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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紫薇一连好多天,都没有再梦到尔康。她每晚入睡时,都对着窗子虔诚祝祷,祈求尔康来入梦。但是,他不再出现了。这些日子,她也重拾母爱,不舍得把东儿交给奶娘,她都带在身边。每晚,和东儿说说这个,谈谈那个,等到东儿倦了,看着他的眼睛瞇起,看着他打哈欠,看着他沉入睡乡。凝视着那张稚嫩的小脸,惊愕着自己怎会排斥他那么久?歉疚和怜惜的心,就把她的心房涨满了。

等到东儿熟睡了,她的思绪,又飘到窗外,寻寻觅觅,她找寻着尔康的身影。她也曾坐在窗前,弹着她的琴,对着窗外黑暗的穹苍低语:“尔康,你在那里?魂也好,梦也好,我希望看到你!这些日子来,心里除了你,还是你!但是,你不再出现了,梦里梦外,你都不见了!回想那一阵,常常看到你的日子,觉得也是一种幸福!或者,那只是我的幻想吧!但是,现在,幻想中的你,又在那儿呢?”

她写了一首歌,每夜每夜,她扣弦而歌,唱得一往情深,哀婉缠绵:

“回忆当初,多少柔情深深种!

关山阻隔,且把歌声遥遥送!

多少往事,点点滴滴尽成空,

千丝万缕,化作心头无穷痛!

自君别后,鸳鸯瓦冷霜华重,

漫漫长夜,翡翠衾寒谁与共?

临别叮咛,天上人间会相逢,

一别茫茫,魂魄为何不入梦?

情深似海,良辰美景何时再?

梦里梦外,笑语温柔依依在!

也曾相见,恍恍惚惚费疑猜!

孤魂飘泊,来来往往应无碍!

旧日游踪,半是荒草半是苔,

山盟犹在,只剩孤影独徘徊!

春夏秋冬,等待等待再等待,

望断天涯,无奈无奈多无奈!”

紫薇的歌声,飘出了窗子,飘出了院子,在黑夜的穹苍中扩散,绵绵袅袅,如泣如诉。这夜的尔康,躺在遥远的缅甸皇宫里,恍恍惚惚中,他听到了紫薇的歌声,恍恍惚惚中,他看到了紫薇的眼神。他很想飞过去,但是飞不了。紫薇,紫薇!你牵引着我全部的思绪,你主宰着我整个的生命!紫薇紫薇,我愿化为鸟,化为蝶,化为云,化为风……只要能够飞向你!

“紫薇!你的歌,我听到了!等我等我……”他忽然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样弹身而起,他醒了,睁大眼睛,看着室内,一片茫然。

慕沙被惊动了,走到床边,对他展开一个灿烂的微笑。

“又在叫紫薇啊?我不管紫薇是谁,你最好赶快把她忘了吧!你的身体,已经一天比一天好,脚上的伤口,也慢慢愈合了!眼看你就快复元了,那些该忘的事,就不许再提!我要你把它们彻底的忘掉!”

尔康瞪着慕沙,迷惘着。他始终没有闹清楚,这个诡异的地方,是人间还是天界?如果自己是再世为人,为什么又忘不掉前世的一切?他郁怒的说:“怎么忘掉?我过‘奈何桥’的时候,你忘记让我喝‘孟婆汤’了?”

“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慕沙坐在床边,凝视他。看到他眼清目明,就高兴起来,笑着提高声音说:“看看我,我可不是什么仙女,你应该认得我!我是谁?”

尔康上上下下打量她,是啊,这个仙女好像前生见过!他忽然想起来了,在月光下,她迎风飞舞的头发,横剑自刎的壮烈!在战场上,她叱咤风云的气势,万夫莫敌的英勇……他认出来了,大惊之下,整个人也“还魂”了。

“你是那个缅甸王子慕沙!”

“哈哈!”慕沙大笑。“你总算完全清醒了!不错,我是缅甸王子慕沙!只有在战场上,我是缅甸王子,在这儿,我就恢复本来面目了,我是缅甸王猛白的八公主!你要重新认识我!”说着,居然有些羞涩,抿了抿嘴角。“其实,在战场上,你就知道我是公主了!”

尔康惊愕的看看她,再看四周,只见缅甸宫女们,个个笑吟吟。室内,金碧辉煌。一头雕塑的大白象,站在水池中,用鼻子缓缓的喷出水来。层层帘幔延伸过去,看不到帘幔的尽处,好大的房间!他在这个皇宫里,已经躺了几个月,始终在生死边缘挣扎,直到这时,才真正清醒。随着清醒,是极度的震惊,他一掀被子,就想下床。

“难道我在缅甸?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城?”

“这儿是三江城,又叫‘阿瓦’城,是缅甸的首都!”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扶着床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东看西看,越看越惊。

“你们俘虏了我!是不是?你俘虏我做什么?赶快放我回去……”

说到这儿,一阵晕眩,他的身子摇摇欲坠。

“你最好躺回床上去!”慕沙急忙嚷。

“不要!”他挣扎的站稳,急切的说:“我得下床,我得马上恢复体力,我必须设法,赶快回北京去!”他看着慕沙,不解的问:“你们把我俘虏到缅甸来,不怕清军打进缅甸来吗?我是驸马呀!皇阿玛和五阿哥,会上天下地的追杀你们!你还是赶快把我放走吧!”

慕沙笑着喊:“我不管你是‘富马’还是‘穷马’,你这个名字我也不大喜欢!我再帮你想一个缅甸名字,就叫‘天马’吧!天马比较好听!从今以后,你是缅甸人!让我坦白告诉你吧,清军以为你死了,没有人会来找你!”

尔康瞪着她,满脸的不信。

“你胡说!他们找不到我,一定不会死心的!”

“哈哈!”慕沙大笑,得意极了:“当时,你身受重伤,我俘虏了你,立刻就把你的衣服盔甲,连同你身上所有的配件,什么制钱啦、玉佩啦、宝剑啦、靴子啦……通通穿戴到一个清军的死尸上,然后,把那个死尸打得面目全非,丢在路边!后来,探子告诉我们,清军把你的尸体,一路带回北京去了!”

尔康一震,站立不稳,跌坐在床沿上,头上冒着冷汗。他瞪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慕沙笑得温柔,笑得明亮,笑得羞涩,笑得爽朗:“我们缅甸的姑娘,身子被你看过了,手被你拉过了,脚被你扯过了,胸口被你打到了……就只好嫁给你啦!”

尔康惊愕得一塌糊涂,大喊:“什么?嫁我?怎么会这样?”

“就是这样!谁教你对我动手动脚,拉拉扯扯!”

尔康回忆着,思索着,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越想越急,喊:“我是无心之过呀!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王子’呀!只有那天在树林里,才发现你是一个姑娘!我不是立刻放了你吗?你为什么恩将仇报,把我俘虏到缅甸来呢?”