度造成伤口流血,一动不如一静。只有章伯伯坚持要送医院,怕有校医没检查出来的伤势。

最后,还是凌风呻吟着说了一句:“我绝不去台中,我要留在家里。”

章伯伯看看凌风,不再坚持了,但又想出一个新的问题:“经过情形到底是怎样的?咏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