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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哼着不成调的歌曲,偶尔伸出手来想要去拨弄副驾驶上昭信的头发,但是却屡屡被昭信不留qíng面地打掉。

车子在真一家楼下停了下来。

真一仰头看了看,发现家里依旧没有灯光,看来修介还没有回家。

昭信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他跟在真一的身后,看着真一微垂着脑袋,露出后颈的曲线,在并不明朗的灯光下翻找着钥匙。他看见投she在墙壁上的影子,这才意识到昭信就跟在自己的身后。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那是因为你心不在焉。”

真一转过身来,看向昭信,微微笑了笑道:“我在想,如果你没来,我会怎么样?我会被带走吗?路易斯说克雷沙是世界顶尖杀手联盟里的‘训导师’……被她带走的话,我会怎么样?我会去杀人吗?像克雷沙那样打爆别人脑袋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

昭信沉默着看着真一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就像克雷沙临走的时候说的那样,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丑陋的,就算我此刻看不到,以后也一样会看到。”

昭信的手掌伸了过来,将真一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他把他抱的很紧,紧的让怀中的少年忘记了这样的拥抱是多么暧 昧。昭信深深吸了一口气,真一发间的味道充满了他的肺部,进入了血液的循环,侵略一般进入他的生命里。

“你不需要去想。”

因为连我都不敢去想。

良久,昭信将真一松开,“那个女人说到做到,她不会再来找你。”

他转过身离去,真一看着他消失在楼梯的转角。

那一刻,他有一种疑惑,为什么西园寺昭信会那样在乎自己?

真一走进房间,将灯打开。

冷清的气息迎面而来,真一深深吸了一口气,至少他还活着。

他走进父亲的房间,里面仅仅有条,就像修介一丝不苟的xing格一样。他有些疑惑,为什么修介宁愿呆在训练场一整晚也不愿意回家,是不是如果自己继续she击运动员的生涯,就能和父亲多相处?

关门的瞬间,真一瞄见书桌下面有一张纸,估计是修介关抽屉的时候,这张纸从抽屉后面的fèng隙里飘出来了。

他走过去,弯下腰,将那张纸拾起来。然后他发觉那是一张诊断书。

当他看明白那张纸上的内容时,他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

他的父亲小早川修介,被诊断出肺癌早期。

诊断日期就是那天修介做了晚饭,一边吃一边问真一有没有想过回she击场。

第 12 章
真一的手颤抖着,缓缓瘫坐在地上。

他的母亲在他读小学的时候便过世了,修介一直一个人养育他,也是修介握着他的双手打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发子弹。小的时候,他一直想成为修介那样的人,可是越是长大自己却越是害怕,他想要成为修介,那么他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之后,还有没有人想要成为小早川真一?

真一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天他经历了太多太多。

这一纸诊断书是修介的秘密,那么作为儿子,他还没有想过就这样拆穿他。

真一起身,将那张纸从抽屉的fèng隙中塞了进去。

他回到自己房间,看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脸颊有些微凉,液体顺着眼睑流下来,一直延伸到耳根。

第二天的清早,真一没有去上课。他徒步走去父亲的she击训练场。

修介正在聚jīng会神地看着一个年轻人练习卧she。真一坐在修介身后的座椅上,看着他时不时因为咳嗽而震颤的背脊,一阵心酸。那个年轻人很有天赋,姿势很好,呼吸与扣动扳机的动作很合拍,打出来的环数也相当理想,但是真一看着修介低头研究训练数据的样子,就知道他对那个年轻人的表现还不够满意。

真一笑了笑,悄悄来到专心致志地修介身旁,“知道吗?他在子弹打出去的瞬间会下意识的耸动肩膀。”

修介讶异着抬起头来看见儿子的笑脸,眉头皱的更深了,“你不是应该在上课的吗?”

真一后退了几步,摊开双臂道:“我们俩来比一场吧。好久没摸枪了,有点手痒。”

三秒钟的呆滞之后,修介扬了扬眉毛:“只是手痒而已?”

真一点了点头,“也许比手痒再多一点点。”

修介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止住了。他伸长了胳膊晃了晃,喊道“小野冢,拿两把气枪来!”

顿时这父子俩要在比赛分高低的消息传了出去,本来空空如也的观众席上竟然坐了几十个人,恐怕整个she击运动馆的受训人员都来了。还有几个新晋的知名选手和教练。

“哇,怎么那么多人看?”真一扭过头去,甚至还看见一个教练指着真一对自己的选手说了些什么。

“你在日本的she击圈里也算小有名气。”修介将枪放进儿子的手里,“怎么样?要多长时间给你作准备?”

真一颠了颠手中的气枪:“现在就可以,十发定胜负。”

“好小子,”修介重重地拍到真一的脑袋上,“你那么久没有训练过,我怕你九环都打不到。”说完,对着靶位就是一枪,报靶10.2环。

真一扬了扬眉毛,“我忘说了,我想和你比速she。”

话音刚落,所有人便看见那名少年丝毫没有拖沓地摆出姿势,他的双臂有力而坚定,他的目光里再没有游移,他不知道自己在挣扎什么,但是就如同那没有间隙般飞驰而出的子弹和枪体所带来的后坐力,他瞬间将困扰自己的一切斩断。

看台上几乎所有人伸长了脖颈,等待着报靶。

“天啊,十发子弹!全部都在十环以上啊!”

“巧合吧,怎么可能!”

“我觉得他压根就没有瞄准!”

真一依旧保持着握枪的姿势。

他想起那天昭信伸长手臂she击的姿态,优雅而处变不惊。

等你对自己也同样自信的时候,你也能做到。

是的,如果我有足够的自信,为什么要花一个世纪的时间来确定自己已经瞄准的目标?

真一偏过头去,修介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望着靶位出神。

那一刻,真一忽然明白,修介从来没有想过要让自己去实现他的梦想,因为真一就是修介的梦想。

他走过去,紧紧搂住他的父亲,轻声道:“昨天你为什么不回家?”

“……”修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自己的儿子这样拥抱着了,“因为有很多技术资料要分析。”

“让你的选手们都成为世界冠军有那么重要吗?”

修介闷笑了起来,“傻瓜,以后你还要念大学……你以为生活是那么简单的事qíng吗?”

真一松开修介,用有些自负的语调道:“嘿,你还有九发没有打出去呢。”

“不用了,我永远都赢不了你的。”修介拍了拍真一的肩膀。

离开she击馆的时候,真一忽然感觉莫名地轻松了很多。

今天傍晚的时候,修介打了个电话回来,说有从美国的老同学请吃饭,真一并没有刻意叫他注意身体不要多喝酒之类的,但是父亲的声音让他感觉到温暖。要知道,修介在从前只有回家吃饭才会打电话。

真一拿上钥匙和钱包,刚将门打开,便看见昭信站在门口正伸手敲门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

“你今天没来上课。”

真一莞尔一笑,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第一次见到西园寺昭信的时候是完全没有好感的。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他有一点另眼相待了呢?是公jiāo车上自己拖住了他因为流血过多而脱力的身体?还是因为他优雅凌厉的剑道?或者是因为那日在仓库里他救了自己?

“走吧,买点材料,晚上和我一起吃火锅怎么样?”

昭信不置可否,跟在真一的身后。

从头到尾,都是真一一个人选择食材,一个人抱着jī蛋、猪ròu片还有山菜回到公寓,伟大的西园寺昭信同学除了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之外,就什么都没有做过了。

火锅的热气飘飘袅袅,昭信只是端坐着看着对面埋头苦gān的真一,他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样的真一似乎很快会消失不见了。

“嘿,你快点吃,吃饱了,我们好一决胜负。”真一忽然仰起头来,清亮的眼睛让昭信不自觉倒吸了一口气。

“什么胜负?”

“剑道啊。你不是说我不会再有机会刺中你的咽喉了吗?”真一的右肩向上耸了耸,半边锁骨从休闲衫的领子里露出来,昭信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睛就似被电到了一样,只能盯着那个地方,一动不动。

“现在剑道部已经停止活动了。”

“是啊,那怎么办?”

“早点吃完了,去我家。”

“你家?”

当昭信带着真一来到西园寺家的时候,真一终于明白为什么昭信要说去他家了。

西园寺家不但是东京的黑道三大家族,也算得上是相当传统的家族了。

昭信走在前面,两个人穿过长长的回廊,木屐踩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声音。不时有穿着和服大佬模样的人像昭信行李,这阵势真一这辈子只在电影里看过。

当一扇纸门被拉开,真一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那是一间起码有六十平米的练剑室。

嵌在墙壁里的那一排排架子上,是一把一把封闭在刀鞘中的武士刀。

沉寂的杀戮隐隐透露出血腥的味道来。

昭信走向房间的中央,缓缓转过身来对呆在门口的真一道:“就是这里了。那边的小间里有护具和竹剑。”

“我们就在这里比?”

“你需要裁判吗。”

真一摇了摇头道:“不用。这是我和你之间的比赛,胜负也只在你我之间而已。”

两个人换好护具,畅快淋漓地打了一场。

没有计分,也没有时限。

整个练习室里只有竹剑碰撞、击打的声音。

那一刻,似乎所有的言语jiāo流都是多余的。

他们就这样预测着对方行动的下一步,分辨着对方的动作,他们的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那不仅是较量,越往后甚至有了厮杀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