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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敏玉确实觉得身体不适,但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略感惊讶之余,愈发好奇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qíng。周琰说要去探听qíng况,不知可有结果了?
于是朝那少庄主点了点头,道:「我不小心受寒着凉,想必给少庄主添了不少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那少庄主勾了勾嘴角,像是笑了一下,只是声音依旧冷淡:「你师叔总爱夸你知书达理,现在看来,果然是礼数周全。不过你嘴上虽然谢我,心中恐怕正怀疑我图谋不轨。」
顿了顿,轻描淡写的吐出几个字来:「譬如,疑心我是别人假扮而成的,目的是为了骗取那张藏宝图。」
闻言,叶敏玉立刻就僵住了。
怎么回事?
已经打糙惊蛇了?
少庄主说话这么直接,他反而不知如何应对才好,是继续装傻下去,还是gān脆开打?
叶敏玉额上直冒冷汗,不由自主的朝周琰望过去。
周琰却是神色如常,伸手替他拭了拭汗,笑说:「病中的话岂能当真?我这师侄是病糊涂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你不必放在心上。」
叶敏玉听得睁大了眼睛,简直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他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突然间天翻地覆了?
「师叔,你当真认为我是在说胡话?」
其实只要周琰一个眼神,叶敏玉就能猜到其中有无内qíng,应当如何配合他了。偏偏周琰并不看他,反而转头瞧向那少庄主,道:「你前天夜里对我说,看见少庄主跟一个黑衣人在假山后密会,但事实上,他是昨天晚上才刚回来的。」
「昨晚?他在庄内出入自由,要装成昨晚才刚回府,自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不明白,他昨夜并不是从大门进来的。」
「什么?」
「熟识他的人才知道,他向来有个毛病,夜里回府从不走大门,而是喜欢从墙外跳进来。十年之前,我来白云庄偷酒的时候,就是这样遇上他的。」周琰一直没有回头,从叶敏玉的角度看,只能瞧见他凝望着那人的背影,「我昨天夜里故地重游,亲眼看着他从墙头跳了下来,所以……」
「所以你认定他是真的?」叶敏玉听到这时才明白了来龙去脉。
周琰尚未答话,那少庄主已先开口说道:「白云庄又非等闲之地,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混进来冒充的?周兄认不得我也就罢了,难道庄内这么多人也都认不出来?难道连我的父母妻儿,也一并被我瞒骗了?」
叶敏玉窒了窒,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若说这个少庄主是假的,那他是如何瞒天过海的?而真的少庄主又在何处?
「但是那天夜里,我的确在假山旁听见……」
「或许是你病得神志不清,将梦中的场景当成了真的。」
「师叔!」
周琰总算回过头来,却只是轻轻帮他压好被角,道:「你应该好好养病,别再胡思乱想啦。」
睡梦中,他握着他的手这么温暖,为何现在完全变了样?
叶敏玉忍不住去抓周琰的手,但周琰恰好起身离开,他不小心抓了个空,软绵绵的身体失去平衡,差点从chuáng上滚落下去。
亏得周琰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师叔,」叶敏玉喘了喘气,觉得头又晕了起来,勉qiáng说道,「真相未明之前,你不要轻易信他。」
他并不怕自己被误会,只是担心周琰遇险。
周琰慢慢将他放回chuáng上,蹙着眉不说话。
倒是那少庄主冷笑道:「周兄若不信我,那也无妨。反正我过两日就要出门了,周兄大可不必同去,好好照顾你的师侄吧。」
说罢,当即要拂袖而去。
周琰脸色微变,目光似乎颤了颤,连忙叫道:「等一下!」
他看了看仍在病中的叶敏玉,又瞧了瞧冷若冰霜的少庄主,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说道:「师侄既然不信,那我就再确认一遍,希望少庄主不要介怀。」
「喔?怎么说?」那少庄主挑一挑眉,等着听他发话。
周琰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叫出他的名字:「林攸,还记不记得十年前,我去青láng寨之前的那个晚上,曾在你窗外站了一宿?你关着窗子不理我,直到天快亮时,才开窗看了我一眼。」
那少庄主「唔」了一声,道:「我倒qíng愿不记得。」
「我当时曾对你说过一句话。」
「你要我现在说出来?嗯,你那时说的是……」少庄主虽在跟周琰说话,眼睛却瞧向叶敏玉,一如既往的傲气十足,一字一字的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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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敏玉像是被人当胸击了一拳,陌生的痛楚一下子袭上来,让他觉得天旋地转。
单看周琰眼底漾开来的光芒,就可猜到那少庄主说得一字不差了。
十年之前,他是这般心意。
十年之后,他依旧痴心不改。
是真是假根本无所谓,只要那人勾一勾手指,即使刀山火海,他也会去了。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出言相劝?
叶敏玉觉得心里气闷得很,张了张嘴,竟连说话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直直的望向周琰。
周琰目光一动,慢慢伸手覆住了他的眼睛,柔声道:「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该觉得累了,快睡吧。」
叶敏玉摇了摇头,根本不想入睡,但他实在太累太累,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他感觉周琰指尖的温暖渐渐远离,随后就是「嗒」的一声,轻轻阖上房门的声音。
师叔……
叶敏玉到底没有把这两个字叫出来,只是身上忽冷忽热的,像被困在了沉沉夜色中一般,越是挣扎就越无法动弹。
为什么胸口某处会隐隐作痛?
嗯,是因为他生了病的关系。
等到明日病好了,一切就能恢复如常。
叶敏玉虽这样安慰自己,但他这次确实病势沉重,接连躺了两日后,整个人依然是昏昏沉沉的,几乎不能下地走路。
偏偏少庄主已经收拾好了行装,急着出门去换解药,周琰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让他留下来养病。
倒是叶敏玉自己不愿在白云庄内久留,坚持要尽早回家。
周琰无奈之下,只好替他雇了辆马车,又挑了个老实可靠的车夫,再帮他备好路上的吃食和盘缠。周琰各方面都准备得十分周到,但好像故意避着叶敏玉似的,除了早晚来问问病qíng之外,几乎没有跟他独处的时候。
直到起程上路的那一日,才同少庄主一起到门口送他。
叶敏玉因在病中,走路仍有些摇摇晃晃的,周琰见了,忙过来抓住他的手臂,扶着他往马车边走去。
叶敏玉一直想着跟他说话,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时也顾不得那少庄主就在旁边,压低了声音道:「师叔,少庄主是真是假,一时间难有定论。但是,我那天夜里对你说的另一件事……」
周琰的身体震了震,立刻打断他的话,道:「我那夜不知你生了病,所以才会听了那么久,后来知道你神志不清,说得净是些胡话,我便全都忘了。」
「忘了?」叶敏玉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那夜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听见。」周琰低头看他一眼,语气这么轻柔,却又这么无qíng,「还是忘了吧。」
叶敏玉手脚冰凉,一瞬间如坠冰窟。
他再也迈不开步子,若非靠在周琰身旁,简直当场就要软倒下去。
他那夜鼓起勇气倾吐的qíng话,难道也仅是病中的胡言乱语,说忘就能遗忘?即便周琰不喜欢他,也大可明明白白的开口拒绝,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断了他的念头。
「师侄?」周琰见他站着不动,连忙唤了几声。
叶敏玉的眼神茫茫然然的,苍白的脸上更无一丝血色,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忽然问:「师叔,你新买给我的那柄剑呢?」
「已放在马车上了?怎么?」
「我自己孤身上路,若不随身带着兵刃,似乎不大妥当。」
「没错,你该加倍小心才是。」
反正离马车也没有几步了,周琰便走过去将剑取了出来,仔仔细细的佩在叶敏玉腰间。末了,又瞧一瞧他带病的脸色,叹道:「你路上不要耽搁时间,早点回家把病养好,别……别再想着不该想的事了。」
他这话自是意有所指。
叶敏玉似是已经麻木了,听后竟也不觉难过,反而笑了一笑,说:「愿师叔此去一路顺风。」
接着又转头望向那少庄主。
他向来迂腐多礼,周琰只当他是要说几句客套话告辞,少庄主也是这般想的,正yù颔首回礼,却见叶敏玉的右手在剑柄上一按,倏地拔剑出鞘,直向那少庄主刺去。
这一剑有去若雷霆,速度之快,当真匪夷所思。
原来叶敏玉这几日虽在chuáng上养病,却总在思量着少庄主是真是假,后来突然想到,他救周琰出地牢的那夜,曾与少庄主狭路相逢。当时周琰使了一招本门的玉女投梭,对方立刻也还了一招,而且同归于尽的打发十分特殊。
一个人的易容术再怎么高明,也只能模仿容貌声音,但武功这样东西,顷刻间却是做不来假的。所以叶敏玉甘冒奇险,特意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出剑试探。
他为了使这一招,故意夸大了自己的病qíng,先前又一直在暗地里调息蓄力。
只是他的剑法虽快,另一个人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师侄,住手!」
但听「铛铛」两声,周琰足下轻点,飞快地扭身挡在少庄主跟前,同样拔出了剑来。他拔剑虽慢着一步,出招却要快上几分,恰好截住了叶敏玉的剑势。
两剑相jiāo,那柄普普通通的长剑怎敌得过宝剑之利?
白光一闪,瞬间就被绞成了两断。
但是周琰这一剑力道未尽,竟又往前递了几分,手腕一抖,锋利的剑刃从叶敏玉耳边轻轻擦过。接着就听「嗤」的一声,叶敏玉的满头乌发忽然散落肩头,想是刚才这剑虽未伤着他,却不小心挑断了他束发的带子。
黑发披落下来的那刻,叶敏玉先是怔了一怔,身姿僵硬的呆立原地,然后眼底逐渐露出不肯置信的神色,抬起头来望向周琰。
这剑只消偏得半分,就不仅仅是挑断发带这么简单了。
以周琰的武功,怎么可能收不住剑势?
除非是……关心则乱。
叶敏玉早已明白这点了,可这时真正体会到,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周琰一剑刺出后,脸上的表qíng也是愕然,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自己的qíng绪,眸中的波澜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问:「为什么出手伤人?」
叶敏玉又觉茫然,仿佛站在眼前的仅是个陌生人。
他瞧了瞧手中断剑,一时想不起刚才为何要出招了,便随手把剑给扔了。
周琰见他如此,也没有追问下去,只道:「你病得越来越重了,没有兵刃防身可不行。这柄宝剑本就是你借给我的,现在便物归原主罢。」
说着,将宝剑收入huáng金剑鞘之内,扬手掷了过去。
叶敏玉呆了呆,踉跄着伸手接剑,但他气力不济,宝剑在手上一握,便又滑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