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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被打那回事,叶敏玉早已忘了,没想到周琰竟还记在心上。就是他这种不经意的温柔,才让他越陷越深,根本无法自拔。
叶敏玉心头一动,真想告诉周琰,自己也想陪着他去无影城换解药,但他自知武功尚欠火候,去了恐怕会成为累赘,所以硬生生忍住了,只道:「我们出来这么大半天,都不曾跟少庄主打个招呼,不知会不会失了礼数?」
「没关系,他今日天未亮就已出门,亲自去取那张藏宝图了。」
「师叔没有一起去?」叶敏玉怔了怔,恍然大悟道,「原来师叔今天是为此烦扰。」
难怪他起得那么早。
也难怪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定、若有所思。
不料周琰摇了摇头,道:「这回你可猜错了,我想着的是另外一件事qíng。」
「什么事?」
「虽已隔了十年之久,但我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就像……」周琰说到这里,仿佛回忆起了当时的qíng景,眼底qíng不自禁地露出笑意,「就像在最无防备的时候,被人一下子撞进了心里。」
叶敏玉的心也跟着跳一下,却伴着隐隐痛楚,听周琰接着说道:「可是这次再见,我却觉得……」
「觉得什么?」
周琰顿了顿,似觉自己说得太多了,故意捏一把叶敏玉的脸颊,笑说:「你的年纪还太轻了,就算听了也不会懂。」
「我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师叔别总把我当小娃娃!」
「是是是,所以我才敢拐你这大娃娃去喝酒。」周琰伸手勾住叶敏玉的肩膀,果然把烦心之事抛在脑后,又拉着他去找酒馆了。
只不过周琰平日总是开怀畅饮、言笑无忌,这次却多少有些喝闷酒的意思。
偏叶敏玉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在旁胡思乱想,料定此事跟那少庄主有关。
按照周琰的计划,等少庄主取了藏宝图回来,他俩人就该分道扬镳,一个去关外换解药,另一个则回家与爹娘相聚。
叶敏玉虽然不愿,却也只好勉qiáng答应了,一面抓紧时日劝慰周琰,一面又抽空去了几趟客栈。
理所当然的,每次都免不了被严双凤歪缠一番,不过叶敏玉总是和和气气的,一个劲地赔礼道歉,最后弄得严大小姐也不好意思起来,总算对他和颜悦色了一些。
这日叶敏玉照旧备了些礼去探楚姑娘的病,没想到刚一进门,就见严双凤一手支颔一手叉腰,神色不善的坐在桌旁,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瞧。
叶敏玉吃了一惊,简直想退出门去,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开口道:「严姑娘……」
「嗯,」严双凤也不废话,直接就说,「托你这臭小子的福,我表姐的病总算有了起色,今日已可以下chuáng走路了。」
叶敏玉听了,自是极为高兴,忙道:「这真是太好了,我再过两天就要离开江陵了,还望严姑娘代为问候。」
严双凤哼了一声,说:「我表姐生xing害羞,所以我要替她问你一件事qíng。」
「什么事?」
严双凤并不急着说话,只取出自己惯用的双刀来,「铛」的一声,重重甩在了桌面上。明晃晃的刀子入木三分,瞧来十分吓人。
而她的神qíng更是霸道无比,眯着眼睛瞪住叶敏玉,恶狠狠的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表姐?愿不愿意娶她为妻?」
她这蛮横无理的态度,哪里像是问话?
根本是在bī亲!
叶敏玉怔了一怔,心想师叔还真是有先见之明,视线一瞥,却见严双凤身后的屏风晃了晃,依稀可见一道人影。他立刻明白过来,知道那位楚姑娘不好意思见他,因而一直躲在屏风后头。
叶敏玉心中早有计较,于是上前一步,对着那屏风长揖到地。
严双凤大吃一惊,问:「你gān什么?」
叶敏玉仍是长揖不起,对屏风后的人影说道:「多谢姑娘错爱,不过在下已有了心仪之人,怕要辜负姑娘的一番深qíng了。」
屏风后的女子轻轻「啊」了一声,然后就不再做声了。
反而是严双凤大叫起来:「什么?你已经有心上了?那我表姐怎么办?」
她一掌打在桌子上,震得那对双刀也嗡嗡作响,怒道:「我表姐知书达理、容貌脱俗,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中馈女红件件拿手,你喜欢的人有什么本事?比得过我表姐吗?」
叶敏玉听得好笑,心中暗想,喝酒赌钱他师叔倒是在行,书画女红只怕是一窍不通。但他不愿跟严双凤争锋相对,还是瞧着那道屏风,认认真真的说:「我喜欢的那个人,确实比不上楚姑娘。可我若是三心二意,见了更好的就移qíng别恋,又怎么值得姑娘垂青?」
他态度文雅,语气温和,但一字一句,皆是掷地有声,竟叫人无法反驳。
严双凤气得要命,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屏风后的女子柔声道:「表妹,别再为难叶公子啦。」
接着只闻阵阵幽香,一个白衣女子袅袅娜娜的转了出来,她双目盈盈似水,面上仍带病容,但确实相貌清丽,与英姿飒慡的严双凤站在一起,俩人恰似并蒂之花,真个明艳绝伦。
叶敏玉虽无他念,却也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那楚姑娘朝他福了一福,道:「我一直想谢叶公子的救命之恩,可惜久病未愈,实在不好相见。方才表妹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可惜公子心有所属,我……我……」
她低了低头,脸上晕红一片,却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我至少将心事说了出来,也算了无遗憾了。只盼公子日后事事顺心,能与心上人白头偕老。」
叶敏玉心头大震,想起他暗自恋慕的那个人,突然觉得胸口气血翻腾。
「多谢姑娘!」他急急朝那两个女子赔了一礼,大声说,「我想起还有一件要紧事,今日先告辞了!」
说罢,转身就走。
若在平日,叶敏玉绝对不会这般无礼,但他现在脑海中空dàngdàng的,只剩下周琰一个人的身影。
没错,他急着要去见他。
连一个娇羞怯弱的大家闺秀,也能大大方方的说出心中所爱,怎么他竟拖泥带水、犹豫不决?
他不怕艰难险阻。
更不怕流言蜚语。
他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周琰是他的心上之人,他要守着他护着他,再不让别人伤他的心。


第十章

叶敏玉念头一起,就急着跑回去找周琰,直到进了白云庄后,才渐渐冷静下来,发觉自己太过冲动了。
按照师叔的说法,凡事都当谋定而后动,就算是表明心迹这种事,应该也不例外。
所以,他要用哪种法子才好?
直接闯进周琰房里,一把将他按在墙上,然后大喊「我喜欢你」?
不不不,正所谓发乎qíng止乎礼,绝不能如此逾矩。
或者试试书信传qíng?
也不行,周琰最不耐烦看这些玩意,万一把qíng书当成了战书,那才真叫糟糕。
再或者学严双凤的样子,将宝剑往桌子上一砸,狠霸霸的质问他喜不喜欢自己?
唔,这个好像更加行不通……
叶敏玉想得出了神,独自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越走越是偏僻,四周树影幢幢,尽是一些嶙峋的假山,连一丝照明的灯火都不见。
叶敏玉倒不怕黑,只是想到毕竟是在别人府中,不可随意乱闯。何况他是回来找周琰的,也不该继续耽搁下去了,于是转身寻觅归路。
刚走得几步,就听假山后面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
此地僻静无人,倒确是夜半私会的好地方,叶敏玉不愿偷听别人说话,连忙避过一边,脚下走得更急。但他到底是习武之人,耳力非同一般,即使走得远了,也听出说话的人共有两个,其中一人的声音十分耳熟,似乎曾在何处听过。
奇怪,究竟是在哪里呢?
叶敏玉正自疑惑,却忽听那人说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骗过了周琰。」
他眼皮一跳,立刻停住了脚步。
因为隔得太远,接下来的说话声有些模糊了,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隐约听得一句:「阁下的易容术果然高明,连声音都学得惟妙惟肖,任谁也瞧不出破绽。」
另一个人低低笑了两声,道:「周琰有十年没见过他的心上人了,恐怕连他长得什么模样都已忘了,就算我只使出两、三成的本领,也足已瞒天过海。」
「不错,只要最后能成就大事,倒不枉我们费此周折了。」
叶敏玉听到这里,顿觉掌心里尽是冷汗,许多谜团迎刃而解,但更多的疑惑却又纷至沓来。
难道他日前所见的那个少庄主,其实是别人假扮的?不但整个白云庄的人都被骗了,甚至连周琰也瞧不出来?
而他的同伙又是何人?
他们如此费尽心机,为的仅仅是一张藏宝图么?
无论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总之这是一个圈套无疑了,而他跟师叔俩人,都已入了此局!
叶敏玉竭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转回身去,打算靠得更近一些,仔细听一听当中有什么yīn谋。但他的轻功虽然不错,对方的内力却显然更为深厚,他只稍微走近两步,就听假山后有人喝道:「谁在偷听?!」
声音里带着极qiáng的内劲,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叶敏玉审时度势,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哼也没哼一声,掉头就跑。
黑夜中他听见呼呼的风响,晓得后头有人追了上来,心中略一思索,明白此时不宜直接回去找周琰,所以几个起落之后,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树丛里。
这矮矮的树丛当然不好藏身。
幸喜左边就是一个池塘,右边则又是连绵的假山。
叶敏玉眉头一皱,很快就有了主意,伸手摸到几枚石子,牢牢扣在掌心里,待有人追来时,便将石子往右边弹了出去。
石子正中假山旁的参天大树,力道之劲,晃得树叶纷纷坠落。
接着只见黑影一闪,果然有人朝那边追了过去。
叶敏玉便趁机深吸一口气,悄悄走到池塘边,抬脚跨了进去。他动作极轻极慢,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是当冰凉的池水漫过身体时,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好冰。
如今已是初冬了,池水冰凉彻骨,即使是他这样练过武的人,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何况在水中闭气已是不易,更抽不出jīng力来运功取暖,只能这么qiáng行忍耐着。
没过多久,叶敏玉就听见地面上响起一阵脚步声,似乎是那道黑影又折了回来寻他。不过池塘边杂糙丛生,再加上夜色掩映,对方始终没有发现他躲在水中。
又过得片刻,那脚步声渐渐远了。
叶敏玉不敢轻举妄动,仍旧动也不动的浸在水里。
果然这只是诱敌之计,对方并未真正走远,脚步声在池塘边来来回回了好几遍,才彻底消失不见。
叶敏玉心思缜密,又多等了半炷香的功夫,才「哗啦」一声,从水底浮了上来。
四周静悄悄的再无旁人。
虽然暂无xing命之险,但叶敏玉在水中浸得太久,全身的衣裳都已湿透,一头黑发散在肩上,湿漉漉的不断往下滴着水,而他的脸色更是苍白至极,泛白的嘴唇完全失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